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满杂物的昏暗小巷中,一个穿着短夹克,后脑扎着个小揪揪的男人全力奔跑着,脑门和鼻尖沁出的汗使得颜色加深两个号的粉底开始脱妆,左脸上有道细长的刀痕,血液混合着汗水流到下颔,看起来甚是狼狈。
这人跑到一个三岔路口时,毫不犹豫转进左边那条小路,顺手取下一个挂在路边晾衣绳上的衣架,将上面的衣服扯下来扔掉,然后跑到一个用木板搭建的回收废品的屋棚侧边,杵着墙停下,大口喘息着。
“不行、跑不动了,休息一下。”
也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小心翼翼往外看了眼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撩起身上的T恤往脸上抹,顿时擦下大片黑黄粉底,白T变脏,脸却变白了。
“靠!这是给我涂了多少黑粉,挖煤呢!”
反正衣服也脏了,他干脆连着脖子也擦一遍,露出最近晒出的健康漂亮的小麦色肤色,没了黑粉拖累后,五官俊美得愈发明显,尤其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不笑也含三分情,不是咱们季大明星还能是谁。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手机也没信号。”季锦里将手机塞进夹克的内兜里,又伸头看了眼外面,“你帮我盯着点,有动静提前说,我得歇口气。”
说完,他撑着膝盖坐回去,一直紧握着刚才拿到的衣架,手上有了东西,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至于说话的对象,自然就是飘在半空的肖笑。
此刻负责侦查敌情的他比季锦里本人还紧张,脑袋不停的来回转动,生怕一个不察出现什么差错。
季锦里则说完那句话后,立即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今天本来是在奉城拍摄的最后一天,作为卧底的他和敌人展开了一场追逐戏,拍摄地点就选在这个叫雨花营的对方,名字听着很美,其实是个脏乱差的贫民窟,不过很符合电影里那个情节的背景。
当初夏卿也提醒他不要来奉城时,季锦里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结果这一个多月的拍摄都很顺利,最后这场追逐戏已经拍了半个月,最后一天的戏份不多,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结束后找时墨问问他师父的情况,然后就离开奉城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先是助理接到时元的电话,说时墨临时有事来不了,接着又是摄影机出故障,早上的戏拖到下午,这还不是可怕的,剧组周围居然莫名其妙起了雾,手机等电子设备统统没有信号,而且不管怎么走都在附近打转。
季锦里心里当即一咯噔,知道遇到麻烦事了。
但一开始他没把事情想得太严重,还以为是鬼打墙之类的,就算自己没办法,不是还有夏冰的嘛,怎么说他也是正宗的玄门人士,比自己这个半吊子要可靠多了。
哪知夏冰转了一圈回来后,脸色比锅底还难看,刚说了一句“糟了”,下文还没出来,白雾中就冒出一个手持西瓜刀的疯子,二话不说见人就砍。
当时离得最近的是一个场务,被那疯子直接砍中脖子,血一下子飙出几米远,溅在身上还是热的。
剧组的人集体吓傻了,好几秒都没有人动,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夏冰大喊一声“快跑!跑!”
所有人才从震惊中回魂,尖叫着四处逃散。
这个地方的建筑没有规划,道路像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第一次来的人很容易找不到路,季锦里一开始被夏冰拉着跑,后来跑着跑着就失散了,中途还遇到了别的疯子,有个老奶奶牙都掉光了,杵着拐杖还拿锅铲要砍人,也不知是他眼睛坏了,还是对方脑子坏了。
季锦里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依旧想不通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时间仔细思考,只要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稍长,或者弄出的动静太大,就会冲出一个“人”来下杀手。
这些“人”看着像是住在这里的居民,穿着廉价的衣服,神色麻木空洞,却一个个行动迅猛,感知不到疼痛。
季锦里之前和锅铲奶奶对上时,一个飞腿将人踹出去,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方还坚强的爬起来,挥舞着锅铲要和他拼命。
经肖笑提醒说“它们不是人”后,季锦里这才改变策略,不再正面对抗,跑为上策。
可很快他就发现回避也不是办法,因为这玩意儿到处都是,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还一个个不重样,反而剧组的人一个都没碰到。
不会都出事了吧?
季锦里心里不安地想着,忽然听到肖笑的声音响起,“左边有动静。”
季锦里睁开眼睛,迅速起身朝右边跑去。
肖笑连忙道:“错了,是这边。”
他刚才面向着季锦里,说的是自己的左边,对于反方向的季锦里而言就是右边。
“靠!性命攸关你说清楚啊。”
季锦里迅速折回来往这边跑,结果没跑几步肖笑又道:“停停停!”
季锦里:“又怎么了?”
肖笑:“那边也有动静,已经到路口了。”
不用他说,季锦里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了,还有什么东西拖地的摩擦声。
前有狼后有虎,再晚一点就会被两面夹击,只能尽快选一条路突击。
季锦里再次折返,朝着最先进来那条路跑去。
一开始那边曾经走过还有印象,二来是背后的脚步声听起来就是个难对付的大家伙,脑子有坑才选那边。
然而等他跑到这条巷子尽头时,看到的竟然是剧组那个被砍断脖子的场务。
季锦里其实不认识他,剧组这么多人,导演、摄影、机械、灯光、录音等等不同分工,每天的拍摄任务都很重,高强度工作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根本不可能再关注演戏之外的事。
但那人被砍中的时候,季锦里是看着的,颈动脉断裂,血飙得那么远,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可现在,此人就歪着脑袋站在他面前,脸色已经呈现出死人的青灰,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珠,断裂的伤口还在往外涌出鲜血,浸染了大半个身子。
毋庸置疑,这肯定不是人了!
诡异的眼白对上季锦里后,场务鬼嘴巴张开,发出类似骨骼扭转摩擦的声音,“为、什么要、杀……”
后方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季锦里头皮炸了,“冤有头债有主!谁砍的你找谁去,和我没关系啊老兄!麻烦让让路好不好?”
闻言,场务鬼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脖颈间的鲜血涌得更猛了,其中的肉筋像蚯蚓般疯狂蠕动,争先恐后想窜出来。
“为什么不……救我!”
“如果能救我肯定救你!可是来不及啊!”
季锦里简直要哭了,一边解释一边紧张地回头看,只见狭窄逼仄的巷子那头,已经出现了个高得出奇的身影,像是两个人叠加在一起般那么高,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脚步立即加快,扭扭曲曲地朝这边奔来。
“季先生!”肖笑猛地从半空冲下,“我拦住它,你快跑!”
不用他说,季锦里已经用铁衣架穿过场务鬼伸过来的双手,往前一滑,衣架中空的地方便卡在对方胳膊肘上方,趁其不能动时,季锦里迅速从侧边绕到背后,嘴里说着“对不起啊老兄”,脚上却用了十足的劲儿,将它一脚踹进巷子里。
大概是身上的血流得太多,场务鬼的身体变得很轻,竟然被踹出很远,直接砸在跑过来的高个儿鬼身上,肖笑也趁机脱身,追上前方的季锦里,继续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疯狂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