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他说话?
为什么?
顾择一收起字条,偏头看了眼余岁安。
余岁安睡得正迷糊着,只露出了半张脸。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撒下了一片薄薄的阴影。顾择一这才仔细看了一下他半张脸,除去那些青紫,能感觉到这张脸的帅气。
他眉深鼻高,轮廓感极强,狭窄的双眼皮和微微上挑的眼尾帮这张脸淡化了一些攻击性。白皙的皮肤和稍深的唇色将唇边一圈青色的胡渣衬得更为明显。视线上移,右眉眉弓那里断了一截,有个小小的疤痕,已经很淡了,应该是小时候磕到什么东西留下的疤。
不过这个断眉,衬得他更酷了。
他右眼眼尾处淤青最深,其中藏着一个黑点。
顾择一仔细看了看,那好像是个泪痣,他想起自己弟弟顾青乐也有一颗泪痣。
当年妈妈发现弟弟的泪痣后,还说这颗痣的位置不好。
有这颗痣的人都爱哭。
因为命苦。
那余岁安命苦吗?
英语老师名叫陈建军,听名字,像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但其实是个女人,今年刚刚四十岁,是阳城一级教师,脾气极为火爆。
班里同学都在背地里叫她军爷。
陈建军一早便看到了睡觉的余岁安,但余岁安经常这样,她也懒得去管。
毕竟年级倒数第一的学生,谁都觉得没救了。
不过这位听说英语成绩很好的转学生此时竟看着余岁安发呆,这陈建军可就忍不了。她不能看着任何一个好学生被带偏,即便这个好学生她才第一次见。
她将教材扔到讲台上,往余岁安的座位走去。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再加上陈建军的声音突然消失,余岁安突然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顾择一还未来得及移开目光。
二人目光撞到了一起,顾择一尴尬地别开脸,这才发现南建军含着怒意朝他走来。
“新来的同学是不是吓到了,不敢相信有人会在新学期的第二节课上睡觉?”陈建军说。
顾择一摆出好学生的笑容,他倒不是怕老师,只是他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给老师留下坏印象。
陈建军走到余岁安面前,这才发现他连书都没有拿出来。
“余岁安,你书呢?”陈建军问。
余岁安看了陈建军一眼,淡淡道:“还没买。”
陈建军看清余岁安脸上的伤,喉咙突然哽住了。
余岁安的情况她虽然不太了解,但每次一看于慧娟在找他聊完之后总是唉声叹气的,也多少能猜到,这孩子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不忍心再去说余岁安什么,只说句“开学第一天别睡觉了,没带书就跟同桌共用一下”后便回到了讲台。
原本班里的学生都没有什么反应,反正各科老师上课骂余岁安也是常事,但陈建军的这句话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时间,班里的学生全部都看了过来,顾择一察觉到众人目光,也看了余岁安一眼,但很快,他便发现,同学们看得不是余岁安,而是他自己。
这个班好像有点古怪。
不对,古怪的不是这个班,而是他的同桌余岁安。
好像从余岁安进入这间教室后,班里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话。
还有云海的那张纸条。
难道余岁安被校园霸凌了?
不可能,看他那副样子,他不霸凌别人就不错了。
顾择一不是个八卦的人,更不可能直接去问余岁安为什么同学都不跟你说话。
回到讲台的陈建军清了清嗓子,将学生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后,顾择一想起陈建军的叮嘱,将书挪到二人桌子中间,说:“看我的吧。”
余岁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将书重新推了回去,然后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打开一个好友的微信聊天框,发了条微信,内容只有两个字:【尾款。】
顾择一热脸再次贴上了冷屁股,即便他脾气再好,现在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将书收回来,没再去管余岁安,自顾自地在新书上写写画画。
这本书都是他从前学过的内容,况且英语是他的强项,陈建军这带点南方口音的口语,还未必能比得过他,他听不听课也无所谓。
顾择一手肘撑在桌上,感觉愈发热了起来,他扭头看了一眼,空调明明是开着的,有些女生还裹着校服。
看来是教室太大了,空调跟不上,再加上他又是坐在这种被太阳深切关怀的位置。
阳城这个“小火炉”的称号真不是白来了,此刻他十分想念北京的大风。
“真他妈热。”他低声骂道。
余岁安仿佛没听见顾择一的抱怨一样,眼睛直直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三分钟后,余岁安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打开微信,将手机上五百块钱的转账收了,长出一口气。
顾择一余光看见了这条微信,但并未说什么,只赶紧收回目光,继续在心里咒骂阳城这热死人的鬼天气。
英语课后,是连着两节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小胖子,脾气极好,所以七班同学根本不怕他,他的课在七班同学眼里就是疗养课,也是他们最喜欢的课。
但凡是语文课,绝大多数学生桌上都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学生们也从不避讳,想听歌的时候都不用拿手挡着耳机。
理所当然的,语文课一开始,余岁安便又开始了昏睡。
顾择一想起那张字条,在上面写了一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