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天比一天近,街上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各家商店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迎客。
你在街上走一圈,好多商店外面都贴上了打折促销的广告纸,有些小店门口挂着一个电喇叭,各种“挥泪大甩卖跳楼大甩卖”不绝于耳。
这些日子,一些放了假的人很闲适,逛逛商场,打打年货。
但是还有好些人比平时更忙,放下平时在下属面前的架子,忙着给各路领导烧香进贡,所以,直到农历25的上午,马继伟才通知梅义良去他家见他父亲。
梅义良是带着陈学峰一起去的,留下了名片,在马继伟的陪同下,有幸和支行长大人说了不到五分钟的话,这已经很难得,那阵子敲门进出的人很多。
第一次见面,他能收下礼,交换了名片就和很不错,别指望听到什么肯定的话。
冯振昌和梅秋萍也很忙,两个人难得在一起,带着冯一平这个小尾巴,对每家店进行盘点,清扫,给每一位员工发工资和奖金,然后关店
。
六家店,他们从清早忙到了深夜。
农历26的早上,两辆车一起从省里出发,高高兴兴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每辆车都塞进去了十个人,加上行李,都是严重超载。冯一平没有和爸妈坐在一辆车上,他坐在小舅那辆车的副驾上,后面坐着二舅、张作栋和装修队的几个人。
冯一平这一路很安静,一车人都在兴高采烈的谈着过年的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想着离张彦越来越近,就越来越激动紧张。
一想到下午就要见到张彦。冯一平就觉得有些心慌,感觉就像是原来面对每次重要的考试时一样。
他又有些顾虑,这一次见面可是提前了好几年,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中午时分,在市外的一家加油站停下来加油,两辆车便分道扬镳,等进入了县界。连张作栋这样的人都叫了起来,“呵呵,快到家了!”
一个个的都贪婪的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谈兴更浓,等在县里放下几个人,接着朝张作栋家走的时候,冯一平悄悄的做起了深呼吸。不这样。他担心一会话都说不出来。
车在这条冯一平很熟悉的路上走了十多分钟,就快到了那个岔路口,远远的就能看到那边有个女孩子等着。
近了,终于近了。
张彦穿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带着红色的绒线帽子,穿着棉布鞋,胸前还挂着一双手套,脸被冷风吹得通红。朝路上来往的车辆观看者。
说不上有多漂亮,加上现在胖胖的。最多也只能说是可爱。
虽然比后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稚嫩了许多,却依稀还是那般模样。
“呵呵,我女儿,”张作栋对车里的梅家两兄弟说,他打开车窗,高兴的朝那边挥手,“小彦!”
站在路边跺脚的张彦松开捂在嘴上的手,笑逐颜开的跑过来,在一边地里和一条小狗嬉戏的张弘闻言也也跑了过来。
冯一平只觉得心“咚咚”很大声的跳得厉害,他不得不伸手按在上面,不过,还是有些缺氧的感觉。
梅义良看到冯一平脸色都有些发白,“怎么了?不是晕车吧!”
“不是,就是有些不舒服。”
车靠边停下来,张作栋第一个跳下车去,抱起跑过来的儿子,“想不想我?”
张弘抱着张作栋的脖子,说的很大声,“我很想你,姐很想你,妈也很想你!”
“呵呵,”跟着下车的徒弟哈哈大笑。
“下来,你都这么大了!”张彦站在旁边说弟弟。
“小彦,你们在这等了多久?”张作栋放下张弘,去行李箱拿包。
“吃完中午饭就等在这。”那就是有两三个小时咯。
二舅和小舅也下去帮着搬行李,看着近在咫尺的张彦,冯一平几次想打开车门,又把手几次缩了回来
。
他又是紧张,又是踌躇。
下世纪初,他和张彦第一次在南下的火车上见面,可是一见钟情来的,现在这样贸然见面,会不会不好?
那年初六,冯一平和肖志杰,从省里坐火车回南方的公司上班,对面来了三个女孩子,其中的一个就是张彦。
那时的张彦,比现在高些,瘦些,眉眼间也成熟了些,依然是一副邻家女孩的打扮。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冯一平见了她,就油然而生一种认识了好久,好熟悉的感觉。
不,不仅仅是认识了好久,而是好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有些血脉相连的感觉,不, 这样说也不准确。
但那时还没正经谈过恋爱,也不懂爱情的冯一平,只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冥冥中他等待的那个女孩,这就是上天给他安排的另一半,这就是他寻寻觅觅的另一颗心。
除了张彦,周围所有的一切,人,物,好像全都镀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膜,全都成了背景,整个世界变得柔和舒缓起来。
只听得到列车上的广播里,车继铃在唱着,“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冯一平不由自主的想起年前在集团公司图书室,借的张爱玲的那本散文里的一句话,“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不过,他可没好意思跟着轻轻的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么?”
女孩子对别人注视的目光,总是很敏感,张彦低着头,脸红红的和同行的两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时嘻嘻的笑。
冯一平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搭讪,不过马上就没了工夫想,那年正是他负责的发电机好卖的时候,年后又是高峰期,车开动不久,就不断有客户电话打进来要货。
春运的时候,南下的火车里,总是人挤人,硬座车厢,愣是被大家坐出了立体的体系来。
最低的是坐在车厢地板上的人,然后是座位上的,最高的坐在是座椅靠背上的。
坐在最外排的冯一平座位靠背上当然也坐着一个,那人烟瘾很大,弹烟灰的时候也不注意,随手一弹,大部分都落在冯一平外套上,冯一平忙着接电话,记客户要货的型号和数量,没有留意,坐在对面的张彦看到了,就主动对他说,“哎,小心你身上的烟灰。”
她主动开了口,两边马上热络了起来,两男三女,大家交流了自己的学校,工作的地方,然后又谈起平常的一些趣事。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冯一平虽然还笑着和张彦她们说话,心里去越来越着急,该怎么开口问她的名字和电话呢?
终于,在火车到站前半个小时,冯一平鼓起勇气,想了个办法,第一次,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问一个陌生女孩子要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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