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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庄严悲肃,满朝俱静,万臣跪拜的时刻,薛居正想起前天赵普派人送来信中说的那席话,脑袋瞬间充血,竟然以膝跪地,往外行了两步,来到了龙椅之下,叩首于地,高声呼喊道:“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四字一出,朝堂里所有人都惊悚了起来,顶着伤痛到来的潘美和李继隆、卢多逊、陶谷、王悦风等人脸沉了下去,王继恩用眼色指使几位太监开始向薛居正的方位走去,相反却是正准备坐上龙椅的赵光义松了一口气。
是的,登基不可能这么顺利,总会有些波折才是。赵普那只老狐狸一直没有出手,薛居正这老不死的突然向自己彻底臣服,这些本来都是不正常的。
薛居正在喊出这两个字后,深吸一口气,想起先帝赵匡胤对自己信任————自己能力一般,但却能够位极人臣,坐到百官之首宰相这个位置上,这其中蕴含了陛下对他莫大的信任。
此时此刻,薛居正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心头畅通,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赵普既然说已经和祥符王密谋妥当,让自己出力,那自己便豁出去出力吧!也算是报答了陛下多年来的知遇之恩,也算对得起宰相的这个位置。
薛居正看也不看来扶自己的太监一眼,直着身子,看着龙椅前的赵光义,拼尽全身气力,拼着将一生荣辱,拼着将全族上下上千人的生死不顾,悲郁而底气十足的唤道:“晋王所拿出陛下的遗诏是假的,陛下另有真正的遗诏,我等应该遵陛下遗诏………所以晋王暂不得继位,等找到祥符王手中陛下真正遗诏再定天子之位。”
全场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无人敢说话,甚至不由自主的将呼吸都屏住了。
赵光义此时却是出奇的冷静,那冰寒且深不见底的双眼盯着薛居正,一字一句说道:“薛相公,妄言先帝旨意,乃是欺君诛九族之死罪!”
薛居正面色微变,沉默少许后,恭谨行礼应道:“我大宋陛下驾崩,新皇还未登基,何来欺君?”数日前大朝会上显得有些软弱的宰相大人,竟然在今日晋王登基之日显得极为强硬,寸步不让!
“陛下于玉皇顶宾天,乃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白沧海与魏王赵德昭勾结刺杀,当时本王正好在陛下身边,所以才留有遗诏,此事当时在玉皇顶数十名官员和内侍都可作证。在此之前,先帝身体向来健康,怎么可能会遗诏之说?”赵光义盯着薛居正的眼睛,平静异常的说道:“薛相公,你所说陛下遗诏何在?”
薛居正既然已经开了口,便犹如开弓无回头箭一样,只能咬着牙继续下去,此时叹息一声应道:“遗诏如今便在祥符王的手中。”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叶尘在宋国朝廷上下的威望以及先帝对他的宠信,使得薛居正这句话一说出来,可信度却是极高,且影响力却是极大的。
赵光义脸色微变,手有些冰凉,内心深处更是一片寒冷。他从来没有想到。在玉皇顶地事情爆发之前。自己那位哥哥竟然还会留下遗诏来!遗诏上面写的什么内容,不用脑子想也清楚。
“不对,我那位哥哥绝对不会留有遗照,因为在之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玉皇顶上,否则他就不会去做那引蛇出动之事。薛居正说的都是谎话,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拖延时间。他已经暗中和叶尘见过面,甚至和叶尘、赵普三人有过密谋。”赵光义一个机灵,想起赵匡胤的为人,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和薛居正在这里对质,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本来就是失策。他应该从最开始便让人直接将薛居正拉下去,让其没有机会说这么多扰乱人心的话。
想到这里,赵光义看着薛居正,皱眉说道:“本王向来深敬薛相公为人。但今日所闻所见,实在令本王失望。想先帝当年对薛相公何等器重。今日薛相公竟是糊涂恶毒如斯,暗中分明与与弑君谋反的魏王勾结,且借祥符王的名头,妄图阻止本王登基。”
赵光义说到这里的眼神渐渐寒冷起来,一股莫名的强横阴冷气息,开始随着他口中地词语而散发而出,使得殿中所有的臣子无不心中凛然。
“宰相薛居正,勾结弑父谋反的魏王,假托先皇旨意,来人啊…………将他逐出殿去。念其年高,押入狱中,以待后审!”
