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人平静了下来。
梦外的守候者也平静了下来。
“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
看着豆子终于恢复正常,王茂与翎姬,还有小依都彻底松了口气,三人又慢慢坐了下来。
“欧阳大夫何处去了?”
王茂一边擦着汗,一边看向翎姬。
“那老家伙的行踪你该比我清楚啊!”
王茂盯着翎姬魅惑的眼睛想了想,问道:“该不会是去太守府上了吧?”
“可你如今还在这里逗留,作何解释?”
“既然欧阳大夫已经去了,想必没什么大事,你又不是不知我已经被革了职,抄了家,现在倒也不用像以前那么积极吧。”
“那你被革了,为何不见你难受啊?”
“谁说革了就要难受,日子总得过吧。”
“嗯~,说的也是哦!”翎姬听罢凑过去一脸怀疑地盯着王茂的眼睛,“你有事瞒我?”
“咳咳!还有人在呢!”
王茂一把将她推开。翎姬看着他害羞的模样,转过身捂着嘴轻笑了一声,那姿态勾人极了,她忽然起身走向了门口。
“既然你来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慢着!”话音未落,王茂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听到王茂破天荒地给自己说了谢谢,翎姬惊喜到瞪着眼睛,嘴角疯狂上扬。随后她清了清嗓子,咬着嘴唇强忍欢喜,赶紧回过头要出门去。
“那我走了。”
“慢着!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何、何事啊?”
翎姬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了,谁料王茂望着她的倩影忽然来了句,“可否借我些银子使使,我被革职了,最近手头不宽裕。”
小依知道王茂是为自己买衣裳花光了钱,虽然内疚得很,但又不敢说出事实,否则引发误会,翎姬定会将她碎尸万段的。
“想借多少?”
“能借多少?”
话音刚落,翎姬背对着王茂,不假思索地将本就打算给豆子的五十两银子全抛了进去。
“五十两银子,记得还哦!”
“好,一定还。”
说完话,翎姬傲娇地走出门去,随后在过道里捂着嘴使劲释放方才没释放出的开心。虽然不能笑出声,显得不矜持,但蹦蹦跳跳也能使她心情舒畅。
“你还没走啊?”王茂咳嗽了一声忽然问道。
“你管我?”
笑得差不多后,翎姬又清了下嗓子,恢复到原来那般高冷的模样一步一步下到一楼。紧接着,楼下传来了她与小羽的对话声,“欸~,小葵呢?”
“小葵姐姐早就回去了,不过小姨你今儿怎的这么快就要离去,人家王先生可是才刚来啊!”
“去去去,我那边还有些事处理呢,你好好给老头子看着店,我开的那些药抓好后记得煎上。”
“已经煎上了。”
“那就好,等上面人醒了,让他们喝了。”
“知道啦!你啰里吧嗦的,慢走不送!”
“你这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下次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略略略……”
翎姬此刻的话语中明显已裹不住开心。
听到楼下这有趣的对话,王茂摇着头不自觉地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怎料小依看到这一幕,心情沉重得却像塞了一块铅。
“方才这位姐姐是恩公的夫人吗?”
她低着头弱弱问了一句,王茂听到后立即恢复方才严肃的神情:“哦,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我可不会娶像她这样彪悍又泼辣的女子。”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又笑了一下。口是心非的男人不多见,这份心意弥足珍贵,让小依看在眼里又羡慕在心里。
同时,她的眼眶也湿润了。
听她忽然不说话了,王茂转身看去。
“你怎么哭了?”
