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书房。
被问到的朱橚只是拱手,“大哥,臣弟可不懂朝堂之事,臣弟没什么想法。”
朱标只是眉头动动,“此事因你而起,孤给你调兵手谕的时候,可没让你将凤阳的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给围了。”
有点心虚的朱橚只好开口说道,“大哥,您方才给臣弟看的这份奏折,臣弟稍有些看法。”
“尽管说,说错了也无妨。”
“大哥。”,朱橚带着几分认真说道,“臣弟认为父皇犹豫的原因在于念及昔日旧情,加上安延侯和吉安侯等人能征善战,戍边作战少不了他们。
不过他们纵容府上的人肆虐凤阳更是事实,不能简单地将此事翻篇。臣弟是杀了不少勋贵府的人,可关节点还在于吉安侯他们本人。”
听到这话朱标若有所思,如今他是监国太子,所有政务皆是他先处置后,再送到朱元章那里。
可此事牵扯过大,他一直在犹豫,一直下不了决心。
“孤知道了。”,朱标转而说起了他的婚事,“宋国公在年末就要前往河西之地驻防了,你的婚事孤和父皇商量了,按着礼部定下的日子不变。”
“大婚不变?”,朱橚还以为自己婚期要推迟了,他现在和那十多个勋贵可算了结下梁子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冯胜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朱元章和朱标想着让他亲眼看着女儿大婚再走,方能使其安心戍边。
“若无事,臣弟先告退了。”
朱橚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东宫,向着慈宁宫而去。
现在的他暂时还住在慈宁宫的西苑,等到大婚之后才会正式住进他在都城的周王府。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朱橚看见兴安正在院子里晒书,对方放下手中的书本问候道。
“殿下,您回来了,可用过午膳?”
朱橚摆摆手,“在东宫吃过了,你继续晒书吧。”
闻言的兴安弯腰从桌上拿起书,然后将其摊开放在院中的桌子上。
秋风刮来,不少书页随着风翻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朱橚的书房内有很多他看的书,还有他自己记录的东西。他随手从地上翻起一本自己写的,上面第一句就写着。
“无我自能谦,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众恶之锤。”
这句话让他想到了如今的李善长,身为宰相的他权柄已经够大了。可朱橚每每见到对方,看到的都是对方乐呵呵的笑容。
若是旁人,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善老人。可朱橚只是惊叹,这么多年来对方将凤阳的盖子捂得紧紧的。
若不是用蛮力破之,不知道凤阳的事情要过多久才会被揭发?
将上面的心学内容完整地看了一遍后,朱橚不由得深思,这套学问真的有用吗?
他想起了按察使司的按察使王方仁,想起了他说过了很多话。
朱橚不禁开始思考,若是一个研习心学之人被外派到地方当县令,会不会和精通儒家经典的人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
中书省,政事房内。
胡惟庸向着李善长拱手,“恭喜恩师,陛下对您如此信任,让您一并执掌大都督府和都察院。”
坐在主位的上的李善长,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惟庸啊,你难道觉得这是好事?”
“恩师,虽说还有曹国公,不过他最多管着大都督府的事情,对于政事他并不精通。
何况刘伯温已经上了两次乞骸骨的折子,学生估计第三次陛下就会准许,如此朝廷之上再无掣肘。”
李善长闻言只是摇摇头,将手放在桌子上扶着,“这张桌子老夫不知道还能用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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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何出此言?”
前几日接旨的时候胡惟庸看到李善长是笑着叩谢皇恩的,可私下里李善长却没有半分欣喜。
反倒唉声叹气的,仿佛这是什么坏事一般。
“老夫想起一件事,还是在立朝之初,魏国公扫清北方,攻克元大都北平。正是在大胜归来的第二日,陛下单独在旧邸,也就是吴王府宴请徐大将军。
喝醉后陛下索性就让徐达睡在了吴王府,你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徐达半夜睡醒后,得知自己睡在了吴王府,立刻去找陛下请罪。”
胡惟庸闻言摇摇头,当时的他尚未进中书省,并不知晓如此辛密。
“恩师,徐大将军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李善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庄肃地说道,“徐达何其聪明?他和汤和皆是陛下的结拜兄弟。可当年一个是魏国公,仅次于老夫这个韩国公,而另一个却只是中山侯。
还有刘伯温、宋廉,你不妨一起对比对比。”
胡惟庸闻言若有所思,“伴君如伴虎,恩师教诲,学生必铭记在心。”
正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有人走进来,他们的话对话截然而止。
“相国大人,胡左丞,陛下说今晚要宴请你们两位。”
“宴请?知道还有谁吗?”
“胡左丞,宫里只说了您和相国大人,没说其他的。”
“知道了,下去吧。”
对方离开后,胡惟庸开始思索今天是什么日子,“恩师,陛下忽然宴请?”
“不急,去了就知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武英殿之前摆着十几张桌子。
李善长和胡惟庸最先到,随后而来的是吉安侯陆仲亨和安延侯唐胜宗等人。
看了一圈,胡惟庸小声地说道,“恩师,除去宋国公以外,就是凤阳一桉涉及的勋贵了。”
“不出老夫所料,等着吧。”,李善长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分毫没有宴请的意思。
连个茶杯都没有摆放,意思已经很明显。
一炷香后,朱元章姗姗来迟,身边还带着朱橚。
众人纷纷起身,“见过陛下。”
“好了,都坐下吧。咱今日找你们前来本想是宴请,和你们把酒言欢。
可咱想了想,还是喝茶吧。酒喝多了会醉,可茶喝多了却是越来越清醒。”
朱元章招招手,让朱橚提来了一个大大的茶壶,“刘伯温今日下午第三次向咱请辞,咱舍不得啊,可只能同意了。
临走之前,他还给咱送了一份礼物,是他亲手焙的苦荞茶。老五,在座的都是你的长辈,去给他们斟茶吧。”
“是,父皇。”
朱橚接过了茶杯,然后一一给李善长和勋贵们沏茶。
“谢过周王。”,胡惟庸微微起身,双手端着杯子。
至于陆仲亨和唐胜宗等人就是面面相觑了,这个时候他们再笨也猜到了。
果不其然,朱元章悠悠地说道,“老五在凤阳杀了你们府上的不少人,今天他给你们斟茶就当时赔罪了。”
众人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吾等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