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离开圣域已久，圣域里，有些人的心思浮动了起来，自己的大徒弟布足道，更是遭遇了不少刺杀，如果不是有着镇域神器，万生山河鼎，估计早就陨落。
凡尘觉得很烦，为什么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要挑在这个时间闹事情？
已经快至年底，要过年了。
凡尘看着自己的妻子剪好了红色的窗花准备到时就贴上，还做了喜庆的年宵花插入锦囊瓶子中，准备摆放。
她对这个年夜，很是期待。
凡尘就更烦了。
“不能过几天，再走吗？”
他的妻子，他的小姑娘看着他。
凡尘很想抛下一切，留在这里，抱着妻子和美甜蜜的过这个年。
只是不行，他是她的夫君，却也是中州的帝鸿圣皇。
最后，也只能说出一句。
“我会尽快回来。”
凡尘已经决定好了，不用听那些人多说，出手拍死就是了，露个面，杀鸡儆猴的让那些人心思安静下来一会。
中州有着八方大家，互相掣肘，互相牵制。
在千年之前的‘爻天一战’之后，中州的所有人就清楚了一件事，只是各方都在装糊涂，凡尘也不介意他们装糊涂。
只要凡尘想，中州就可以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什么八大家。
火速处理完了事务，又开了一个朝会，凡尘很着急，他一边开着朝会一边批着大弟子布足道难以处理的奏折。
底下的人也很聪明，迅速汇报了中心事件，凡尘给了一个解决方案之后便就如茅塞顿开一般退之人群中。
其实没什么比凡尘出现在他们面前，活着，更有说服力。
只要他还活着，中州就以他为尊。
他还活着，那么就有人会为他举荐一些姑娘。
凡尘在这场朝会中，丢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已经成婚，不必再提起此事。”
“！！！！”
问题也更多了，对方是谁，是哪家的女修？
凡尘没有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
朝会结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等到布足道又抱了一堆奏折，以为自己能偷个懒。
结果抱进去，发现，自己的师尊留下了一封书信已经离开了。
哦，他的师尊回去找师娘过年了，他却还要在大年夜批奏折。
“………”
布足道沉默。
第一次，凡尘知道了归心似箭这四字的含义，他现在，不就是如此吗？
只是，箭矢也比不上他如今的速度。
凡尘感受到了一股同为至高境者的气息，他眯了眯眼，有一道流光从北疆而来，他想，应当就是自家妻子的义姐，梦不语。
站在门院前，他与其对望，没有一人开口。梦不语的境界弱于他，感受到的也极其有限。
大门打开，是那位叁叁姑娘。
凡尘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坐在那凉亭里，周围保暖的帘帐放下，可也能瞧见她的影子。
那一瞬间，凡尘知道了，家的含义。
他有一个家，还有心爱的女子在家中等他，他也不再孑然一身。
他的小姑娘生病了吗？
凡尘担心的抓过妻子的手，平常大夫虽好，但凡尘还是想自己来瞧上番。
这脉……
“不是风寒，我怀孕啦。”
他要为人父了，凡尘看着自己娇娇人儿的小腹，那里，有着他的孩子。
而他，他差点就回来晚了。
凡尘忽然有些后悔，让那些闹事的人死的太轻松了。
“这个孩子有些闹，还不到一个月，便会害我胃口了。这一桌子菜，都是对孩子好的，叁叁特意做的。”
不到一个月，便如此……
是了，他的妻子，他的小姑娘，是一个凡人。
他们之间的修为相差太大，就算是于房事里，凡尘也是多有节制，不然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了采补。
他有了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对于小姑娘的身体或许有着危险。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开心吗？”
“不…我只是，太开心了。”
他的妻子，很是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凡尘垂眸，将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将自身温和的灵力传入，稳定着那个胚胎。
罢了，一切有他在，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它的生长，需要着极多的灵力，才不会影响母亲和吸取母亲的营养。
凡尘在每一个晚上，都会默默的传输柔和的灵力到小姑娘的身上，只是一年不行房事罢了。
女子怀孕，最是凶险，不论是强大的女修，还是普通的凡女，皆是如此。
凡尘传信给了在圣域的布足道，拿来了许多的，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孕期该吃什么，该如何做，还向东土药王谷的镇宗老祖要了安胎的药方。
因为怀孕，他的小妻子带上了几分娇气，也会有些胡思乱想，不过这些在凡尘看来，都可爱极了。
