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还有这么一节。
苏彻望着一旁的北邙鬼祖,原来这位也曾经是黑帝座下门人,只不过是在其他世界证就的长生。
也许当年上古天庭陨灭之前,类似黑帝这般的大能就有所感应,所以留下了许多后手。
让鬼祖前往其他世界证得长生,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苏彻此时修为不高,但是对于天人九法也有所了解。
修行人施展法力,本质上还是要有所依托,那个依托就是天地之间的种种法则,如果说法力就是力量本身,那么法则就是发力的支点。
一个人撬动重物,他的法力就是那根杠杆,而法则则是撬动的那个支点。
上古妖神在世,他们的湮圣之道污染或者说改变了这个支点,虽然最深层次的法度不是这些妖神所能影响,但是其外在的其他表征则未必。
在这个前提之下,所有的修行人所修出来的修行都受到了上古妖神的“污染”,而要使用神通,则需要跟主导法则的妖神较劲。
从这个层面上说,妖神与修行人之间是大道之争,这条法则如果归在妖神手中,那其他人就要经他们同意才能动用,或者即便能用也是受了他们的污染,不能得照真实。
彼此之间一定是不死不休,修行人要争一个出路,妖神要将这些家伙重新纳入麾下。湮圣之道,吞噬的是天地之间的元气,窃取的是通向大道的法则。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是妖神既然已经被击败,那么修行人的未来就有更多的选择。
苏彻一直觉得,修行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
感悟是自己的,修为也是自己的,因为法力可以移星换月,所以就要背负上许多义务……
这件事情有些修行人可以接受,有些人可能无法接受。
长生的目的难道是给凡人们当马牛吗?
苏彻知道自己修行尚浅,对于尘世之间还有诸多留恋。
但是对于很多其他修行者甚至大能来说,他们所爱所恨的一切其实都伴随着悠悠岁月化为乌有,他们可以行善,也可以作恶。
因为善也好,恶也好,都是构建在一个共识之上的认知。而修行人要保有的是自我,这种自我并非善恶所能拘泥。
一念可为圣,救度无穷生灵。一年可为魔,造作无边杀孽。
对于修行人来说,所谓的“魔”只有一种,那就是阻碍自己成道的内魔外魔。
而上古天庭的存在,等于是给修行人加上了一层义务。
苏彻相信有人会欣然接受,以慈悲之心救度此界众生。但苏彻也相信有人渴求的是真正的解脱,超越一切束缚。
不管这重束缚是来自天地,还是来自某个修行人组成的组织。
这也是天人九法之中的道德之法。
修行人要横行天下,光靠拳头是不够的,还要有手腕。
这个手腕也是道德之法的一种显化。
“当年那件至宝若是炼成,天人九法便可重新圆融无碍,而且其内的法度可以依照天庭之意展布,甚至可以增设,乃至改变某些次要的法则。”
阴阳法王接过话头:“当年五位陛下谋篇宏远,参照多方世界。黑帝陛下就曾经见过一方世界,乃是大神通之士亲手造就,九变而成,地脉广袤无垠。虽然那位大能身遭魔染,但是有后来圣人接印举旗,在虚空之中追星逐日。”
“此界虽小,但若是加以调整,未必不能成就那样的格局。”
“当年玄都宫也是此意,此方天地与我等修士皆有因果,断断难以抛弃,成无根之浮萍。”
阴阳法王说着瞧了苏彻一眼道。
“另外还有一派,他们主张超脱,构建小千世界,以宗门为巨舰,大家一起搬迁到其他什么可以生存的天地。这就是去留两派。”
“两派虽然主张不同,但是并无矛盾,当年诸位陛下也以为两者并举,对于此界生灵来说最为妥帖。”
阴阳法王最后还是摇摇头道:“然而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当年不知道为何,就要在炼宝成功之时出了岔子。同时更有末法主前来夹攻,内外交错之下,铸成大错。”
“原本用来调整天地法则的秘宝化为乌有,而来自天地的厌弃当即到来。我辈玄门修士,本来走得就不是湮圣之道,即便是上古妖神,每个人所影响的区域,所影响的法则也都是有限。而当时等同于天人九法断裂之威一发而来,那才是真正的末运降临。”
回想起当年的惨烈,阴阳法王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外有末法主领着无穷外道天魔杀来,内有末运降临天地厌弃,如此大难,即便是五方五帝皆是地一流人物,又如何能逃得过身死道消?”
“天崩地裂。”
鬼祖一声长叹:“不知道多少同门在那一刻元灵泯灭,我当时不在此界,只听说陨落的地仙……”
“当年兴盛的宗门几乎全灭,留下来的也不多。”
阴阳法王看着苏彻道:“便是你们黄天道,除了那位道首,还有谁是中古之前便证道的地仙?”
“即便是我这样侥幸逃出大难,也是为天地厌弃,再难在法则之上有所寸进。修来修去,倒真是大梦一场。因此心灰意冷,搬到了阴阳界里蹉跎了许多岁月。”
阴阳法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苏小子,你知道阴阳界是什么地方么?”
“那是一座坟冢,乃是黑帝陛下当年给自己留下来的坟冢,其内是当年上古天庭陨灭之时,身死劫难的同门遗蜕。”
阴阳法王望向这东极殿内的种种陈设。
“他们也能高标千古,逍遥自在,也能笑看庭前花开花落,赏沧海桑田。可就是为了一个补天的执念,尽数化为乌有,甚至成了此界永远的罪人。因为我们,这天地反而裂得更厉害了,以至于玄都宫不得不拿出那些妖神……”
阴阳法王的眼眸说着看向了苏彻:“这对他们并不公平。”
“所以我们才要回来。”
北邙鬼祖跟着补充道:“我们要证明,当年并没有错。”
“那是你!”
阴阳法王冲着鬼祖低沉地说着。
“你有怒,你没有赶上那一局,你恨不得跟师兄弟们一起死在当时。但这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就是错了,当年的事情做不成,现在更做不成!”
“师兄!”
“你去哪里找灵威仰、赤飚怒、含枢纽、白招拒!你去哪里去寻她……”
阴阳法王摇了摇头,似乎连想起那个名字都会抽走他周身的元气。
“不会有了,永远不会有了。今日的你我放在当年的门中又算什么?”
他冷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空空儿,又近乎可怜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彻。
“你如果觉得自己死得晚了,去域外找个末法主拼命,被人家魔染之前记得赶紧自裁,免得日后见面还要再杀你一次。不要把无端的人牵扯进来,这是我们的恩怨,不是人家的。”
“师兄。”
鬼祖看着阴阳法王:“你这么多年操持辛苦了,但是我们只要志气不堕,这一局就不算输。不到天地崩灭,万物不存,这一局哪有投子认负的道理?”
“这就是你为啥能成就长生而我不能。”
阴阳法王看着他道:“师弟,够了。这一局从来也不是咱们下的,咱们也没有资格替陛下走下去。”
“我有的时候想,这个天没有必要补,大家总能有个出路,何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那钧天呢?那些杀入的末法主,你也要……”
“我就是个步虚,你如今也就是个长生。我们不要去想那么多遥远的事情。魔门这条路永无出离,就算是钧天又如何?他能找到出去的路吗?对于他们那样的人物,这已经是最惨烈的结局了。”
阴阳法王说着摇头:“当年布局落子的又岂是末法主们?难道你能把他们都找出来?当年那一局就是输了。当年既然是输了,我们现在不管怎么做都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