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又是一声深情呼唤:“汐儿——”
渁竞天叹气,问他:“你认识我?”
韩谦:“汐儿,都是我不好,你——”
渁竞天将手掌竖在身前,阻止他靠近:“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西啊东的。你若无事,请让开,我领了圣命,任务在身,没时间跟你闲扯。”
“不,汐儿,你就是汐儿,我怎么会认错?汐儿,跟我回家好不好,咱们这就回家。”
金诚怒:“放你的臭屁,汐儿家只有金家,要回也是回金家。”
两人吵了起来。
渁竞天问那侍卫:“我不熟京里规矩,在这里打人犯不犯错?”
“...天直门前禁吵闹斗殴。”这可是杀过官兵的主儿。
“那他们怎么回事?”渁竞天指着还在吵的两人:“欺负我们乡下来的看不明白?你们不管管?”
侍卫无奈,这俩都是有来头的啊,但——看了眼金大人,见他只盯着渁竞天魂不守舍,一咬牙。
“你们几个过来,将两位大人隔开。”
几个侍卫跑过来,强硬劝架,等两人平复心情,再找人,去哪儿了?
金大人望着长街:“她走了。”
毫不犹豫,并未回头。
不含一丝感情的陌生姿态,让他找不到理由挽留。
韩谦立即问道:“她去哪儿了?我去追。”
金诚冷嘲:“你怎么不去死?”
韩谦一噎,甩袖离去。
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女子,眼睁睁看着夫君完全看不到她一般的大步离去,她却没了呼唤留住他的力气,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她,回来了。
金汐儿,回来了。
金汐儿,是她吧?
渁竞天三人回了下榻的客栈,进入最好的房间。
红衣的桃子不满嘟囔:“昨天才到京,今天便回去,不是差遣人是什么?”
渁竞天接过绿衣的杏子投的毛巾把擦了把脸,精神飞扬,又接过桃子倒的水喝了口,才笑道:“那位就是要差遣咱们。两边心知肚明。我也不想在京里多呆。你想多留几天?”
桃子又递了盏水给杏子,杏子顺手将另一块毛巾把子塞给她。
“可连面上功夫也不做的?寨主,你看看,昨天到的京城歇一晚,今早上上朝给你封个官,再把你留下教训几句,咱还要感恩戴德给他当打手。这事也想的太好了。气人。”
渁竞天微微一笑:“本来便是这样谈的条件,他们招安,给咱光彩的身份,咱们呢,把恶蛟那群人赶尽杀绝。很公平。”
“呸。”这次不忿的却是杏子:“明明是打不过咱,有脸让咱给他们当爪牙。我看,他们是盼着咱两败俱伤他们好渔翁得利。”
“哟,不错哟,杏子有长进哟。”
杏子脸一红:“寨主,咱就这样被他们差遣?”
渁竞天轻笑:“两败俱伤?可能吗?你们该庆幸,他们现在仍是看不起咱们,呵呵,教训还不够,朝廷那些高官…呵呵,咱们才能有机可乘呀。”
两人来了精神:“寨主,怎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渁竞天不说,只道:“收拾行李,咱们立马回淦州。”
“回回回,”两人立即行动起来:“我们可也想俊妞儿呢。”
桃子又问:“寨主,那三人不会追来吧?”
“管他们呢。”渁竞天低头啜水,遮掩住眸底的沉痛和…杀意。
等三人一边打听一边追到客栈里,才得知渁竞天三人已经离开了京城。再追已是不可能。
金大人仿佛失了力气,被金诚扶着往家回。
后头是苍白着脸的韩谦,双目无神,失魂落魄。
回到家,金夫人竟等在二门处,郭氏一旁伺候。只是金夫人连坐都坐不住,在垂花门下来回转圈。郭氏给递水,被金夫人嫌宽衣麻烦。给扇风,却有些不合季节。跟着转吧,金夫人嫌头晕。站着不动吧,金夫人看着更戳眼。
左不是,右不行,终于等回两人,郭氏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心,到底是不是?
金夫人扑上去,紧盯着金大人眼:“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吧?”
金大人喉结滚动,艰难道:“不是。”
金诚心底诧异,面上却配合做出失望样子。
父亲是吏部侍郎,金诚自然也进了吏部,平日里父子俩配合默契早已炉火纯青。只要父亲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哪怕当时不明白,他也会顺着父亲的意思做,事后再问便是了。
金夫人呜咽一声,软倒在夫君怀里,泪水涟涟。
金大人抱着妻子,也湿了眼眶。
郭氏手心一抖,抽出帕子按在眼角,泪花闪闪:“可怜的小妹,母亲日夜思念——”
“好了,还不送母亲回去。”金诚给郭氏使了个眼色。
郭氏会意,自己方才不该开口,这不是让婆婆更伤心吗?忙低头上前,恭请金夫人回正院。
儿子儿媳一左一右搀着流泪的金夫人走在前头,金大人跟在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谦回到家,却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让人送来一坛酒,一杯一杯苦闷喝个不停。
金悦儿立即化了个清淡的妆容,换上一袭青碧色高腰襦裙,端着“亲自”做的几个小菜,来到书房。可惜被人挡在外头,连进都进不得一步。
韩谦的随从说的好:“小人不怕被世子责罚打板子,只怕好心办坏事,害的奶奶您被爷误解受累。”
金悦儿示意丫鬟塞了个荷包过去。
随从却没收下,只道:“小人真不敢。”
大胆,敢拦我。金悦儿才要发怒,忽然想到什么,问:“那边没过来过?”
“没有。”
金悦儿沉吟,带着丫鬟转身走了,却留下了小菜。
随从撇撇嘴,把食盒拎进一边耳房里。
金悦儿来到蔚园,见到跟她一头齐的另一位奶奶——沈烟霞。
“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都没看见妹妹进来呢。”
金悦儿娇笑,喊一声“姐姐”,不过是提醒这女人比自己年长。
往日对她私下没有好颜色的沈烟霞竟然不搭理她?呆呆愣愣望着对面发呆。
金悦儿顺着望去皱眉,就是一块留白的墙,有什么好看的?
不对,金悦儿仔细打量沈烟霞。
今日世子上朝没有按时回来,沈烟霞抢先一步出府去接,可恨自己却不好跟在后头。后来,下人来报,却是沈烟霞独自先回来的,世子后来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要了酒。
出了什么事?
见沈烟霞仍是走神,两只手握着一只半满的茶碗,粉彩小茶碗里水纹波荡。
金悦儿鬼使神差伸出手,温热的手指头碰触到白的不正常的沈烟霞的手。
“嘶——”金悦儿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冰?你病了?”
貌似关心,藏着的却是幸灾乐祸。
病了好哇,自己岂不是独宠了?
多年老对头话里熟悉的嘲讽和得意,终于使得沈烟霞回了神。
只见她白着一张巴掌脸,灵动的大眼睛此时显得有些突兀,凉飕飕的眼神,看得金悦儿心底直发冷。
到底怎么了?
沈烟霞忽然笑了,笑得跟哭似的,吓得金悦儿往后退。
“金汐儿,还活着,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