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的囚衣坐在聆讯室双眸涣散的看着前方,眼窝中不断有涌出又回流的泪水,一名身穿便服的警察来回走动着,突然他抓住了桌上的台灯对准了我的脸,刺眼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的避开,那名刑警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
“你倒是给我说话啊,这么僵持下去有意思吗,端木绸已经撤销了对你的控诉,你只要配合我们警方做一份笔录就行,我都陪你在这耗了三天,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开口啊。”刑警愤怒的苛责道。
时间对于此刻的我没有任何的意义我看似醒着然而并没有任何的感知,我犹如一根木头不懂的如何开口也不愿开口。
痛苦的次数多了会让人变得冷漠,死亡发生太多也会令人麻木,但这一次我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去做其它的事情,我只想睡过去一直的睡过去。
雨婷姐就像我挚爱的亲人,她的存在总会给我抚慰给我战胜一切的勇气,她总是毫无保留的站在我的身边,即使所有人都对我冷漠的转身她依旧坚定的站出来守护我。
“我叫你大姐还不行吗,你哪怕只给我吭一声也行啊,求你别再不说话了,因为你我都推掉了好几个相亲,我都快30了,你就可怜可怜我早点放我回去相亲吧,我求你还不行吗。”
刑警一脸的愁容祈求着我,然而听在我的耳中却是混沌不清咿呀之声。
我垂下了头细细的回想着雨婷姐对我的好,想到动情之处泪水又止不住的涌出,我抬起了头阻止着泪水的滑落,这时聆讯室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
“还是一言不发,我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耳聋哑巴了。”
“你回去休息吧,这我来。”
“真的呀钟澜,真不愧是好兄弟,这回我相亲要是成功了,那你就是我许良的恩人啦,那我先走了。”
“走吧。”钟澜道。
“是,对了,这丫头你真有办法搞定吗?我可是都耗了三天。”许良道。
“没事,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许良发出质疑的声音。
“恩。”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白白浪费这么多天,你知道我错过了多少好姑娘了吗?”许良抱怨道。
“快走吧,不然又得错过一个。”
“你实在是不够意思啊,我许良不认你这个恩人了,走了。”
随着一声的关门声许良离开了聆讯室,钟澜走到我的身边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放在桌上。
“你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把你身上的那套囚衣换下来吧,后勤部的人已经催着我还回去。”
钟澜见我依然不说话继续道:“青叶让我告诉你一声,花玲的婚礼延期了,她说‘没有你做伴娘的婚礼她不会举行’。”
我的手不自主的抖了抖,刚刚回流的泪水又再次涌了出来。
“还有就是,顾雨婷的追悼会就在今天举行,我猜你不会想错过对吧。”钟澜的声音变得低沉感伤。
去吗?我怎么能去呢,去了不就代表着她真的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吗?我要去吗,不去的话,她会走的安心吗,她不会难过吗?
我艰难的从痛苦的泥沼中缓缓地抬起头,我犹豫着万分挣扎的看着钟澜。
“我…”太痛苦了我真的开不了口啊。
“麻依,你听过一句话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钟澜竟然如此描述雨婷的死,我愤怒我再也无法忍受的大吼道:“那是谋杀,谋杀啊!”
“是谋杀也是天命,不是吗,凡事都有因果,就如你麻依,你身上发生的果够多了,可是你想过那都是有因的吗?”
“你这什么意思?”
钟澜方才显然是失言,他干笑着掩饰道:“我只想告诉你,现在只有尽快找到杀害顾雨婷的凶手才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钟澜坐到桌子上他拿起备案本写着,没过多久他合起本子伸手抵住了我的下巴,我被迫的抬起头看向他,钟澜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
他松开手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没有监控你就在这把衣服换了吧,我在门口等你。”
钟澜说完站起身走向门口,我下意识的看向他离去的身影,只觉着他无比的倦怠疲累。
我忍不住的叫住他:“钟澜,不是还没录口供吗?”
已打开了门的钟澜停止了脚步:“不用了。”随后他带上了门留下了我一人。
我怔怔的回头看着桌上的那套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的衣服,伸出的双手抖的无比的利害,看着那件衣服我仿佛又回到了事故的当天,我的身上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液,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握紧了拳头,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我猛地抓过桌上的衣服迅速的换了下来。
拿着囚衣的我走出了聆讯室,只见钟澜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沉思,听到动静的他睁开了眼睛。
“换好了。”
“恩。”我将囚衣递给了他。
“我送你去吧。”钟澜道。
我点了下头以做回答。
坐上车的我摇下了车窗望着不断变换的窗外一言不发,钟澜点上了一只烟安静的开着车。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记得钟澜抽了不下10支烟,他缓慢的停下了车子。
“去吧,到了。”钟澜又点燃了一只烟。
“谢谢。”我说道。
“不用,也没多久。”钟澜道。
“我不是说这个。”
“什么,”钟澜有些意外:“那你谢我什么?”
