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殊一直觉得姜文焕给自己安排的特权她这一辈子都不会使用,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这天早晨,在得知崇应彪和姜文焕都不在之后,她点了卯,跟三个百夫长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二话不说,又开始了急速狂奔。
她一路跑回了质子宫,直奔几个人的小院跑去,姜文焕的房间距离大门比较近,姚殊冲进去之后喊了几声,发现人不在,只能暂时作罢。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猜想对方可能是去王后那里了 。
离开姜文焕的卧室之后,她朝着崇应彪的房间走了过去。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外间没有人,姚殊也来不及多想往里间走去。
崇应彪躺在床上,满脸潮红,额头上满是汗水。
姚殊快步走过去,伸手在对方的额头上一探,随即便被对方头上的温度给吓了一跳。
她又连忙往外跑去,鄂顺的房间里面放着有很多各种功能的,姚殊制作的特效药。
姚殊跑过去拿了一瓶之后,又飞快的赶了回来。
她坐在床榻边,用力把床上的人扶了起来,打开瓶子的塞子之后把药水往对方的嘴里灌。
这种特效药是一半一半的,不会药到病除,但是喝下去之后就好一半了。
一直不退的高烧瞬间就退了下来,只不过高烧过后的浑身无力的后遗症还在。
崇应彪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一睁眼就看到姚殊的模样。
虎崽子病恹恹的时候,一直凶巴巴的表情不见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他双眼赤红,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眼尾都耷拉了下来。
他缓缓的睁了两下眼睛,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摸了一下姚殊的脸颊,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姚殊看见人醒了,有些担忧的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原来不是梦啊,他想。
崇应彪黑色的眼睛里面逐渐湿漉漉了起来,他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角处瞬间湿润了起来,一小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至唇角处。
他声音细微且沙哑的说道:“别管我了,你走吧。”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烂在腐臭的沼泽地里,直到死。
姚殊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转身就走。
崇应彪看着真的转身就走的人,绝望的感觉再次袭来,胸腔剧痛难忍,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活活疼死一般。
姚殊快步走到外间倒了一杯茶水,又快速的返回去了。
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崇应彪眼神一亮,剧痛的心脏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样奇迹般的停止了剧痛。
姚殊把水杯举到他的唇边,喂着他一点一点的喝了下去,不一会,一杯水就被对方喝的只剩下一个底了。
姚殊还没来得及把杯子收起来,崇应彪的手就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男人的手比她的手要大上许多。
可能是因为刚退烧的缘故,对方的手心中还带着些许汗水,这些汗水被均匀的擦在姚殊的手背上。
又过了一会,对方的五根手指顺着她的手指缝挤了进来,两只手的姿势变成了十指交握的样子。
“别走。”崇应彪说。
姚殊抿了抿唇,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勾在对方的脖颈上,稍微一用力就把对方的上半身给拽了下来,两个人轻轻的抱在了一起。
崇应彪微微闭上眼睛,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轻轻嗅着属于姚殊的气息。
又过了一会,感觉自己怀里的身体不再颤抖后,姚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昨天,龙德殿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趴在姚殊肩膀上崇应彪立刻睁大了眼睛,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与对方十指交握的手,他突然想到了这只手昨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他立马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一刻,他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化了,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混浊恶臭的鲜血,而对方的手上也沾染上了这样的脏污。
他双目赤红,疯了一般扯过床榻上的被子,在姚殊的右手上疯狂的擦拭着。
自己弑父前殷寿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一句话,就像是噩梦一般一直环绕在自己的耳旁,他看着面前的姚殊心里想着。
放手吧,你本来也不配不是吗?
要是再因为你连累了对方,自己就是千刀万剐也赎不了罪。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疯狂了,姚殊只能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背后轻轻拍打着。
“没事了,没事了。”
“不想说就不说吧。”姚殊心里想着等下找姬发问问,姬发这个时候可能是他们所有人当中情绪最稳定的那一个。
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擦都是徒劳的之后,崇应彪把手里的被子扔在了一边,他抬头淡淡的看了姚殊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姚殊咬了咬唇,看着他一脸坚定的说:“为什么?”
崇应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抬头望着天花板的方向大笑了两声,然后才低头再次看了一眼姚殊。
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淡淡的说道:“我从昨天开始是北伯侯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的吗?”
他看着姚殊勾了勾唇角:“我杀了崇侯虎,我取代了他。”
他几乎是喊着说出了这句话,他一边说一边一脸嘚瑟的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我连自己的老子都杀,所以,你这样的人离我要多远,有多远知道吗?”
姚殊昨天忙了一整天,几乎是在王宫,质子宫和朝歌城内跑了一晚上的时间,只知道三大伯侯死了,还有她的鄂顺哥哥也是。
但是具体事情是什么样的,她还真不清楚。
她以为三大伯侯是因为意图造反的事情被处死了,至于鄂顺,她想过是因为他们一家是原太子殷启外家的原因,殷寿这一行为是在斩草除根。
但是,今天听了崇应彪的话,她才知道原来殷寿竟然是这样的人。
殷寿在她的心里一直是那种攻心于计的,善于玩弄人心的上位者。不过这也不怪他,所有的上位者都是这样的,不然屁股下的江山怎么可能坐得稳。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对殷寿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姚殊抬头直视崇应彪的眼睛,她淡淡的说道:“那东伯侯呢,你要告诉我姜文焕也亲手杀了他吗?”
崇应彪勾唇一笑:“哪能呢,姜文焕可不是我这样的禽兽。”
他说话的语气装作很轻松的模样,但是姚殊还是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里面一丝丝的悲凉气息。
“人家父亲主动撞死在他的剑上了,只为让自己儿子活下去。”
他原本以为说完这些,对方就会彻底对自己失望了,然后再也不会理自己了。
却没想到姚殊依旧坐在那里微微抬眸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里面盛的满满的都是自己,崇应彪一时之间怔在了那里。
“所以呢,你们情况又不一样,崇侯虎会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赴死吗?”
姚殊盯着崇应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她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坚定的信任。
“我不会追问你到底为什么,但是你也不能胡说八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姚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她扭头看着崇应彪说出了自己的最后两句话。
“不要妄自菲薄,你永远都不是那样的人。”
“人一旦到了绝境,就一定会生出勇气来,你终究会成为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