他的身份，就算是小妻子闯下弥天大祸，他都能跟在身后，站在小妻子的身后守护着她，为她扫尾。
对了，他们该为他们的孩子取名。
他的小妻子，在取名这方面，有些薄弱。
不过，看见妻子的笑颜，他觉得，也不错。
小妻子一时兴起，要出去环游世界，当然可以了。
虽然凡尘并不后悔因为小妻子留在了这云城，但如果自己小妻子要出去，他自也相陪到底。
小妻子没有了解过外面，叁叁拿出来了五个卷轴，凡尘惊了一下，这就要将身份揭开了吗？
期待，惊讶，顾虑还带着一丝害怕，凡尘看向了自己的小妻子。
小妻子说，她只是开个玩笑，将那些推了出去，也错过了真相。
“我了解的再多，也见不到那高位上的人呐。所以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嗯，不是的。这天下的两位至高者，一个成为了你的姐姐，一个是你的夫君。
凡尘一直在找一个时机，将自己的身份说出的时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这中州圣域的帝鸿圣皇卑鄙无耻，心性薄凉，虚伪下作，是个绝对的小人。手底下也尽然是些酸腐书生，陈公子不算其列。”
凡尘听了很沉默，因为他就是那帝鸿圣皇。
凡尘知道梦不语和圣域的矛盾，他有着顾虑，对于自己妻子的身份亦是。
无法否认，圣域参与了那场袭杀。
将身份说出，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开口就好，可是……
他该怎么说，圣域这件事呢……
凡尘想了小妻子的各种反应，由轻到重。
以己身对万敌，不见尸骨，无存魂灯。
每每想到这几个词，凡尘便觉得心若针在刺一般。
那一场战的后续，布足道传来了消息。
据说，是她以身入局，与天对弈。
那结果呢？
天鬼魔尊险些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天雷湮灭，落得个重伤难复的地步，更是境界有着跌落。
还不是魔尊的梦不语一路奔逃，即使数十次置于死地，却都奇迹一般的活了下来。
很多事情，只有着梦不语才知道。
可凡尘却想到了一句话，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那这谋士，还能全身而退吗？
如此思来想去，凡尘有了一个自己拼凑的真相。
梦月轩就是自己的小妻子，只是她与天对弈，其中代价之大无法估计，失去记忆失去修为变成了一个生老病死的凡人，她以己身，换姐姐梦不语一条命，换梦不语有机会登临至高境。
圣域，也推着自己的小妻子，走了一步将死之道。
凡尘不自觉的便沉下了眼帘，他身上的气势，有些冰冷可怕。
“夫君？”
只是在听见这一声后，那番气势全然不见，只有着温和春风。
女子生产，凡尘纵使确认了不少遍，会没事，却也有着紧张。
意外还是出现了，凡尘如置身冰窖一般，他闯了进去。
“夫君……好疼啊……”
他娇养的小姑娘，从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小姑娘，因为这个孩子受了一番大苦，凡尘想，要是这个孩子带走他的小姑娘，他也可以不用看见这个世界了。
凡尘抓住她的手，输送灵力，那孩子吸收的很快，也愿意出来不再折磨他的小姑娘了。
小妻子昏了过去，凡尘只抓着她的手，疗愈着她的疼痛。
对于这个孩子，凡尘是有些不喜的，因为他让自己的小姑娘差些离他而去。
小妻子也看了出来，宽慰着他。
“我这不是没事嘛～～”
“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小妻子握着他的手，凡尘的心，软成了一片水。
修为越高者，怀孕便就越发困难。
可落在小妻子的身上，却不是这样。
他们又有了个孩子，叫做蓁蓁，字初见。
凡尘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这第二次的生产，孩子很乖，没闹什么就出来了，也让凡尘对其有些喜爱，莫说，是个和小姑娘相像的女儿了。
他的一双儿女，一个在灵修上，承袭了他的天资，一个在魔修上，承袭了小妻子的天资。
也让凡尘更加的确认自己小妻子的身份，可他还是迟迟不开口。
等到儿子大了些，圣域那边也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一会，凡尘便编了个游学的借口，带着儿子回去了。
“你觉得，我要是将身份告诉你娘亲，你娘亲会如何？”
“娘亲绝对会很生气很生气的，爹你知道的，娘亲最讨厌人骗她了。”
凡尘当然知晓，而且，他的这个谎言已经成了二十年。
唉………
这………
要是知道了的话，他死定了。
他也确实死定了。
当身份被揭开，谁都没有准备好。
小妻子对于那个杂碎说的事情，一概不知，并且产生了反感。
凡尘发现，自己准备了二十年的时间，没什么用。
他的好友无夜，也是用着他死定了的眼神看着他。
总是，要回去面对的。
“我可以解释。”
其实，就算他能解释，也没什么意思，因为小妻子不会听。
再完美的话术，也无法让一个本就爱着他的人重新爱上他，同样无法让一个本就相信他的女人重新相信他。
他们之间，凡尘认为，生离死别并不是问题，他有着挽救的机会。
可他忘记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小妻子，是个确确实实的凡人。
