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谎言罢了……
这座山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名字……
讷都山!山上的狼也从来不属于这里,它们是自由的精灵,来自雄阔无际的坎西斯草原。
这座山上也没有什么狼神,有的只是一只失去丈夫和孩子的母狼王,就是那只惨死在少年剑下的灰狼。同时,它也是一个有着人类女儿的可怜母亲。
夜晚的笛声在这一刻让一切回到了过去……
有一天,草原上的狼皮受到了荒原最强部落梭连迦贺族的追捧,这些荒原人便以高价向有着野狼原之称的坎西斯草原上的牧民收取狼皮。
贪婪的牧民得知消息后欣喜若狂,自此开始对坎西斯狼群发起了毁灭性的猎杀。
他们用箭射,用刀砍,用矛刺,用火烧,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于是一只又一只野狼倒在了这场贪欲引发的烈火中。最终,他们将所有野狼赶到了西北部一座名为讷都山的雪山上。
但讷都雪山不像坎西斯草原那样平坦,它的地形极其复杂,上山的路可谓九死一生,牧民们若想上山猎狼,必会遭遇不测。于是凶险的讷都山竟然变成了狼群最后的庇护。
只要狼群不下山,它们就不会死。
可牧民们还不死心,于是在山下安营扎寨,建立起村庄短暂地生活下去,同时谋划该如何将逃上山的野狼赶尽杀绝。
但因为始终没有可行的办法,这场人与狼之间的战争就被搁置了,和平的日子越来越久。
可忽然有一天,雪山上那些避难者的首领找到可乘之机逃下了山。
那是一只美丽且强壮的灰毛母狼王。
它的丈夫曾为掩护它和它的子民,在逃亡的路上被射杀在了牧民们的箭下。而前不久,它刚出生的孩子也冻死在了讷都山寒冷的山洞里。
于是带着满腔仇恨的它孤身逃下了雪山,它避开了所有屠夫的目光,悄悄潜入村庄,进入一个住所偏僻的人类家里,准备大开杀戒。
但当时那个人类的家里并没有人在,于是它趁机宰杀了两只绵羊犒劳自己。之后吃饱喝足要离开的时候,它进到屋里转了一圈,谁承想发觉背后有东西玩弄它毛茸茸的尾巴。
母狼王受到惊吓,赶紧转身摆出防御姿势。
但没想到竟是那家人的女儿。
那孩子大概一岁,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
小家伙因为太小,看到狼王后根本不害怕,无所畏惧地爬到狼王的面前抱住了它的腿,还用她的脑袋轻轻蹭狼王粗壮的腿。
原本敌意十足的母狼王看到小家伙这些似曾相识的行为后,猛然间回想起了雪山山洞里自己被冻死的可怜孩儿。
这本是它向人类复仇的大好机会,然而此刻在遇到这个小家伙后,它却拥有了一个野兽不该有的灵智,是这个孩子激发出了它的母性。
看着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那是它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杀她,它舍不得了。
于是吃饱喝足,没有杀意的它在那一天变成了这个人类幼女的玩具,彻底放下了戒备。
它用爪子轻揉她的肚子,用尾巴逗她玩,用舌头轻轻舔她的脸,让她不停发出和它死去的孩儿一样嘤嘤嘤的笑声。
她笑得越开心,它就越满足,越充实。
恍惚之中,它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儿。
那一天,那个人类家里一整天都没有人在,于是它成为了小家伙的守护神,直到女主人带着一群人类男子夜里回来,它才不舍地离去了。也正是从那天开始,她成为了它的“女儿”。
之后不管这家人搬去哪里,它都会追踪气味找到它可爱的孩子。只是它不再会像第一次的时候去猎杀那家人的绵羊果腹,因为它怕那家人会因此让它再也见不到它的孩子。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是一年。
在这一年里,人狼的战争再也没有爆发过,雪山上的野狼也都有了自己的洞穴。它们饿了可以去捕猎林中奔跑的鹿狍,渴了可以痛饮冰雪。
似乎厄运真的已经走了,大家都逐渐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可唯独母狼王还是忘不掉自己丈夫惨死时的情景,忘不掉人类可恶的嘴脸。
但即使这样,它却从未因此迁怒于那个正在快速长大的女童,没有将她牵扯进两个种族仇恨的漩涡里。
或许是因为它早已将自己的气味留在了小家伙的身上。在它看来她就是一只小狼崽,是狼王的后代,是它重生归来的孩子。
那一年里,它潜入过那个人类家里无数次,因为都是在主人家外出之时进去,离开时用尾巴扫去自己的足迹,所以从未被发现过。
可常言道,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
有一天,它的好运消失了,刚进村就被一个村民给撞见了,继而村里人开始对它展开疯狂的追击。为了活下去,它不得已独自逃去了坎西斯草原的中部。
而那个地方曾是它们原来的家。
如今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那里的野草疯长,已变得与之前判若两样。
可它离去与归来的目的却没有变。
活着!!!
