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苍国的铁骑奔腾而来,激起尘土飞扬。
苍国的军旗迎风猎猎,肆意招展,骑兵在前冲锋,军容严整;步兵在后,手持长枪,铁甲熠熠生辉。
吴永信的手下见到这阵仗,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将军,好像对面来的正是秦肃,您看我们要不——”
不等他说完,吴永信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秦肃又如何?本将军还怕了他不成?”
手下赘赘不敢言,心中嘀咕,不如何,就是跟秦肃交过几次手,都以失败告终。
“冤家路窄,本将军就想跟秦肃来一场真正的比试,他们这么快赶到宛郡,想必这些日连夜赶路,已是人困马乏,这时候,本将军发起进攻,必然事半功倍。”
手下偷偷瞄了眼远处,心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们人困马乏?
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军疲惫困顿的模样。
“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末将看那秦肃凶悍的很,战术武艺样样不缺,我们海狮小心为上……”
“够了,助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待我拿下秦肃的人头,给与你看。”说罢,吴永信已勒马上前。
邻国这边军鼓声声,进攻的号角一直不停。
苍国那边丝毫不示弱。
苍国的将士们亦是奋不顾身,冲锋陷阵。
尤其是身后,公主身为一介女流,都丝毫不惧,毅然决然地代替皇上亲临战场,救援宛郡,他们这些男子又岂有害怕的道理。
连夜赶路是疲劳,可救援宛郡,刻不容缓,没瞧见宁德公主即便身染风寒,依旧彻夜赶路么?与他们汇合,在攻打敌军前追上了大部队,同他们并肩作战!
一想到身后是他苍国尊贵无比的公主,原本可以留在京城皇宫之内,肥马轻裘,锦衣玉食,偏偏跟着军队到这苦寒之地,涉足血腥的战场。
一开始,大家私下议论,宁德公主此招,必是为了寻谢小将军而来。
没曾想,公主深明大义,竟真是为了宛郡百姓而来,根本没有提及谢小将军半句,当初,众将士对其的轻视已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敬佩之情。
双方一交战起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在这混战之中,秦肃身穿一身银色盔甲,手持大刀,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对方军队中的某个身影。
突然,他驱马上前,以骇人的姿态直挺挺地往那道身影而去。
他所到之处,要么,苍国将士纷纷将两侧的敌军给扫平,为他清理出一条道来,要么,他大刀挥舞,将阻碍他前行的敌军人头一个个收割。
那砍了无数人脑袋的大刀锋刃处,淌着鲜血,落进泥土之中,渗透到里面,染红了地面。
等到吴永信感觉到不对,似乎有一道杀意冲着自己而来的时候,又听不远处有人焦急地唤他名字:“吴将军,小心!”
吴永信将将杀了一个身边的苍国士兵,转身,眼前刀光一闪,他什么都没想,本能地双手举起大刀去挡。
“哐——”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麻木,整个人由原来挺直腰杆,坐在马背上,变成了弓起腰背卸下些手上的力,勉强挡住对方的攻势。
他一抬头,骇然!
果然,就是苍国那黑煞星——秦肃!
秦肃有一项优势,便是力大无穷,在战场之上,若是双方将领交战,没有几人能抵挡的了他那奋力一砍。
他与之交手多次,多次险些死在他手上。
所以,他尽量不与之单挑。
也不管对方如何叫战,他就是不应。
有一次,被喊急了,他甚至耍起无赖,说只与你智斗,不与你武斗。
这举动多少有些缩头乌龟,但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吴永信不得不这么做。
可他的力气比不过秦肃,但他所率将领可是骁勇善战的,若是论两军交战,他并不比苍国差。
眼下,仗着秦肃所率军队舟车劳顿,疲惫不堪,这仗有的打一打。
明明,明明他刚才还被自家将士包围在中间,而对面的秦肃还离他远着呢,是勉强看的到的一个银白大圆点。
这是什么速度,怎么就突然冲着他杀过来了!
吴永信再环顾身边,面上更是不淡定了,也不知道何时起,原本将自己围住的士兵不是被苍国士兵缠住,就是做了秦肃刀下之鬼,如今,竟让他这么直面上了秦肃。
容不得他多想,吴永信已经死咬着牙关,奋力抵抗起秦肃的攻势来。
秦肃刀法了得,又力大无穷,由不得他半分的松懈,稍有放纵,他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
吴永信一边与之殊死搏斗,一边左顾右盼,指望身边有人能发现他异样,替他挡一挡秦肃,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在营中,就听手下那人的话,切莫意气用事了。
事实证明,就算是舟车劳顿,人困马乏的秦肃,那也是秦肃,丝毫小觑不得。
秦肃此刻的苦苦挣扎,无人知晓。
宸国的士兵们哪里知道这些?
吴将军实力强劲,名声在外,也是极其响亮的。此番征战,没怎么打,就把之前的苍国主将谢家父子给围困了,大败苍军。
明知对方是苍国的黑煞星——秦肃,该撤退,不撤退,还与秦肃大军硬扛的人也是吴永信吴将军,那说明吴将军是有一定把握,对上秦肃,有些胜算的。
这不,如今看到两大阵营的最高将领终于交锋上了,你来我往,打得好不激烈,众人看得也是目不转睛。
如此精彩纷呈的打斗,果然,只有吴将军才能与秦肃匹敌!
只有当事人吴永信亲身经历,才知道,秦肃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他哪里是与之对打?完全就是在不断的防御,关键是光光防御,他现在也力不从心了。
手臂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秦肃的每一击,他都接住了,但是接住了并不意味着就没事了,他那力道恨不得每一刀下来,都要将他砍成两半,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震得麻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正在此时,之前建议他先行撤退的手下发现了端倪,叫到:“不好!将军快撑不住了,快,快去救将军!”
