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拉……拉勾!”
她艰难地抬起手。
时墨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胸口隐隐发闷,像是压着块让人难以喘息的大石头,冷灰色的眸子反射着细碎的光,氤氲不明。
他伸手勾住她的小手指,轻轻晃了晃,“拉勾。”
夏卿也殷红的嘴角牵起,露出个满足的笑容,手无力地垂下去,整个人没了声息。
时墨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站在原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心里乱糟糟的,像是对眼前的情景无法做出反应,情绪和思考都延迟了。
她死了?
虽然受这么重的伤很难活下来,但她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啊!
他会见到她的魂魄吗?
到时候要说什么?
……
时墨以为自己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就像两条不小心交汇的平行线,短暂的交集后会渐行渐远,但他完全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诀别。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女人性格如此恶劣,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时墨渐渐恢复冷静,发现她的心跳和呼吸虽然没有了,但魂魄却完全没有离体的迹象。
人死后,魂魄会被一股不可抗力扯出身体,这个过程短则两三秒,最长也不会超过一刻钟,但夏卿也的身体完全没有魂魄剥离的迹象。
而且仔细一看,受伤的位置比他以为的要偏左,看着恐怖,但应该没有贯穿心脏,出血量也没想象中严重……
时墨:“你还真是,连这种事都开玩笑,差不多得了吧!”
没反应。
时墨:“真死了?这里山高路远的,遗体也带不出去,天气那么热放两天就臭了,不如就地烧了吧。”
还装!
时墨决定使出杀手锏——
“夏小姐!”
果然,对面终于绷不住了。
夏卿也睁开眼就使劲瞪他:“叫卿卿!”
时墨好整以暇地抱起手,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却因为她真的没死而松口气,同时也有些被戏弄的愠怒,“装死好玩吗?”
夏卿也立即捂着胸口,虚弱道:“说我装的你良心不会痛吗,我离死真的就差一步了,再不抢救的话,你真的只能把我烧了。”
时墨手腕一抖,指间便多了把小巧的匕首,上前来到夏卿也身侧,刀锋一挥便将连着她和墙的藤条切断。
失去支撑力后,夏卿也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倒,被时墨一把接住,小心地放了下来。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头晕,我得缓缓。”
夏卿也软软地靠着他胸膛,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难受,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是寡白的。
时墨本来有一肚子疑问要问,但看见她这个样子,只好将疑问暂时按下,先想办法离开。
“我背你吧,你注意一点别碰到伤口。”
夏卿也自然不会拒绝,但上背的话,胸口这根藤条实在费事,索性一咬牙,直接拔了出来。
“你别——”
时墨阻止不及,惊讶的发现想象中的大飙血没有发生,只有少数血迹溢出,伤口表面多了一层形同实质的黑色气体,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夏卿也看起来比刚才更加虚弱,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笑着朝他伸手,“背我吧!”
时墨神情有些复杂,“你这样……没问题吗?”
夏卿也笑了笑,“有,如果不快点就医,我恐怕就做不了人了。”
这话一语双关。
一层意思是肉身死了,她不会消失,但却无法继续为人;
另一层意思是耽搁久了,肉身因为魔气侵蚀而魔化,那样即便继续活着,也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她不知道时墨会怎样理解,但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时墨听后只是点点头,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吧。”
夏卿也趴在他背上,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因为没有力气,脸直接靠在他后脑勺,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混杂着她的血腥气和时家特有的血脉气息,不知为何,眼皮子就有些发沉。
察觉到她的安静,时墨提醒道:“你最好别睡,保持清醒比较好。”
夏卿也轻轻“嗯”了一声,“那你和我说说话,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宝宝他们呢?”
时墨便和她说了分开以后的事。
他看出来君湛对自己抱有杀意,绝对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先把季锦里他们送出去,于是三人开始分头找路。
时墨打算研究一下那个巨大的白色物体,结果才靠近就遭到了素芬和怪婴的阻止,连那些木头“村民”都开始攻击他,越是这样越说明里面有问题,时墨找了个机会破开白光进去,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是个错综复杂的白色世界。
地面颜色斑驳,白的地方比较光滑潮湿,踩上去的脚感很特殊,像是踩着柔软的肉一样,发黄的地方则呈现出不规则的皱褶,质地偏硬,散发着奇怪的、算不上好闻的味道。
那个地方像是医院的病房,中间是过道,两侧为隔间,只不过分布得并不规整,上下左右相连,有的“房间”空着,有的“房间”居然堆放着数量不少的古董、首饰、字画,其中一间收藏着各式各样的嫁衣喜服,夏卿也身上那套估计就是从那里面拿出来的。
时墨在里面走了好一会儿,发现堆放物品的“房间”都比较集中,便沿着中心往里走,没多久便看到一扇非常突兀的门,是古代宫殿才会安装的朱漆描金镂空雕花门,结果一推开就看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时墨:“我当时是仓促进来的,锦里和夏冰应该还在外面,现在得先想办法出去和他们汇合。”
之前夏卿也跟着君湛进来时,直接就到达了大厅,但这会儿时墨背着她离开,外面却是一个散发着白光的过道,所谓的“路面”并不平,而是像曲面那样中间高两边低,又软又滑,时墨只能顺着边慢慢走。
夏卿也趴在他背上,听着他说完刚才的事,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问你会说?”时墨道。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说。”
“也是。”
时墨停下看了看路,选择左边那条继续走,“那等出去你再说吧,现在省点力气。”
夏卿也侧头趴着,盯着他耳后那一片颈部看,大概是头发太黑了,衬得皮肤雪白,就像冬日下了一夜大雪的地面,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冲过去留下脚印。
好想咬一口啊!
注意力被吸引,连伤口的疼痛都没那么明显了,她搂着他脖颈的手收紧,慢慢蹭过去。
“时墨。”她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