于是它躲在草丛里,躲避屠夫们的追杀。
天穹的秋风垂直降落到这片枯萎的生命上,美丽的灵魂在头顶自由翱翔,高歌不屈的意志。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这熟悉的情景,它的耳畔忽然响起了远方战士的呼唤。抬头看去,它的丈夫忽然出现在了西边的山坡上。
丈夫像一尊狼神的雕像,远远眺望着它。
那一刻,黄昏的光晕染了一整片草原。
它们在天际线的方向相遇,四目相对,瞩目爱望彼此孤独的灵魂。曾几何时,她只是一个盼望丈夫归家,依偎在丈夫怀里的年轻雌狼。
可如今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她为了生存,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为了狼群中最强大的存在。
看到丈夫的瞬间,它又变回了曾经的自己。
它的思念如山洪一样爆发,让它忘记危险,奋不顾身地从草丛里冲了出去。
但当它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它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光下的丈夫是自己记忆里的一道残影,是自己的幻想。而正是它的幻想,让它暴露了。
“杀了它!那畜生在那儿!”
屠夫们看到它了,又与它开始了一轮追逐。
但或许是上苍的垂怜,那个熟悉的地方似乎是因为没有羊群来践踏过,肆无忌惮的野草已彻底淹没了它的影子,赐予了它露出獠牙的勇气。
在枯草的庇护下,屠夫们根本抓不住它。
它潜伏在草丛里来回穿梭,灵活的身影像鬼魅一样可怕。于是它勇敢起来,开始一次次地戏耍着他们,再一次次扑倒这些想将它们赶尽杀绝的刽子手,果断咬碎他们的喉咙。
慢慢地,枯萎的草原被它染成了血色,它将自己的泪水、委屈和愤怒全都发泄了出去。
那一刻,它强大到无可匹敌。
但渐渐地,随着屠夫们数量急剧下降,他们开始害怕开始恐惧,开始自发聚拢在一起。
“这畜生应该是只头狼!太强了!我们来了足足三十人,此刻还剩下不到一半!怎么办?”
“用火攻!这畜生最怕火!”
“你疯了不成?这是风季,枯草如此之高,到时候我们也会葬身火海的。”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这畜生已经杀红眼了,我们先去西边的山坡上等它追来,现在风向是东,那里草矮一些,到时候我们立即点火,用火逼它现身,等它出现后围上去当场射死它。”
“可这……能行吗?”
“如果不行,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就不信一个畜生的脑子比我们这么多人还好使!”
“好,走!”
于是乎,自作聪明的屠夫开始加速西撤。
母狼王看到后自然要乘胜追击,跟着他们奔向了山坡。可当看到山坡的时候,它丈夫的残影再次出现了,因为那里是它丈夫被杀的地方。
看着那些屠夫的背影,看着丈夫的眼神,它猛然反应了过来,那里地势高,非常容易暴露,屠夫们是想诱杀它。于是它赶紧放慢速度,绕远道登上了那个山坡。
就快抵达山坡另一边时,屠夫们竟然真的点燃了那些枯草。突然间,周围沦为一片火海,在强风的加持下,燎原大火迅速扩散,向东部、南部与北部疯狂肆虐而去。
滚滚的黑烟猛然升起在草原上,无数生命在这焚天的烈焰中快速枯萎,快速凋零。那一刻,死神就站在草原的头顶凝望着身为战士的它。
“奇怪!那畜生呢?怎么不见那畜生?你不是说大火一出,它就现身了吗?”
“对啊!哪儿去了,难不成飞了?”
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黑色余烬却不见母狼,两个屠夫顿时毛骨悚然。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声无比凄厉的狼嚎。无比惊恐的他们回头望去,看到母狼王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脚下还踩着他们最后一个同伴的尸体。不知不觉中,三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这、这畜生成精了不成?安达,安达你先拖住它,我这去搬救兵!”
其中一个屠夫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狡猾的同伴已策马奔腾反向逃去。见同伴弃自己于不顾,憨厚的屠夫怔住了,而此时,他听到耳边传来死神的喘息声。他静静闭上眼没有反抗,和他的其他同伴一样死在了母狼王的利爪之下。
至于那个逃跑的家伙,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了大火里,丑恶的灵魂被大火洗涤之后,与大火一起去往了草原东部。
战斗结束了,它赢了,丈夫在它身旁向它投来欣慰的目光,它们深情对视,一起看向远方。
胜利的歌声中,脱胎换骨的狼王发出一声锐利的长啸,转身迎着云霞向西狂奔而去。
此刻,它的丈夫陪伴在它的身旁,它的身后也出现了无数只同胞的影子,它们望着彼此,跟在首领的身后追着落日奔向它们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