“我猜你是有意把我留在警局3天。”
钟澜咧着嘴笑了:“不懂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怎么做,你休想告我非法拘留你。”
我沉默了片刻后犹豫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端木绸已经度过危险恢复意识了对吧。”
这次轮到钟澜沉默。
我继续道:“你之所以关着我,是担心端木绸醒来前星月帮会有人对我进行报复对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例行公事,进去吧,天已经黑了。”说着钟澜为我开了车门。
下了车我仍是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进去吧,我想你不会希望顾雨童今晚一个人守着吧。”
“谢谢你。”
“等下。”钟澜突然道。
我回头看着他只见他将一束百合伸到了车窗外,我有些茫然的接过。
“进去吧。”
转过身,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天空如此的辽阔。
我走进殡仪馆按着公告牌的指示来到礼堂,礼堂不是太大此刻只有雨童一人跪在雨婷姐遗像的侧边。
我静静的来到遗像前将那束百合放到了桌上,对着雨婷姐的遗像深深的一鞠躬,泪水默默地落下撞向地面。
我转身走到雨童的身边跪了下来,而从头至尾顾雨童都不曾抬起过头,因此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从知晓此时的他有多沉痛。
我们相互无言也无视对方就那样静静的跪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偶有晚到的人也在表示哀悼之后匆匆的离开,殡仪馆其它的礼堂相继暗了下来,管主前来嘱咐了些事情之后也跟着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着天边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由于跪的太久也因为这几日进餐太少的缘故我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向了顾雨童。
“对不起。”我艰难的支撑起自己。
“累了的话就靠在我肩膀睡会吧。”雨童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是如此的无力倦怠。
我亦如方才挺值了自己:“不了,你不也很累吗?”
空气再次凝结,礼堂又静了下来只是不时涌进来的风吹动着烛光不断的摇曳。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顾雨童绵软的声音再次响起。
倒映在我的双眸中的烛影交错晃动很快成了十支成了百支。
顾雨童又道:“端木绸不是凶手。”
我立刻侧目看向他:“那你说谁是凶手?”
顾雨童怔怔的看了我一眼又回过了头:“警方还在调查。”
“调查?我记得你好像会蛊术而且是最高级的摄魂术,对吧。”
说着我站起身,伸手毫不客气的抓住了顾雨童的衣袖。
“走啊,我们现在就找雨婷,让她告诉我们凶手是谁,走啊。”
顾雨童没有吱声也没有起身就那样木讷的看着我。
“为什么不走啊,这样难道不是抓到凶手的最快方法吗?”我怒极而泣。
顾雨童垂下了头仍然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你曾经不是成功的为莫离引出了淳于烨吗,现在是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你不去啊?”
我滑落在地上仍然不死心的揪住他的衣襟不停的扯着要他起身。
“不肯告诉我是吧,”我猛地站起身俯视着他伸手指着他怨怒的说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不肯去。”
顾雨童已经低至膝盖的头终于抬起看向怒视着他的我。
“因为你根本不会什么蛊术更不会什么摄魂术,那是假的对吧。”
说出这番话我虚脱似的后退了两步。
“顾雨童你不是很会反驳我吗?现在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再把话题引到我的身上让我愧疚自责啊。”
“那天,我只是很难过,泽武在你心里的位置原来真的有那么重。”顾雨童黯然的解释道。
我慢慢的靠近他再次蹲在了他的跟前卸下了脖颈上那枚已经挂了十多年的子弹壳吊坠放在了雨童的手上。
“记得吧,你说过我的心跳不会骗我的,我对你是没感觉的。”我缓缓地站起身说道。
顾雨童眉宇紧紧地蹙起眼含泪光的看着我。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顾雨童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我看着他倒退着向外走着。
“雨童,你8岁的时候被顾伯父从海上救起,我10岁的时候你把那颗弹壳做成项链送我告诉我那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去年夏天你和雨停姐刚认识莫离没多久就在八宝山上成功的用蛊术引出了淳于烨还让他的附身到你的身上说出了只有淳于烨才会说出的话,今年初春雨婷姐在八宝山利用崖上的一个凹槽救了自己和小健,而据我了解当年绑架案发生的时候绑匪曾经在八宝山上开过枪…”
顾雨童攥紧的双拳忍无可忍的垂向了地面:“够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但我仍不死心的说道:“真的够了吗?”
“麻依,”顾雨童愤怒的跳了起来一伸手钳住了我的脖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啊。”
我连连退到了墙上,顾雨童暴怒的青筋显示他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我看着他的视线逐渐的软了下来:“雨童,你说如果我们现在还在露尧会怎么样?”
