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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蒙叟正想拿来见识一下,但跟他同样心思的也有几人。杨砺却是抢先一步,先将那卷试卷拿到手中。冲了几个意欲出手的同僚笑了一笑,他当即拆了封皮,将卷得紧紧的两百份试卷展了开来。
一般来说,在进士科考试中拖到最后的,基本上都是才疏学浅却又不甘放弃之辈,有本事的不会拖到更鼓敲响,而自知之明的,也会在随便写了一通后,就缴卷出门。
当然,在场绝对没有人会认为祥符王叶尘的弟子寇准会是这样的人。
杨砺只看最前面的墨义帖经的答案,连连摇头,都是不成样子。不禁冷笑道:“这些人连经义诸典都未通熟读,到了考场上只能随口胡诌,写得长了,自然要多花上许多时间。
杨砺一连看了十来份,差不多都是如此情况。翻看了一阵,卷子被翻得哗哗作响,终于看到能过得去的一份。每一条回答都是严格按照朝廷认定的各种经义典籍记载而来,让杨砺也不由自主的点起了头来。
“这一份不错,二十五条经义竟然有二十三个上格,两个中格。只是这策论文章在用语上太过平庸了一些,不过所要表达的想法倒是很有特点,嗯…………这也太偏重务实了一些。”
所谓的上格,就是关键字一个字都不能差,省的、多的,都只能是‘之乎者也’之类的语助词。在二十五条问题内,能上二十三条,在杨砺昨日看过的试卷中,也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了。
其他点检官也不做自己的事,都看着杨砺的动作,见到他连着摇头,看得又快,知道那些试卷想必都是不堪入目。等到杨砺终于点起头来,便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那是不是寇准的卷子。
“陶谷那老匹夫多半会为难寇准,说不定会有意判否,毕竟三位主考只要有一人判否,便不能取中上榜啊!”刘蒙叟突然若有所指的说道。
有人说道:“以陶谷的小人心思自然会这样做,所以我们是不是将寇准的卷子放到其它组的卷子里面有意遮掩一下。”
杨砺冷笑一声,说道:“不用,陶谷既然想死,我们为何要阻拦。更何况此事自有人出面,却还不需要我们这些小角色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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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批改得也快。
刘蒙叟、杨砺等十几位监考点检试卷,用了三天的时间,去批改总计五千多份的考卷。他们以批改经义问题为主,兼及策论。因为是检查有着正确答案的经义,批改起来只耗眼力,却不用费神思量,基本上一个时辰,就能过去六七十份,平均一人四百多,不到五百试卷,两天就批改完毕。多花的一天,是将批改过的试卷互相交换,检查其他人批改得是否有错误。
仅是通过经义这一项,就一下刷去四千多人。除了一些策论文章确实好到让人难以释手的卷子,没有达到二十五条中格这道红线的贡生,便全数被黜落了——虽然之后还有一次复核,但能起死回生的卷子,几乎不会有。
最后送到考试和覆考那里的卷子,就只剩一千余份。考试官七人,覆考官五人,这两道关口,主要是评判史论一部。加上点检试卷,三方的评分如果相同,便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若是不同,则呈交主考。这一项评判,就比较耗费精神,前后一共用了六天才宣告结束。
当所有的关口结束的时候,最后剩下的近五百份卷子送到了卢多逊、陶谷、徐铉这三位主考的手上。此时陶谷身体已经恢复,只是脸色变得很阴沉。
其中有两百余份没有争议,连过三关被确定可以中格或者上格的卷子;另外还有两百多份点检、考试、覆考三道评判之间不相合的试卷,需要三位知贡举来敲定。
三个主考要最后敲定四百名进士,耗费的时间更甚点检、考试和覆考。卢多逊、陶谷、徐铉三人各自默不作声的翻阅着考卷,厅中一时见只能听到沙沙的纸张翻动声。也只有看到纰漏过甚的卷子,拿出来当个笑料;或是有什么出色的词句,念起来交流一番。
时已近晚,确定了取中的试卷已经有了大半。就要到吃饭的时候,卢多逊突然看见手中卷子一角小小折痕,不由眼睛一亮,仔细看过一遍之后,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陶谷,呵呵的笑了起来。
徐铉听见他笑得奇怪,搁下笔,扭头过去问道:“怎么,卢相公又看到什么有趣的卷子了?”