他以为，小妻子是和他们一样的至高境强者。
另外一位，不语魔尊梦不语，也没从小妻子手上讨到好。
两域尊者坐在凉亭里，互相对望。
凡尘从梦不语那里得到了真相，也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唐林辅已死，不管梦不语信不信。
中州圣域也会为了他的小妻子，让利给北疆，以作彩礼。
梦不语要的却不是这些，她只问他。
“你是不是真心爱弦儿？”
凡尘点了点头，他当然爱她，从第一眼，便已爱她。
梦不语没再说什么，他们沉默的在凉亭里坐着。
这僵局，还是小妻子打破的。
对于小妻子的做法，凡尘心底有着些不安，还不等他细细想来，便已被小妻子的柔情蜜意迷的失了理智。
大弟子的到来，着实是有些惊讶的。
一场坦白局的展开，小妻子只说了她还记得的。
“今天我和叁叁去买菜，你们在家里给我煮一壶甜茶吧，回来我就喝。”
凡尘从辰时等到了巳时，巳时又等到了辰时，都没有看见小妻子回来。
那壶甜茶早就冷了，他又重新煮了好几壶，只是这茶，冷的极快。
凡尘也终于想明白了，他的小姑娘根本没有原谅他，她只是用那样的方式，让他没了戒备。
然后，离开了他。
在小妻子离开不久，凡尘就发现了不对，他对于和小妻子相处的记忆，开始模糊。
凡尘抓过竹空君询问。
“您的夫人？尊主，您何时有的夫人？”
竹空君卡壳了一下，如果凡尘没有夫人，那圣子和圣女是怎么来的，他也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就算是他们的的一对儿女，都有些记不清小妻子的相貌。
凡尘翻出了那一画卷，他迅速的让竹空君将其昭告天下。
他绝不会，将她遗忘。
小妻子还是放心不下儿女的，她问了布足道和幽渊的事情，凡尘觉得，小妻子一定会去寻找幽渊。
如他所想的那样，他见到了小妻子。
无论他姿态放的如何低，都得不到小妻子的原谅了。
小妻子以一剑，斩开天地，再度离开。
凡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恰逢，帝胤现世，尸道重现。
凡尘只好稳住圣域，小妻子和叁叁的实力，也能让他放心。
只是……他听见了明三仙子所说的。
“兴许是因为血气导致的，可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他的小妻子又怀孕了。
那一剑，凡尘看的分明。
是借天地灵气斩出的，面具是那个启动器，小妻子的身体是载提，一剑过后，她还是个普通人。
三年里，凡尘听见了不少关于叁叁的踪迹，都是在寻找天材地宝的地方，他也知道了，是真的。
那么小妻子也应该知道，回到他身边是最好的。
她不愿意，她决绝的丢下了他。
叁叁解决了一切动荡。
凡尘找他的小姑娘，发动了所有的人，找了整整三十九年，都没找到。
他留在了云城，他的小姑娘去往了远方。
只是没有带上他。
三十九年后再见，凡尘也看得出来，小妻子回来时是做什么的。
可是她回来了。
他的小妻子，真的是个普通的凡人。
那一头的银发，那将尽的岁数。
他已经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再去挽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个错误，也让他的一生都活在悔恨中。
他有了漫长至无尽的寿命，可是他的小妻子却只有着短短的八十载。
有什么用呢。
小妻子究竟是什么人，凡尘不知道。
她在他的怀里睡去，再也无法醒来。
“不许，立牌。”
“不许，造棺。”
“不许，白衣。”
“不许，举办丧礼。”
“不许，诵念往生经。”
凡尘的五不许，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会。
然后，北疆的不语魔尊梦不语和凡尘打了起来。
他们皆是全盛时期，梦不语却撑不住凡尘的两招。
“凡尘！”
他的好友无夜望着他，公子帝胤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别过去，他已经疯了。”
“爹爹，你就让，娘亲入土为安吧！”
“……不可能。”
“爹爹！！！”
“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诵念之声响起，凡尘看向那人。
是他未教导的孩子轩淮书。
他手持白玉珠串，眸中泛起微微的淡怜。
那双眼睛，和他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一双儿女里，只有着他，最像。
“……”
清风吹拂，锦帐中的人儿化作金光随风离去。
凡尘似是呆了一般。
“轩施主不会愿意留在这里。”
轩淮书的语气平淡，他已成佛。
叁叁也不见了。
她归于天地之间，让凡尘再寻不着。
凡尘又到了云天梯上，他在那里待了七日七夜，陈语生他们想上去寻他，被禁制拦在外头。
七日七夜后，凡尘将圣皇之位传给了陈语生，他换上了一身的青衣，离开了圣域。
他要去哪？
“我去做个普通人。”
他继续了他的旅程，做了一个普通的，卖画沽酒的书生。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凡尘不问青山，亦永留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