说罢,他与其余副将一道策马冲向两人。
只见,秦肃又一刀高高举起,吴永信再没力气阻挡,手中大刀哐的一声掉落在地。
而秦肃的致命一刀紧随而来,吴永信神情惊恐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那泛着光的锋利向自己头顶劈来。
他几乎可以预想到自己的结局,脑袋一片空白——
突然,他身体一倾斜,重心不稳,被推了出去,推下了马,在草地上连滚好几圈,堪堪稳住身体,还没来得及死里逃生的庆幸,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晃过,掉落在自己脚边。
吴永信瞠目欲裂,原来刚才正是他手下副将及时赶到,将自己推离了死局,自己则被秦肃一刀砍下了脑袋。
“秦肃!”他声音撕裂道。
秦肃面无表情,手中的大刀被挥舞得虎虎生威。
他单枪匹马,杀入敌军,但已让人闻风丧胆。
后面的姝予看向秦肃的方向,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这才是苍国真正的栋梁之材,哪里是整日长吁短叹,总是感慨生不逢时,郁郁不得志的谢父谢常青所能比拟的。
可惜前世,竟因为她的缘故,被贬边疆苦寒之地镇守,直到她死时,也未能调回京。
吴永信想跑,可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他在前面跑,秦肃在后面驱马追。
大概是秦肃刚才杀吕副将时,煞气过重,太过骇人,惹得宸国的士兵想拦又不敢拦。
吴永信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被他下一刀砍下了脑袋。
下一刻,秦肃朗声喝道:“我已取下吴永信首级,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我已取下吴永信首级,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我已取下吴永信首级,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连喊三遍,声威浩荡,响彻天空。
宸国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手足无措,再看看身边被砍死的副将和大将军,双腿绵软,纷纷放下兵器,蹲下求饶。
擒贼先擒王,不管在哪里都好用。
收拢了宸国的降兵,秦肃才命人去宛郡城叫门。
城门打开,城内百姓喜极而泣,抱头痛哭,他们终究是等来了援军。
姝予看着城内满目疮痍,不由得唏嘘。
不知什么时候,秦肃已经走到她身边,他斟酌片刻后道:“公主深明大义,才得以保住宛郡城,对百姓来说,已是幸事。”
姝予面容惨淡,她担不起这句深明大义。
因为前世,她曾为了谢家父子,延误了救援,最终使得宛郡城落入吴永信之手。
吴永信占据宛郡十日,就在城内烧杀抢掠了十日。
等到秦肃将之攻下,宛郡城俨然一个人间炼狱。
幸好,这一世,她还来得及。
由她犯下的错误,就由她来挽救。
这时,秦肃想起另一件要事来,询问道:“公主,也不知谢将军父子是否已脱困,末将马上带一部分士兵,前去救援……”
姝予伸手阻止,“城内一片狼藉,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若是这时候,秦将军带兵出去,恐怕城内百姓无法安心。”
“再说,万一周围还有宸国军队驻点或是吴永信残部反扑,那秦将军您这一离开,岂不是又将宛郡城和城内百姓陷入困境?”
秦肃想说,他会留大部分军队驻守宛郡,不会让敌军得逞的。
但宁德公主已经做了预判,又缓缓开口道:“我知你有安排,和谢常青不同,必不会让百姓陷入危险之中,但是秦将军——还请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您是我苍国的栋梁之才,苍国需要您。”
秦肃自认素来感情淡薄,不苟言笑,也常被人说成铁石心肠,竟被小姑娘的一番真诚话语说得鼻头有些酸涩。
宁德公主这个猝不及防的关心,让他整个心都暖了起来。
“末将,末将……”最后,口拙舌笨,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再者,自谢以渊率领的小支部队失去联络至今,已十三四日,他要翻过高山,自悬崖而上,才能从背后偷袭邻国,这崇山峻岭的,林中多是猛兽毒蛇,谢以渊恐怕早就凶多吉少。”
“眼下即将天黑,秦将军若是现在领兵前往寻找,林中危险,恐怕不妥,就算要去,最好是等安顿好宛郡城内百姓,再观察几日看看,周围是否还有吴永信残部和驻点再说。”
秦肃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但是——
秦肃偷瞄一眼一旁风华绝代的宁德公主,难道她就真的一点不担心谢以渊?
姝予怎么可能担心,她巴不得谢家父子就此死在外头。
但是,谢以渊要是这么容易死掉,他就不是下凡渡劫的仙人了。
这种人,就算不救他,最终他也死不了。
即便死不了,姝予也不想让他太好过,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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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山中飘起袅袅白烟。
林中深处,有一处简陋的木屋。
那白烟正是从木屋中飘出的,此刻,有一清丽的少女正在灶台前熬药。
不一会儿,药熬好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汁,走到床边。
那仅能容纳一人躺下的小木床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很是俊朗。
只是,他身上却到处都是伤痕。
少女将汤药放在一旁,温柔地掖起薄被,垫在他脑后,使得男子的头微微抬起些,更方便她喂药。
她动作极尽轻柔,勺子抵在他唇畔之间,可是药汁却怎么也喂不进去,反而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他受伤实在太严重,好像连吞咽都做不到,她想了一下,脸色越发烫了。
最后,低下头,喝了口药汁,口对口地渡进了男子口中。
看他将药汁咽了下去,她脸上甜蜜,小声嘀咕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不过,不管你是谁,你是我捡回来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等你醒了,可不能忘了报答我。”
若是姝予在这,必然会认出,此刻躺着的男子正是大难不死的谢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