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草草一看,明白那一车拐子为何有伤有死不成人形惨不忍睹了。若是平常,他们滥用私刑妨碍办公,他必要追究的。可人家自己破的案救的人,恩情已然在人家头上,况且里头还有自己外甥女,京兆尹迅速决定便宜行事。
“本官必上报朝廷,为众位英雄请功。”
“那不必了,”苟志大咧咧挥手:“不过是结个善缘,他们自家谢礼我们收得,但这案子可不必跟咱这些粗人扯上关系。包括这,”苟志指指证词:“都跟我们无关。”
这是要把破案的功劳让出来。
京兆尹眯了眯眼:“贵堂好肚量。”
“咱就是小老百姓,只求安安生生过日子。”
大人日后罩着些。
小老百姓?看那车拐子的凄惨模样,你们都能去昭狱当刑师了。
京兆尹默了默,只要他们日后不要太过分,自己必要护着一二。不止自己,那几家被救了孩子的也会如此。
权当结个善缘。与底层民生充分接触的京兆尹很明白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样的厉害,指不定以后自己还要请他们帮忙呢。
“请各位英雄到后面歇息。”
这是达成默契了。
苟志笑了笑:“多谢大人,只是我们堂主吩咐了,要让每个孩子回到自己爹娘身边,不能让坏人有机可乘功亏一篑。还望大人…”
“你们堂主?你不是…”
“我们堂主名田景元,救出孩子后就先离开了,”苟志一笑:“堂主有些腼腆。”
“...”
“那好,本官现在就让人去张贴告示,让丢了孩子的人家来认人,英雄可在一旁帮着看。孩子们刚从虎口出来,绝不能再入狼窝。”
京兆尹自去忙,这么快就侦破这么大的孩童丢失案,自己有的往上升一升了。
贵人呐。
苟志摸了摸下巴,咦,这男人家里婆娘够狠呢,看那脸两边那六道,一看就是指甲抓的啊。别说,这男人脸圆眼圆,这一抓,跟只花脸大脸猫似的。
天慢慢亮了,官差敲着锣在街口宣传,京兆尹大人带人破了大案,丢孩子的人赶紧去领啊。
没等到中午,孩子被认回了大多去,还剩下五六个,到了下晌,家在郊外的父母也匆匆而来。
一个不落,全认上了。
苟志满意,摸摸怀里的纸,寨主说了,相遇即是缘分,记个姓名家庭地址呗。
人拐子案让京城喜庆之后又沸腾起来。皇帝自然也听见了,当天把京兆尹叫去,骂了拐子一顿,又夸了他一番。至于出力救人的一刀堂,皇帝只听了半耳朵也没问什么,功劳,当然都是他手下官员的,至于别人,既享受朝廷庇护,出力自是应当。
弄得京兆尹怅然若失,他还犹豫该给一刀堂分多少功劳呢。
几十家丢了孩子的,纷纷给衙门送了匾,又不约而同到一刀堂送谢礼。
一刀堂也有回礼,是渁竞天悄无声息去铁铺买来的小柳叶刀,孩童用着正好。刀柄上,刻着字:十三年元宵一刀堂赠。
孩子们,记住这个终身难忘的日子吧,你们差点儿掉入泥潭万劫不复。
砍过死人的孩子们对小刀爱不释手,贴身放着,时时把玩。爹娘也没人反对,救命恩人所赠,当护身符了。
京兆尹去看外甥女时,小姑娘如往日一般俏生生,握着小刀,一下一下狠扎桌面。
京兆尹眼皮跟着一跳一跳,莫不是疯魔了,不期然就想起有几具尸体上遍布的伤痕,是死后形成,那力道,那角度…要疯。
小姑娘眼睛晶晶亮望着他:“舅舅,你见到堂主没?”
听听,听听,堂主,叫的真亲热。
“他们那些人不喜与官府打交道,日后怕是见不着了。”
“哦。”小姑娘有些失落,但也没坚持要见。
京兆尹心中一动:“跟舅舅说说,那个堂主,跟你们都说过什么?”
小姑娘抬起头,弯着眼睛笑:“堂主说,要保护好自己。”
戳,一刀。
“没别的了?”
小姑娘摇头,戳,又一刀。
他姐走过来,没好气道:“跟你外甥套话呢,想知道什么?怎么不去问人家本人?”
京兆尹苦笑:“我这不是没见过吗,不知道那田景元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他姐一扬眉毛:“好人。要是心存不轨,能不要钱不要名就这样把孩子送回来了?咱家,还有那几家,人家也没巴着。”
“江湖人,行事怪诞——”
“你行事有据,怎么好端端就丢了孩子?”
京兆尹见他姐要抬手,无奈逃走,到底是谁把孩子丢了?讲不讲理?
将军夫人温柔对女儿道:“一刀堂主说的没错,要保护好自己,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小姑娘重重点头:“娘,我要学武功,跟堂主一样厉害。”
“好。”
当初只想着女儿当贵女,但大祸临头,还是有几手防身功夫才好。
一刀堂的美名在下层百姓中流传开来,百姓纷纷交赞,带来的明显效益便是来一刀堂报名的人暴增。当初被逼留下的铁蛋儿铁宝儿整日晶亮着眼,勤勤恳恳练功要当大侠。
不少流动人口争先恐后在他们地盘安家,甚至有人带头主动提高了保护费,英雄呢,好人呢。
一刀堂来者不拒,仍是往常一般嚣张黑脸,一言不合就动手,但现在没人反抗也没人抱怨。一夜之间,一刀堂成了亲人一样的存在。
渁竞天发愁,这不是她要的恶人形象啊。
苟志很是不解:“民意,老大不是说这玩意儿好?”
先前不是说要得淦州民心吗?
渁竞天叹了声:“好人最难做,不管别人怎么说,咱自己,咱对别人,都得说清了记牢了,咱是恶人是坏蛋。”
这是京城,能一样吗?天子脚下,你得民意,是要逆天啊?等御林军来围剿吗?你家寨主目前没法团灭皇家军呢。
“懂,寨主是说盛名难负?”
“祸害遗千年,我希望咱都长寿。”
“…”
“我上次交待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苟志笑:“已经找着合适人选了。最近正在布局,过不了多久,就能传起来。”
“好。”渁竞天阴测测笑:“敢打我的主意,看我挖下他们的肉来。”
众水匪皆笑,他们苍牙山也是好惹的?吃骨头不怕蹦了牙。
渁竞天又问钱串子:“你那边仍是风平浪静?”
钱串子无聊的很:“谁也赢不过我,当初该留着黄老头练手。”
“不要自大。”
“高手寂寞啊。”
渁竞天便盯着他瞧,瞧得钱串子直发冷。
“老大,你,你干啥啊?”
渁竞天忽而一笑:“寂寞?你怎么不拿脚掷骰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