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的眼睛红了,他奋力冲了过来,身体跃起。
“种诂!”
种诂抬头,冷冰冰的盯住了他,狞笑道;“秦为的护院么?某等候你多时了……让某看看秦为的人有多少斤两!”
段玉原先在禁军中厮混,算是极为出色的一个。
人一出色就会自傲。
他看不惯军中的那些蝇营狗苟,更看不惯那些上官把麾下视为奴隶的言行,所以桀骜不驯。
大宋军中行的是阶级之法,一级压一级,等级森严到后人无法想象。
比如说你发现上官贪腐,但你不能上告,否则不管是谁有理,都会先收拾了你,哪怕是宰辅都会先收拾你。
为何?
难道发现贪腐不该上告,而是纵容无视吗?
对!
你就该无视!
后人会觉得奇葩,甚至觉得是假的,竟然有这等事?你怕不是在吹嘘吧?可在大宋……就真的有这等事,而且有案例。
大宋从立国开始,为了保证军队不造反,人人老实,就定下了这个阶级之法。
一级压一级!
我们不管什么贪腐,只要军中不乱,什么贪腐都没事,他们要的是军中不乱,其它的只是小事罢了。
所以你一上告成功,就会让军中的将领们心慌。
玛的!
老子贪腐不少啊……这要是被人举报了咋办?如此将领就会心虚,对麾下自然不敢严苛。
将领不敢对麾下严苛,那些军士会不会失去控制?
所以贪腐不重要,重要的是稳定,你若是敢告上官,上官多半会没事,而你却要倒大霉了。
段玉曾经也碰到了上官贪腐。
他也没选择上告,可平时的言语间难免透露些不满来,于是被他仍旧被责罚了,然后不服责罚的段玉就闹腾了起来。
当然。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被踢出军营……
段玉记得出营地时,上官用那种轻蔑而不屑的姿态说道:“贼配军!就你也配告发某?某会让你求死不得!”
哪怕上官也是武人,可他依旧用这句话来羞辱自己的手下。
段玉的木刀劈下,被种诂轻松格挡。
他刚落地,种诂的长刀就连续劈斩而来,段玉继续举刀格挡,身体不断后退。
高台上,众人看到种诂的表现,都不禁碎碎念起来,游昌道更是大声说道:“这种诂悍勇无匹,果真是名将啊!”
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种诂确实是当得起这个称呼。
“看!”
有人指着那边喊了起来。
种诂连续几刀都被段玉挡住了,他飞起一脚,就在段玉避开时,木刀却放弃了劈砍,而是捅刺。
长刀捅刺有些不务正业,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出敌不意,只要段玉躲闪,种诂下一脚就能踹翻他。
可段玉没躲!
他就这么站着,任由木刀从肩头捅了进去。
许多人都认为木刀没有杀伤力,可当木刀刺进来时,才会知道这一切并不比钢刀造成的伤害差。
段玉没有躲避,剧痛袭来,他双目圆瞪,挥拳。
呯!
种诂觉得段玉该是浑身无力的呆立着,和他以前杀的那些西夏人一样,所以当他被这一拳打的脑袋偏过去后,他知道危机来临。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被击倒!
否则种家的威名就会受损,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种诂奋力一脚踢开了魏勇,然后拔出长刀,鲜血从段玉的肩头飙射出来,他的双目赤红,再次出拳。
种诂冷笑着闪避,这种程度的进攻对他来说只是个笑话而已,所以他在躲避的同时已经准备好了反击。
但他的躲避却被人扼杀了。
满脸都被鲜血染红的魏勇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哀嚎,便再次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种诂的小腿,奋力喊道:“段大哥,弄死他!”ъiqugetv.
呯!
段玉知道种诂的身手了得,所以这一拳是倾力而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觉得种诂会避开,然后会还击。
但他的拳头却实打实的碰到了种诂的额头。
这……
再强大的人也并非无敌。
种诂带着不敢置信的情绪,和难以接受的脸色,重重的倒了下去。
段玉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到了击倒种诂的最大功臣——魏勇!
魏勇的手松开了,那张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仿佛带着微笑。
“段大哥,某……不是贼配军。”
然后他的脑袋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魏勇!”
段玉的心中一震,只觉得一股悲伤袭来,而在高台上……游昌道正在吹嘘着种诂的厉害。
“狄青只知道埋头冲,而种诂却知道四处看,高下立判啊!”
