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伺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不在场才好。
连陆夭都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茬儿才好了。
就你那一推就倒的体格？
罗子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允王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不知何故，看向罗子君，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却开不了口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于是拍拍胸脯又道。
“放眼这宫里，我罩着的人绝对没人敢欺负，不信你问问三婶。”
陆夭本想拆台，可转念想了想，罗子君若是打算住在宫里一阵子，人生地不熟，难免被那些宫女内监看人下菜碟儿，有个人带着也好。
她从善如流点点头，冲允王道。
“刚好子君要在宫里住一阵子，我打算把她放在云烟阁，离你那里不远。她初来乍到，我若有什么兼顾不到的，你就帮忙照看一下，也算将功赎罪吧。”
允王自幼被宠爱惯了，从来没有被人委以重任过，登时觉得责任感满满，拍拍胸口道。
“三婶放心，有我一口饭，就有她一口粥。”
陆夭无语扶额，看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花猫脸，估计今日就算相看也相看不出什么结果，没得给人家未来岳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索性倒不如让人回去，眼不见为净，随即吩咐内监。
“好生把人带回去看着吧，多喝些绿豆汤，那脸差不多晚间应该就能好了，别耽误家宴。”
内监之前哪里知道罗子君竟是皇后娘娘的客人，想起自己竟然敢大呼小叫，简直胆子都要吓破了。
此时见看陆夭不予追究，唯唯连声，正准备带允王溜之大吉，就听小祖宗又突然开口，伸手招呼罗子君。
“你要不要一起走？我带你逛逛皇宫，这里很大，免得你迷路。”
陆夭想了想，这种场合罗子君留下怕是意义也不大。
刚刚太打眼了，她在都城这么久，未必没有人认识，一旦认出来她曾在燕玺楼出入，那真是好说不好听。
干脆跟着小九，回去避避风头吧，于是嘱咐孙嬷嬷把人送去云烟阁。
“那边有人打扫，着人再送些日常用品，她平日在外读书，带去跟夫子打个招呼，这些日子就跟着先做个伴读吧，笔墨纸砚都给她拿些。对了，子君写字不错，我那里还有些松烟墨，一并送过去吧。”
孙嬷嬷一一应下。
允王一听来了精神。
“你也认识字啊？那巧了，我有不少澄心纸，送你写字啊。”
说着不由分说拉起罗子君的手，一路小跑就往自己宫殿奔去，孙嬷嬷急忙跟上。
外面正是秋光灿烂的时候，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金桂落下，被风送来满鼻香气，再看那一对两小无猜的小儿女，倒生出了许多感慨。
远远地，陆夭还能听见允王在跟罗子君念叨，自己那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可以分一半给她。
前一刻还在唇枪舌剑的两人，这一刻倒好得像是异母双胞了，小孩子的世界到底是单纯。
陆夭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手指轻轻抚上肚子，但愿这里面的两个小祖宗别像那样风风火火才好。
那两个小的一路跑到云烟阁，踏上台阶，推开了门。
原本那里是一个嫔妃的住所，因为她始终没有被临幸，所以到出去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陆夭思来想去，只有这里干净些，索性才把罗子君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那正殿不算大，里面收拾得清幽整洁，帐幔层层叠叠垂下来，上面垂挂着金丝帘。
孙嬷嬷打开柜子，摇摇头，又关上了。
“这衣裳不是姑娘的尺寸，等下老奴让司衣局来给您量体裁衣。”说着又去检查妆台。
妆台上还有未开封的铅粉和胭脂，小姑娘十有八九也用不着，孙嬷嬷忖度着，皇后娘娘十有八九会给人换上自己亲手做的鲜花胭脂，于是命人把这些也收走。
逐样查看之后，发现其他都安排得很周到，便把缺的东西记下，出去安排人准备。
允王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啧啧连声。
“这也太简薄了些，这帐子质地不够轻薄，枕头也不够软，应该换上好的羽毛枕头来啊。”说着拉开抽屉，里头空空如也，“怎么连点药材都没有呢？万一夜里生病，又来不及去太医院，肯定要自己备些常用药啊！当归、白芷、三七、人参、燕窝，这些定然少不了，最好再配点跌打损伤药膏、活血化瘀散之类的。”
罗子君失笑，这人是不是以为自己跟他似的，每天不是摔跤就是挨揍。
但她很聪明没有把话说出口。
允王看出她面上的笑意，登时不服气起来。
“你能保证你平日没有个头疼脑热磕磕碰碰？到时候你就知道这药有多重要了！”说着叫来一旁自己的随身内监，“去咱们宫里，把现成的跌打药给她送些来，再把我书房那一沓子澄心纸拿来。”
澄心纸有价无市，一纸千金，罗子君登时摆手拒绝。
“我平日练字用旁人练废的字纸背面就行，断断用不上这么贵的。”她走到书桌边，见上面有厚厚一叠宣纸，登时喜形于色，“你瞧，这么多，够我用一年都用不完。”
允王闻言登时觉得有些心酸，他正想说些什么，罗子君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赶在对方出口之前，把话截断了。
“不用同情我啊，贵贱有别，每个人都不一样。可能于你而言，这样的宣纸不够好，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了。”
允王有些赧然，小姑娘安之若素的样子，让在富贵窝里长大的他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
他讷讷半晌，才开口道。
“那你缺什么少什么，来找我要就行了，我就住在你旁边。”
小姑娘冲他点点头，随即伸出手。
“算讲和了吧？”
允王一怔，立刻也伸出手。
“当然算。”
***
那厢陆夭正在观察到场的几位贵女，小姑娘不是过分沉稳，就是有些木讷，怎么看都没有太可心儿的。
正有些意兴阑珊的时候，就见柳嫂子，现在已经是御膳监的柳女官匆匆过来。
“请皇后娘娘的示下，咱们小厨房的菜色都已经差不多了，只待您说一声便可下锅。”
陆夭瞧瞧天色，也到了日中时分，她今日原本的计划是给允王相看个小姑娘，不过到场这些着实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且他之前闹了一出装病，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免弄巧成拙，看来改日还得找个机会跟这孩子好好聊聊再说。
既然没了主要目的，宴席自然变得可有可无，想着晚上宫里还有家宴，陆夭开口吩咐道。
“开火炒吧，免得耽误了晚上的席。”
小剧场
陆夭：皇后这职业真不是人干的，一天赶场好几拨儿。
德太妃【跃跃欲试】：要不我替你受这份罪？我不怕受累。
允王【突然冒出来】：太妃怎么还没卸妆？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