顾雨童喘着粗气松开了手侧身靠着墙壁滑做到了地上,他抱着头不断的揪着头发。
他生硬的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何必还说这么天真的话。”
我吞咽着口水道:“所以绿龙营也不过是你所有计划中的一步,即使这样你也会不惜一切清除障碍,那么我想知道雨婷姐是你计划中的第几步。”
“我没有,”顾雨童愤怒的抓住了我的肩膀:“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是我姐姐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们没有血缘又怎么样,难道你觉得我就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吗,不会,我一定会揪出杀害我姐的凶手,无论是谁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我感同身受的哭诉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
“天亮了,你回去休息会吧。”顾雨童失落的坐在了地上。
“雨童。”我不忍的叫唤道。
雨童乏力的摆了摆手:“走吧。”
我迟疑的转身但又很快的回过头看着低垂着头的他。
“我想最后问一句,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没有,我始终想不起来为什么他会狠得下心向我开枪。”
痛到了极点人就麻木了,此时的顾雨童就是这样的状态,他神情呆滞好似丢掉了灵魂一般目光失神,然而他的身体却在不断的颤抖着好似抽筋一般。
“我爸,”我的双唇由于紧张抖了起来:“我爸他当时也在那吗?”
顾雨童无力的点了点头,我的身体瞬间被抽空了力量双脚不听使唤的后退重重的撞在了木门上。
我猛地跪在了地上对着雨童不停的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雨童半跪在地上爬到了我跟前抱住了我撞得“砰砰砰”直响的脑袋。
“麻依,麻依,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当年的事情我始终不能完整的记起来,而莫离根本就记不起来,或许事情不是我们现在想的那样也说不一定啊。”
“雨童你不要安慰我了,事情如果不是那样,那还会是怎样?”我已经哭哑了声音。
顾雨童抓着我的双肩而他的头撞进我的胸口:“唉。”
“雨童真的对不起。”
顾雨童抬起了头捧住了我的脸:“麻依,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好不好,现在实在有太多的迷等着我去解。”
“好,我答应你,我会帮你保密,但你也要答应我告诉我事情真相。”
“唉,好,我现在只能希望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果是的话,那就太…”
顾雨童的欲言又止让我疑虑重重。
“那又怎么样?”
顾雨童转移注意力似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拖着我站了起来。
“说啊,那就太什么?”
顾雨童露出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麻依,你会相信我对吧。”
我很是不安的点了点头。
顾雨童将我带出了殡仪馆为我拦下了一辆的士。
他送我上了车:“回去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
顾雨童目送着我和车子走远才转身离去,而我透过后车镜依恋不舍的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不见,我静下心想着他刚才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唉,雨童原来真的是当年身陷绑架案的淳于烨,可是心中才被解开的谜题又被一个更大的谜题所取代。
回到家门口的我无比疲累的蹲在地上从一株盆景下方取出了备用的钥匙,那夜单身派对我把包落在了红菱。
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
“麻依对吧。”身后的人问道。
我诧异的回头只见是邮差:“是。”
“你的信。”邮差将信递给我之后就踩动踏板继续向前骑去。
我好奇看着信封只见上面只有我的信息并没有寄件人的信息,我的眼睛看向邮戳,竟然显示着水岛。
我颤抖的手用力扯掉了封口,快速的掏出了信内的信纸,已坐在沙发上的我摊开信纸第一眼直奔最后,是希亚,是希亚的信,我感觉我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我猛地将信放到了一边,深呼着气极力的压制着激动的情绪。
待心平气和,我重新拿起信纸由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起来:
麻依:
我就不说亲爱的这样的肉麻的话了,认识你这么久你估计已经听腻了吧。你一定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说真的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麻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不想说原谅我这样的话,这真的就是命,这是我的命啊。
我见到我跟你说过的青梅竹马了,他叫冰威他真的回来了,不过三年前我就知道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就在我给你写信前的一个小时,我跟他见了面,你知道我有多天真吗?我问他是否还爱着我,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爱着我,可是我活着,我爸爸也活着所有的人都活着唯独冰家只剩他一个人活着,所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到理由爱我。
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可是这不是我自杀决定离开人世的真正原因,虽然我离家出走这么多年,虽然我真的恨我爸爸可是我也真的爱他啊,我绝不能让他受伤害,所以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牺牲掉我自己可以保全我爸爸的话,我是不会后悔,真的不会后悔。
麻依,我知道我的离去会给我爸爸造成巨大的打击,所以我求你替我照顾他,把他当做你自己的父亲一样照顾,拜托了。
麻衣我的一生过的太仓促了,也好,我的诞辰日也是离世的日子,挺好,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此生不再见
希亚
看着信纸上大片被泪水湿润晕染开的字,我好像看到了希亚绝望下的样子,为什么她会如此之傻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