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众人在紧锣密鼓地张罗招抚事宜之际,已经初具规模的安铺码头,即将迎来开埠后的第一次重大考验。
雷廉兵备道游登辅返回廉州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副总兵黎国平整顿兵马,择机拿下安铺镇。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坐镇安铺的王奎、陶冲、杨明等人耳中。
此时的安铺镇,已经建成数个或大或小的场院,并修建许多茅屋,用于物资存放、人员安置,甚至还有一些商户主动前来,有做小生意的,也有开设货栈,协助华兴采购物资、运送人员的大商户。
总之,以龙门港、钦州为依托的商户们能干的事,围绕安铺港,石城县、遂溪县的商户们同样趋之若鹜。
在安锦煤矿这个大客户的带动下,广东西部海岸的商业,渐渐有了生气。
与此同时,开拓团对安铺的支持力度迅速提升,原本只有一个排的护卫兵力,迅速提升至连级规模,由杨明任连长、监军使,付鹏任副连长,一排排长。
另外,安全部也以陶冲为首,组织了自己的护卫队伍,来往于廉江上下游,为货运船只提供保护。
安铺镇位于廉江东岸,与西岸的永安所各堡寨、乡村隔江相望,来往十分密切,作为曾受华兴恩惠的军户们,对安铺镇有着天然好感,程龙等人干脆因势利导,发展了不少暗线,以便随时掌握官军动向。
当然啦,也有一些青壮军户主动投奔,或去安锦,或留安铺,图的就是华兴真给银子。
消息是永安所的一名亲近军户传过来的,说是黎总兵正在整军备战,准备一举摧毁安铺镇这个明商暗匪的法外之地。
得到消息的王奎等人很是郁闷,原本想着官军迟早要来,一直打的都是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跑的算盘,结果人家迟迟不来,大家出于侥幸也好,或者自身需求也罢,硬是把码头、场院弄的有模有样,却发现官军开始出动了。
这不是玩人呢嘛?
不管怎么样,照原计划跑路,损失着实有些大。
王奎舍不得跑,杨明作为正规军,觉得不打一仗就跑,多少有些丢人,只有陶冲还算冷静,说是再恋恋不舍,咱们也得跑。
原因嘛,就是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法打嘛。
黎总兵手下的狼兵,可都是从广西大山里带出来的,特点就是敢打敢拼敢玩命,绝非永安所那些军户可比。
另外,这帮狼兵几乎人人携带手弩,还专爱在箭头上抹“毒”,一旦被射中,小命就算交代了。
说到狼兵,杨明多少有些疑惑,之前在安锦上课时,孟市长曾经讲过,说毒药属于高级货,狼兵们都是穷鬼,舍得花这钱?
陶冲笑了笑,表示毒药这东西,放到城市里当然是贵物,但在大山里,随便逮几个毒物,不就有了嘛。
再说了,人家又不是真涂毒,哪怕顺手在屎尿中泡一泡,也能扩大杀伤面呀。
一旦救治不及,照样死路一条。
这帮货,可没那么多卫生习惯,杀人更是眼都不带眨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弩箭射程短,仅有二三十米,比咱们的火绳枪差远了。
总之,对上这帮家伙,要么远远消灭,要么贴身肉搏,就怕那种半近不近的距离,来个对冲,结果被人家射的人仰马翻。
有缺点就好,杨明觉得还能打一打,我等开拓团,也都不是怕死的兵。
陶冲一阵冷笑,表示你们连一百来人,加上我的护卫队一百来人,凭啥跟人家打?即便是拼消耗,人家也不怕呀。
狼兵的命,真的不值钱。
陶冲最后这句话,直接把众人说懵了。
近一年来,从安铺港送出的瑶人、僮人接近两千,基本都是给口饭吃就叫爷的主,还特别能打,特别能吃苦,而这些人,本就是狼兵兵源。
面对如此境况,唯有逃跑一途。
王奎犹豫半晌,提出一个问题。
若是官军穷追不舍,咱们怎么办?
除了安铺镇这处据点外,程龙在众人的建议下,又在廉江靠近北部山区一侧(之前进山救援处),建有一处场院,用于接纳山中青壮,同时也可作为港内人员撤退的驻扎地。
若是来敌人少,那就依托场院战斗,若是对方人多势众,大家扭头进入山区,也能减少损失,或者靠熟悉地形,与敌人周旋,总归不会吃亏。
用邓宝庆的话来说,这处据点才是招纳山区青壮的主阵地,而庆和寨的作用,只能算个幌子,毕竟人员从寨中走出,还要经过驿道,才能到码头乘船。
一路大摇大摆,非得把官府惹急了不可。
安铺镇众人要撤,只能沿廉江上溯,先到山区东岸据点观望形势。
在王奎看来,若是官军紧随其后,大家只能继续向山区撤退,这就会带来两个问题。
一是之前所有辛苦全部白费,二是山区据点准备是否充足?大家挤到一起,不是更利于官军围剿嘛。
正如陶冲所说,狼兵并不畏惧山区作战。
到底逃到哪儿?才算是个头。
......
相比安铺众人举棋不定,副总兵黎国平却是心绪难平,手下五百狼兵虽然能打,但也不能轻易浪掷呀,安铺镇的那帮货,据说都不是善茬。
选些卫所兵带上?黎国平总觉得不太靠谱,这帮家伙做生意个个都是好手,真要打起仗来,跑的比兔子都快,说是累赘,一点都不夸张。
再说了,华兴在永安所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好,若是让卫所兵把自己卖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黎国平可不敢将赌注押在卫所军力上面。
思来想去,黎国平决定来把大的,手下狼兵留一百带四百,作为行动主力,同时征集五百卫所兵,随队出征。
通过一年来的整饬,卫所兵的战力恢复的不错,只是士气太过低落,心思根本就不在打仗上,依着黎国平的想法,就是让他们跟随观摩,通过一次胜仗,让这帮家伙找回军人的荣耀,日后才会卖力拼杀。
安铺镇就在附近,出海不用半日便能抵达,黎国平就是要用牛刀杀鸡的方式,将华兴人的嚣张气焰压制下去,进而让那些不知死活的商户们看看,到底是挣钱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在黎国平眼中,华兴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说是打脸亦不为过,只是安铺归属高州府,他这个雷廉副总兵,实在难以发威。
如今游大人亲自下令,他就没啥顾忌的啦,怎么也得让安铺宵小,尝尝官军的铁拳。
哪怕是狗拿耗子,也得将这帮讨厌的家伙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