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容完全不该浮现在一个年轻人的脸上。那是一种经历过风雨之后的坦然,一副什么都看开了的样子。也许确实如他所说的,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亦或者是死去,都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曾经对那些已经醒来的患者说的“注意饮食多休息”之类的话在此刻没有丝毫的用处,我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便带着云星彤和程颖走出病房。
“完事了”安靖阳一直等在门前,见我出来便一挥手,几个当差的便钻入病房里,解开刘航盛的手铐就要把他带走。
“你们做什么,他还是病人……”程颖见状要上前阻拦,我伸手拉住了她,“走吧,这里和我们没关系了。”
“猛哥!”程颖这是第一次反抗我的命令,她挣脱了我的手。
“这是他应得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法律才不会去看一个人的成长经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更何况他都认了,“走了,别管了。”
回到旁边的病房里,小齐正探着头望向这边,她瞪着眼睛望着我们,“搞定了”随后她似乎注意到了程颖的表情,“怎么了猛哥是不是没跟你道歉”
程颖摇摇头,“没事。”
这算什么啊,要是每个杀人犯都去这么揪着人生经历,那在这个小妮子的眼里有大半的人都不该去死。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与其滥发着圣母心,不如去惋惜一下那两个已经消逝的生命,那才是真正值得惋惜的地方。
“别想了,阜水这里的事件就这样了,”我感觉自己被这些沉幻症搞的有些麻木了,明明有不少的生命在我眼前逝去我却没有丝毫的触动,“星彤,回去做一下报告。”
“明白,”云星彤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在她的眼里,刘航盛就应该要付出代价。
之后又回到了程颖的游艇上,不过和昨天的欢快气氛相比,每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方智明和李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一个脑袋摇摇晃晃的正在“享受”宿醉带来的余韵,另一个则满脸堆笑的坐在我旁边,他还记得我就在几天前要求他改掉睡懒觉的毛病,这没几天的功夫劲头就过了,现在怕我怪罪他正嘚吧嘚的说着好话。
小齐坐在方智明的旁边没有任何言语,程颖也是一言不发,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云星彤没待在甲板上,她借了小齐的电脑,正在房间里写着这次事件的报告。
“还想听吗,”我见几个人心里都有事,便率先开了口。
“听啊,为什么不听,”这次不是小齐,反而是方智明最先有反应,“好歹我也是见到梦里的东西了,说不定这下可以分析得更准确了。”
我没意见,这梦里的经历藏在我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大伙也都习惯了事后帮我分析一波,我索性把梦里见到的完完整整的一并说了出来,包括游荡着的尸体,紧闭的冷库,还有那些尸体构筑成的海洋。
小齐刚开始还很淡定,到后面已经几乎牢牢地抱住了方智明的胳膊,似乎那才是她能找到的唯一的依靠。
“为什么会在冷库里”方智明抓着脑袋。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搂着小齐,那样效果会更好。
“船上的规矩,死了人最多会把尸体安放在最底层的机动舱,”我说出自己的分析,“但更多的情况下是直接丢到海里。船上的冷库是留着存放鱼类海物的,放在冷库里只有一种解释,假如在船上,那会是最好的保存尸体的方式,只不过在现实中根本不会这么做。”
方智明点头,“原来如此,那是这次的病人在听到自己爷爷的死讯之后做出的最直接的判断。可是猛哥不是说他不喜欢自己的爷爷吗,也会做到这种地步啊。”
“你们有没有讨厌过自己的长辈,尤其是父母,”我从另一个方向来回答方智明的问题,“你们的年纪都不大,都经历过叛逆期,都明白怎么回事吧。”
这下又没人说话了,看样子都在思考我说出的问题。其实我现在才明白,那间冷库正是代表着刘航盛的内心。那是渔船最重要的部位,存放着自己的所得,即便已经腐烂生蛆。但他的爷爷,却只是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航盛慢慢的长大然后变得成熟,自然也明白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是多么的不可救药。他为什么在爷爷的一通教育下决定了上船,想来也不是因为那顿板子,而是他真的想要换一种方式生活。
那本日记的最后面我没有看到,但我觉得后面也不会有那些阴暗的简笔画或者是文字了。在最后刘航盛那坦然的笑容我也明白了一些,他确实不在乎那两个人的生死,但是他决定要为曾经的过错而赎罪。
“程颖,你觉得这样的人该死吗”我见有些冷场,便将话头丢给活宝,“或者说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小妮子咬着嘴唇,显然她听了我的描述有了一些别的想法。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猛哥,我应该听你的话。”
所答非所问,不过这样也可以,“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但千万别让自己泛滥的想法被别人知道。”
“噫,”小齐坐着鬼脸,“又是金叔叔上身了是吧。”
我轻笑着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