秋霞抱头痛哭的想法,只是她自己的臆想,黄瑶月当然无法体会。
这会儿黄瑶月一行已经下了飞机,叫了出租车,安怡坐在副驾驶位置,黄瑶月和彼特坐在后排。
上车没一会,坐立难安的彼特就问,安怡阿姨,还有多久可以看到外婆啊?
外婆这个词,也是安怡跟他解释了半天,他才懂的,小孩子学东西就是快,刚知道马上就会用了。
安怡说,很快的,半小时就能到,说完扫了黄瑶月一眼,发现她眼神有些呆滞,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彼特说,跟妈咪一起旅行太没劲了,她一声不吭的,像个木头人,安怡阿姨,你坐到后面,让我妈咪坐到前面去吧。
安怡听了笑着说,现在不能换了,不安全,你妈妈坐飞机可能累了,我们很快就到了,阿姨答应你,一定会带你去看大熊猫的。
对于彼特的话,黄瑶月感到很是无奈,小彼特以为这是一次常规旅行,应该一路快乐游玩,但自己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心思和他互动。
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黄瑶月觉得妈妈这个词好生涩,女儿和彼特一直都是叫她妈咪,父母离婚,舒阿姨离开家门之后,黄瑶月就再也没有喊过这两个字。
结婚的时候,喊老公的妈妈,一直都是叫婆婆的,即使公婆和亲戚再不满,她也没有改过口,因为妈妈这两个字,她真的喊不出来。
上次两个人见面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那会自己还在读大四,父亲的突然去世 ,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从此了无牵挂,离开苏州去上海那一天,对于妈妈滔天的恨意,终于发泄出来,黄瑶月直白的告诉舒阿姨,从此她和舒阿姨再无瓜葛。
说这句话的时候,黄瑶月表情凝重,但看着舒阿姨痛苦的样子,内心却觉得很爽快,多年以后,也只有这个画面曾经在她的记忆里多次出现过。
父母刚离婚时,黄瑶月曾经非常不适应,父亲虽然还是很爱她,也请了保姆照顾她,但她自小就很排斥保姆,生活起居必须自己安排,她要把所有跟自己有关的,都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
都说青春期的孩子都有叛逆,但黄瑶月没有叛逆,或许她的叛逆期提早到了四岁那年,舒阿姨离开家的时候。
真到了青春期,反而因为自小的独立,女孩应该遇到的问题,她都自己解决掉了,这也让黄瑶月父亲甚感欣慰,虽然外面有相好的,但从来没想过带到家里,或再婚重组家庭。
遇到现在的丈夫,黄瑶月觉得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本来她没有结婚的打算,把未来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不是她的个性。
但大学四年,丈夫一直追求着她,虽然被拒绝了很多次,仍然默默的呵护着她,那种被捧在手心的幸福感,让她四岁以前的记忆解封了。
于是,黄瑶月终于对家有了一丝祈盼,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是个女孩,跟她小时候长的很像。
成为母亲的黄瑶月,生命中再一次又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她给女儿取名“小婉”,那是她自己小时候的名字,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小婉”获得圆满的幸福。
后来黄瑶月发现了舒阿姨经常偷偷来看她们一家,起初是愤怒,后面却是是害怕和担忧,因为从离开苏州开始,她跟外界一直说自己是个孤儿,包括丈夫和女儿,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骗子,特别是女儿心中的骗子。
黄瑶月一直在等待机缘,后来有了出国的名额,就拉着丈夫女儿去了国外,虽然丈夫已经有所觉察,并不是很赞成就这么出国,但黄瑶月以婚姻幸福为理由,最后丈夫还是成就了她。
该来的还是要来,躲再远也没有用,逃避只会让伤害永无止境,甚至会一代代传下去,出行前,丈夫的话还犹在耳。
女儿小婉也说,很想看看外婆。可惜因缘不具,只能是自己独立面对了,或许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黄瑶月心里想。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安怡和彼特先下了车,黄瑶月在车里稍稍停顿了片刻后,也跟着下了车。
医院是个不祥的地方,在这里黄瑶月送走了两个至亲的人,一个哥哥,一个父亲,现在妈妈也要走了吗?
脚步沉重,却又不得不走,来到病房门口,秋霞早已等候多时。
安怡介绍说,这是舒阿姨的住家保姆秋霞,这个是舒阿姨的女儿黄瑶月和外孙彼特。
秋霞兴奋的打着招呼,喊了一声黄姐姐后,眼光瞧着彼特,满脸堆笑的说,小彼特,欢迎你回老家啊!
你怎么和妈咪长的好像啊,而且和她一样叫我小彼特,彼特歪着头,看着秋霞说。
听了彼特的话,黄瑶月仔细打量了一下秋霞,眉目间确实有几分像自己。
安怡笑着说,秋霞阿姨是你外婆的朋友,一直是她在身边照顾你外婆,所以才会有点像,快和阿姨打个招呼吧!
秋霞阿姨好,彼特老实的叫了一声,黄瑶月也说了一句,辛苦你了秋霞,谢谢!
秋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是我没有照顾好舒阿姨,才会这样,真是对不起,你们赶紧进去吧!说完打开了门。
黄瑶月牵着彼特的手,慢慢的走了进去,秋霞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安怡拉住了,安怡说,秋霞,你去跟何医生先说一下。
彼特说,妈咪,你的手抖得好厉害呀!
黄瑶月说,妈咪心里太激动了。
仔细端详着病床上躺着的妈妈,除了头发花白,其它的仍是记忆中的样子,黄瑶月想伸手去摸,中途却又放下了。
彼特跑过去,大声的喊了一句:“外婆”。
见没有动静,彼特回过头不解的问黄瑶月,为什么我喊她,外婆不回答?
黄瑶月摸了摸彼特的头说,外婆能听得见你的话,可是不能做声。
真的吗?外婆好可怜啊,彼特上去伸手摸了摸舒阿姨的头发,惊奇的说,外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