卢多逊拍了拍卷子:“有趣倒说不上,但写的是不错。只是这份卷子用语太过平庸了一些,不过逻辑倒是极为严谨,并且看起来感觉这思维有些与祥符王殿下类似。”
陶谷一听,顿时也从阅卷的工作中抬起头来,说道:“下官看看。”
“陶大人可要认真看,这策论所说的意思可不简单…………”卢多逊的笑容意味深长,转手递给了陶谷。
陶谷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子,眸中深处有怨毒之光一闪而逝,但神态却一副认真肃然之色,故作沉思说道:“道理说得过去,只可惜文字相差太多,此等书生岂能中了进士,与我等士大夫为伍。”
徐铉冷笑一声,拿过来看了之后,立刻回道:“文字的确是不甚佳,但倒也够格取中了。”
卢多逊也附和着道:“只凭卷中一番道理已然可取,只是难置高等尔。不当以文字取士,否则陛下何须弃诗赋而用经义和策论?”
陶谷断然说道:“不管卢相公和徐大人如何看法,总之这份卷子我是判否的。”
徐铉欲言又止,心中暗骂不知死活,最终没有吭声。卢多逊同样没有和陶谷争辩一句,反而让陶谷自己感觉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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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五月下旬。
下了两场雨后,不但京畿一带的旱情稍见缓解,连同比起往年要高出不少的气温,也连带着回复到正常的水平上。
在众考生等待发榜的这段时间里,寇准却已经将此事抛掷到了脑后,因为半死迷宫里面玉道香、喻清妍鬼医已经给叶尘解毒半个多月时间,虽然具体情况一直没有从半死迷宫里面传出来,但想来肯定是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叶府和华夏卫府上下,以及其他一些知道叶尘正在与死亡挣命的人都在担忧和关注着这件事情。
只是,寇准虽然着急,但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唯一能够做的依然是读书,偶尔和水儿拌拌嘴,然后欲结伴进入半死迷宫中探望叶尘,但每次都被白沧海毫不客气的呵斥离开。
礼部试之后,就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不过,殿试上不会黜落考生,仅仅是决定名次高下。只要能登上礼部试的录取名单,那便是一榜进士。
自唐时便有‘榜下捉婿’之说,不过真正手段通天之辈有哪个会等到殿试之后才挂出的进士榜来捉?直接看到礼部试的结果就该出手了。
自古以来朝廷中的一些事情,那是四处漏风,一点消息,转眼都能传得满城风雨。贡举合格的名单送进宫中,当天夜里就有人能够给抄出来,而排在前几位的,更是天子刚刚看过,转头外面就得到消息了。
而会守在在黄榜下捉女婿的,那都是些没有门路的商人而已。若是手眼通天,礼部试合格名单送到宫中的当天夜里,就能派人去守到心仪人选的落脚地,第二天人一出门,就能给捉将回来。
这几天关于祥符王文弟子,小皇子赵德芳的师兄————寇准参加此次科考的事情已经传开,以寇准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大不同于没有背景的贡生,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所以,基本上明天入夜前后就会有消息传出来。而寇准的身份,足以让他在第一时间了解到今次考试的成绩,最多也只会比天子迟上一两个时辰而已。实事上,三天前,徐铉便已经派人将陶谷不顾他和卢多逊的反对,对寇准的卷子强行下了判否的事情送到了叶府,只是除了水儿喊着回头教训陶谷之外,包括寇准在内,其他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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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四日,赵赞带领麾下大军奉旨从采石矶坐水路撤回了吴越两路,曹玮、杨延平、冯鑫等带领三万京师禁军北上回开封。原南唐之地,如今的江南两路继续由潘美坐镇,直至将小股南唐余孽全部剿灭,朝廷派去大批文官接手路、州、县政务之后,再回撤江北。
五月二十五日,开封又下起了雨。
近一个月来,国子监的大门,还是第一次不是在考试时间开放。此次礼部试三位主考卢多逊、陶谷和徐铉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离开国子监,前往皇宫。
科举是大事,牵动着天下士子的心,还关乎着大宋新得南唐之地下一部官员大量调动换人以稳定江南之事。在这件事面前,赵匡胤虽然还对赵普被罢相和赵光义可能存在的不轨耿耿于怀,但还是将这些事情暂时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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