此言一出,满殿俱哗。诸位大臣心知肚明,在涉及皇权地争夺上。从来没有什么温柔可言。尤其是薛相公今日异常强横的指出晋王的遗诏是假的。晋王必然会选择最铁血地手段压制下去。
然而,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像有一方木鱼儿被一根木轻轻击打了下,发出了咯噔一声。
因为薛居正地悲郁发喊,晋王登基的过程被强行打断,所有的大臣们已经从跪拜姿势站了起来,身上黑色或白色地素服广袖无力飘荡,众人目瞪口呆,张嘴无语,袖上波纹轻扬。
空旷的大庆殿内,所有大臣鸦雀无声,看着那几名太监扶住了薛相公地双臂,同时余光瞥见大庆殿外。影影绰绰地有很多人在行走,应该是宫中地侍卫。那些带着短直刀地侍卫,所有的大臣们知道,今日弄个不好,只怕便是个血溅大庆殿地血腥收场!
薛居正苦笑了一声,没有做丝毫挣扎,任由身旁的太监缚住了自己地胳膊,该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赵普在朝中还遗留有多大的能量,如果此时殿中诸位大臣,慑于晋王之威,贪生怕死,依旧沉默不语,那他也没有办法。
太监们半搀半押的扶着薛居正往殿外去,殿外一身杀气地侍卫们正等着。
赵光义微微松了口气,这些性情倔耿地文臣,终究还是怕死的,不敢太过放肆。如今赶紧把薛居正这个不识时务地老头儿拖下去,自己的登基仪式顺利结束就行了。
薛居正被狼狈地拖走。一面被拖,这位老人一面在心里想着,自己毕竟是宰相,晋王为了自己声名着想,也不见得会立刻杀了自己,但当晋王真正地坐稳龙椅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一杯鸠酒,或者是一方白绫?
便在此时,有很多人听到了隐隐的一声叹息。
叹息声出自此时文官班列首位参知政事吕馀庆。
吕馀庆曾经与赵普交情极深,但因为两年前叶尘在开封修河堤打赌一事,被赵光义趁机暗施手段挑拨离间,自此与赵普风道扬镳,暗中倾向于赵光义。最主要的是自那件事之后吕馀庆反而越加被赵匡胤所看重,甚至吕馀庆好几次愚蠢的与叶尘结下死仇,但赵匡胤依然对其重用,且手中权力越来越大。现在看来,这位以勤俭死板而名扬大宋官场的大宋副相即不是赵普的人,更不是赵光义的人,而是那位已经逝去的皇帝陛下的人。显然,赵普这个老狐狸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两年前吕馀庆暗中倾向于赵光义时,他没有丝毫反应。
吕馀庆看着薛居正,一脸肃然凝重且决然的出列,跪下,叩首,抬首,张嘴。
“臣请晋王殿下收回旨意。”
群臣大哗。
赵光义更是面色微变,藏于袖中地手微微发抖,显然已经怒到极致,他丝毫都没有料到吕馀庆居然会在此时出来旗帜鲜明的与自己做对,同时他也终于明白吕馀庆本来就是自己那位哥哥特意送到自己身边最大的一个暗子。
吕馀庆低着头,颌下三寸清须无比宁静,朗声说道:“如今既然出现两份陛下遗诏,臣认为应当弄清两份遗诏真伪,才能根据陛下遗诏内容再论天子登基一事。”
强压下怒火,维持堂皇风度赵光义还未来得及发话,吕馀庆低头再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真正的遗诏。臣恳请晋王明裁。”
今日殿上情势凶险,谁也没有想到吕馀庆于长久沉默之后,忽发铮铮之音。竟是当着晋王和群臣的面,比起薛居正的寸步不让,更是字字句句直刺隐情!
晋王在朝中自然有自己的亲信,此时这种时刻,自然不是赵光义想看到的,但对于一心想要在新皇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人来说却是喜闻乐见的,且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
翰林院承旨陶谷却正是做这种事情的佼佼者,每次都是反应最快的一人,抢先站出望着吕馀庆和薛居正冷然说道:“叶尘中毒昏迷数月之久,至今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先帝怎么可能会给他留遗诏。”
“此外,晋王殿下在玉皇顶陛下驾崩之时刚好在先帝身边,先帝才有时间留有遗诏,此事不但合情合理,且有当时在玉皇顶上数十名官员和内侍作证。二位宰相大人如今巧言令色,胡搅蛮缠,不知这背后可有甚不可告人地秘密。莫非与魏王、白沧海乃是同谋。”
今天还是三更,只求诸位看客能够给些鼓励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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