“是不错。”
“还有那个折继祖……”
游昌道冷笑一声道:“连五百人的阻击都冲不破,也不知折家这些年是干什么吃的……一千五对五百,竟然不能破阵?”
可他却不知,在这种地域有限的战场上,五百人其实和一千人没什么区别,只要挡住缺口,就是万夫莫开。
“折家本就不如种家……”
这里的文武百官中,支持种诂的有八九成,所以见种诂纵横无敌,他们都在微笑着。
“种家这几年看似不起眼,可如今看来却是蛰伏。”
“是啊!蛰伏是为了更好的崛起,这是一种谋略。”
“再看那狄青,他就像是一头野猪在横冲直撞,跟着秦为厮混了这几年,除了混了些军功外,其他什么也不是。”
“折家不敌狄青,而狄青却不敌种诂,这……高下立判啊!”
“……”
“败了!”
“什么败了?”
就在这些人说话的时候,赵祯等人都看到了种诂被段玉一拳击倒的场面。
呃!
这是啥意思?
大伙儿才将夸赞你出色,你竟然就被人一拳撂倒了?这些人的脸上各种颜色在交替出现,尴尬的情绪在蔓延。
游昌道的脸色发红,期期艾艾的道:“这是意外,种诂会爬起来吧?对,他肯定能爬起来的。”
可他的幻想破灭了。
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去……
战场之上,段玉丢下昏厥的魏勇,然后摁着种诂的脑袋蹲了下来……
砰!
砰!
砰!
一记又一记的重拳砸在了种诂脸上,那力道之大,连远在高台之上的人,都能透过战场上的嘈杂,听到段玉砸拳的声音。
这……
这是准备把种诂打死吗?
“这就是种诂?”
“竟然被一个……军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那是……好像是秦为的护院。”
有人认出了段玉,顿时众人都看向了秦为。
不要脸!
竟然玩儿这种小把戏,把自己护院安排进去……
游昌道顿时像是逮着理时的,怒道:“好你个秦为,竟然安排家人在里面捣乱!”
秦为笑了笑,却不屑于回答。
李章却皱眉道:“狄青孤身一人,连个传令的人都没有,这说明北伐军的人他一个没带,可种诂和折继祖那便却分别带了十余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狄青带了北伐军的人来参战,别说一个种诂,就是加上折继祖也不在话下。
北伐军的战力朝野上下都是认可的。
那可是连辽军精锐都能全歼的部队,谁敢小看北伐军?
这也是赵祯为何要他们从殿前司的万胜军里抽调人手,就是担心比赛的不公平。
游昌道的脸这回是真红了。
“败了!”
与此同时,狄青带队打穿了种诂的阵列,那些将士终于崩溃了,散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没了主帅的他们,很快就成了一群散兵游勇,根本再也阻止不起来任何有效的进攻了。
狄青返身再度扫荡回去,和后方抵挡折继祖的五百人会和,双方又是一场激战,折继祖无奈只能放弃冲阵,开始游走……
“败了!”
无数人在奔跑,人人面色惊惶。
“这就败了?”
“折继祖不是还在胶着吗?”
赵祯不解的道:“种诂虽然没了战力,但折继祖的一千五百人却没有太大的损耗,为何败了?”
吕夷简不能答,李章说道:“陛下,狄青盔下虽然只剩下一千人不到,可他们的气势却比折继祖高太多了……所以……”
这个问题他也没法深入去谈,“臣未曾亲历战阵……不敢妄加揣测。”
没经历战阵就没有发言权。
他只能看出战场上存留双方的气势差别,却不能断定谁会赢。
赵祯说道:“秦为你来说说。”
秦为从容的道:“种诂已经废了,就不说他了……”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脸红了一瞬。
本以为这回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可谁曾想……他们大力支持的种诂,却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
而且还是在对手人力不足的情况下,被人家以少胜多了。
丢脸啊!
秦为没管他们的脸色,正色道:“陛下,折继祖先期摆出锋矢阵,是想和种诂、狄青硬拼……可种诂却想要渔翁得利,所以双方都在互相忌惮,只有狄青不惧劣势冲杀了上去……”
秦为看了一眼那些种诂的支持者。
随后他淡淡的道:“折继祖本想硬拼,却被种诂的行为乱了阵脚,导致他不敢孤注一掷,担心种诂会渔翁得利,而狄青……就如殿帅所言,解决掉了种诂后,狄青所部的气势已经起来了,反观折继祖那便的气势却弱了……一强一弱之下,折继祖自知不能硬拼,所以只能游走消耗……所以输赢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