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首都机场。
波音707客机缓缓降落到跑道上，舷梯车准确对接上去，一名名旅客从飞机上下来，手里还拎着飞机上送的茅台。
一名西装革履满头白发的老者走出机舱，抬头望着蓝天，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里的阳光很灿烂。
他用手推了推眼镜，然后走下舷梯，正打算随着人流一起走向海关口的时候，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格里希先生，欢迎来到东方！”
格里希扭头过去，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旁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这两人在叫自己？
突然间，格里希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密斯特秦？”
“没错，是我。”秦阳说道：“听说您这么快就坐飞机过来，我很高兴，扔掉了所有的工作来机场接您。”
一旁的聂小倩心中暗笑，什么扔掉所有的工作，你最近是没有任何工作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由下属去干，你这个一把手成了甩手掌柜。
“秦，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我。”格里希非常高兴，过来和他来了个拥抱：“感谢你，我的朋友。”
这才第一面就成朋友了？聂小倩更是好奇。
“秦，在德国的时候，我就经常听到你的名字，当时我就在想你是个怎样的人，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和传说中的一样，你这么年轻，和你的技术一点都不相符，用你们东方人的话来说，叫做人不可貌相啊。”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秦阳说道：“您这种干了一辈子的老专家，才是真正搞技术的。”
一番寒暄，又介绍了一下聂小倩，带着格里希上特殊的海关通道，出来之后上车，两人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聊着。
“秦总，听说当初为了加工穿甲弹的弹托，你亲自改装了一台数控机床，还编写相关程序，你在哪里学的数控编程？”
“秦总，你对材料学也很有研究吧，你们那种穿甲弹的弹芯材料，居然用上了最先进的液相烧结技术！”
“秦总，你们那种防弹插板，我们德国也采购了一批，大家一直在研究，都没有头绪。”
随着他不断地问话，聂小倩终于明白：这名德国来的老专家是真的了解秦阳，自己的阳哥太厉害了，在国外居然都这么出名。
秦阳也没有想到国外还有这么多人熟悉自己，好在现在是八十年代，东西方是蜜月期，要是再过十年，这些家伙搞不好会找个借口把自己给扣押甚至是判刑了。
“格里希先生，请您来东方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交给您的，希望您不要推辞。”秦阳开口。
“什么事情？”
“我们引进奔驰重卡技术，想要在国内建造一个全新的重卡厂，我希望您能做这个重卡厂的厂长。”
“厂长？”格里希一愣：“秦总，你的手下也是人才济济，为何会找我这样一个外国人？”
“没错，我的手下人很多，但是，却没有管理型的人才，也没有技术和管理兼备的人才，我希望您能把西方先进的管理经验带到我们厂，带到我们东方。”
“你们不是和奔驰重卡有合作吗？”
“是的，我们是和奔驰重卡有合作，但是，我们只是引进技术，不是合资建厂，更不是让他们控股，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人来当厂长。”
格里希摇头：“我还是不理解。”
“好，那我们去首都内燃机厂，去了您看看就知道了。”秦阳说道。
聂小倩皱了皱眉头，阳哥，咱们原计划不是接了客人去住酒店，举行宴会吗？你怎么带着客人去首都内燃机厂？
再说了，咱们也没和首都内燃机厂打招呼啊。
不过，格里希的脸上却露出了喜色：“好啊，来东方的第一天，就能到你们的发动机厂看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对格里希这样的人来说，来东方绝对不是享受的，也不是旅游的，就是怀着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来帮忙的。
现在，来了就能考察，再好不过了。
首都内燃机厂没有接到任何提前通知，当厂长张和平接到门房打来电话的时候，脸色瞬间就是一变。
“什么？秦总来了？哪个秦总？方北公司的？他来干什么了？”
张和平心中那叫一个震撼，虽然他们生产的柴油机也给军工部门供货，但是却没有和960厂有直接关系，这个秦总很厉害，到处开炮，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来了吧？
“什么？带外国人来视察？好，让他等着，我亲自去大门口迎接。”
“什么？不用，秦总要直接去车间？好，让秦总他们去车间，我直接过去。”
车间主任郑向军一脸紧张。
秦总，大名鼎鼎的秦总，在首都里炮轰这个轰那个，不管什么行业，也不管多么的位高权重，都能给轰下来，他战斗无数，无一落败，背后是老领导支持，谁都得罪不起啊。
秦总带着聂小倩，就够吓人的组合了，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居然还有外国人！这个外国人好像级别还很高，秦总和他谈笑风生。
“秦总，我们首都内燃机厂历史悠久，前身为华北农业机械总厂，到1954年更名为首都农业机械厂。”郑向军决定先介绍一下首都内燃机厂的历史，也好恢复一下心情。
咣，咣，咣！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榔头敲击的声音。
格里希的目光望过去，看着一名工人用手扶着圆筒，另一名工人左手用木条垫着圆筒的上方，右手用榔头使劲，几下就把圆筒砸进了下面的铁疙瘩里，砸完了一个，再砸第二个。
格里希的脸色难看起来：“你们装配缸套居然还用这种方式？”
缸套是容纳活塞运动的装置，在缸体质量不高的年代，发动机都是额外安装缸套的，以后大修的时候还能拆开换新的，这种缸套安装需要用专业的工具，缓缓地压装进去。
再先进一些的工厂，直接用冷装，把缸套冷却然后轻轻塞进去，等到恢复常温之后，就能和缸体严丝合缝。
“咱们有专用工具，不过太复杂，咱们师傅的手艺很不错，手砸又快又好。”郑向军解释。
“给我一把内径百分表。”格里希伸手。
拿到了测试仪器，格里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测量一旁安装完毕的缸体，一边测量，一边摇头。
“按照要求，阻水圈部位的变形量不得大于0. 02 毫米。缸套上台肩应突出缸体平面0.06到0. 12 毫米，这个安装好的缸体根本就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