“没事,恩公。”
“哪里不舒服吗?我让……”
“没有,方才眼睛有点酸而已,许是我乏了,待会儿就好了。”
王茂一个大老爷们自然还没细腻到能察觉到一懵懂少女的心思,毕竟在他看来他们这才认识多久。
“没事就好,不过天色稍晚了,我们也是时候去用膳了,用完膳,我亲自送你回家。”
“回……家?”听到这两个字,小依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她不知该不该将崔府称作是她的家。
回到那里,她注定要忘记今天的一切,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原谅那个烂人的所作所为,每天继续遭受他的折磨,处处提防着身边的所有人。
想至此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原本不属于她的衣裳,眼眶更加湿润了。她想象不到今时的自己需要攒多少钱才能买上这么一件漂亮的衣裳。
终于,眼泪夺眶而出。
王茂发觉她此刻情绪很不对劲,赶紧再次询问道:“小依姑娘,你这是……你到底怎么了?若是有什么困难,大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但在小依看来,这一切就是她的命罢了,是她作为穷人和异乡女子要承受的东西,王茂又如何帮她脱离苦海。“没事,我们走吧,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见我爹娘了,我哭是因为想他们了。”
王茂听罢忽然反应过来,他以为小依的爹娘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此刻一定非常的担心。
“原来如此,那我们走吧。”
但就在二人正要离开房间时,豆子与石头同时惊醒了过来。他们坐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还有两位惊望着他们的陌生男女,一脸的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虞城太守府廊亭里已空空如也,但太守寝殿门口却围着好些人。
除过多数府里等候差遣的下人外,人群中最扎眼的当属身着一袭淡绿色水仙裙的玉瑶。
她紧盯殿门心乱如麻。
万年愁云催黄昏,千里散霞廊桥画。
一朵花面憔悴损,噙泪难言牵心痛。
话说一刻前樊照赶到了园里,与东方厌联手将失控的戚蠲彻底镇住,适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此时此刻,门口高台上并排坐着两名生人勿近且剑不离身的霸道武将。
其中一位便是青面虎东方厌。他面无表情地绑扎着自己那头豪气冲天的浪人卷,看着干练了许多。
而他旁边那位百无聊赖擦着剑的男子,则是他一贯的冤家——沧龙军团西营统领笑面虎樊照。
短发束颅捆潇洒,锦衣耳坠显怪异。
若见唇缝含露笑,必是妖刃渴望血。
樊照,字槐明,已至而立。
身长七尺七寸,龙崎北方人士。
坊间传言此人常以笑示人,但他之笑说不上是人畜无害还是阴险奸邪。相传在加入沧军前,他曾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不属于任何一派。手里那柄秀丽长剑与他本人一样出色,乃是《龙崎剑谱》名剑榜十大名剑之一的存在,唤「孤鸿」。
除东西二虎与郡主玉瑶之外,场上其实还有一位面相非凡的惨绿郎君。
也只有他敢站在玉瑶的身旁倚着门墙,不停翻阅着手中一卷旧籍。
天庭饱满骨奇佳,金质玉相灵根慧。
两缕秀发飘飘然,寒眉冷眸敕神心。
此人便是沧龙军团的首任军师——「徐灿」。
徐灿,字光琮,未至而立。
其父乃梁王府管家「徐辙」。原身与郡主玉瑶乃是竹马之交,师从龙崎第一高人「严谷」,深谙兵道与占星之术,且略通医术又颇具谋略城府。原是玉岚幕僚,因受戚蠲与玉瑶共邀,获梁王首肯后来虞城担任沧军军师及虞城府长史,管理全城军务。
吱嘎!殿门终于被打开了。
除东西二虎纹丝不动外,玉瑶、徐灿与其余人纷纷起身向门口靠拢而去。这时,但见一鹤发鸡皮的老医师背着一牛皮药箱颤颤巍巍地跨出了门。
“欧阳先生,我家夫君此刻……”
“郡主莫慌,阁下已无大碍。”
玉瑶急不可耐地上前,继续追问道:“那先生可知我夫为何会遭遇此种劫祸?”
“心疾太重,心火旺盛,日后静养些时日便会慢慢痊愈的,郡主不必太担心。”
静养之事换作平常人自然轻巧,可玉瑶知道这对戚蠲而言多少有些勉强,因他常年深陷在那场战争的噩梦里。于是她愁眉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郡主何故唉叹?”
“先生有所不知,夫君夜里总睡不踏实,被噩梦连连惊醒。我在丽阳曾为他多次寻医求药,但大夫们无一说是心疾,无药可医,故先生所说的静养在没有解决此难题前无法奏效。”玉瑶苦心孤诣地说来。
话音未落,怎料老者从药箱抽出了一张单子,递到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