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峰,光孝寺。
十里腊梅,连绵不绝,尽头之处,便是光孝寺门。
此刻天际暗云层叠,天地肃杀,狂风骤起,盘旋直下。
夏日暴雨的前奏向来如此,只是此刻尽多添一份阴冷,梅林尽头的光孝寺亦在昏暗中,唯剩一道黑影。
马车停到石阶下,梅林多长,石梯亦是多长,无曲折处,直上峰顶,倘若不是十分虔诚,谁也没有耐心去爬这个高的山峰。
但它的香火却依旧旺盛,上上下下的香客不绝,十里天梯虽苦,却又成了一些苦命人的生计。
竹轿,在这里,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上上下下,四人抬,两人抬,晃晃悠悠,也别是一番享受。
“这么高,这么远……”静雅苦恼地看着那长长的天梯,无助地盯着宫纯。
“是啊,真的好高啊。”云素瑶是满怀激动道,她生长在塞北,却从未见过如此高耸入云的山峰,更别提这直达到天际的青石梯了。
“芯儿,你能走呢?”宫纯蹲下来,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柔声问道,“要不,哥哥背你?”
“我能自己上去的。”芯儿笑道,“我上过很多回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是有一枚淡淡的梨涡,澄净的双眸似乎要化成水一般。
“真厉害。”宫纯轻轻地揉揉她的小脸蛋,牵着她的手,便登上石阶。
“我爬不动啊。”静雅无奈地叫道。
平日娇生惯养,此刻纵然未攀登,她却已经胆怯了。
宫纯连忙回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娘,要不给公主,还有云姑娘雇上两顶竹轿?”宫雪也觉得让公主去爬这梅峰,实在是不现实。
蓝影却不为所动,抬头一直看着峰顶,此刻宫纯似乎明白自己母亲一定察觉到什么,连忙退下来,柔声问道:“怎么,娘?”
“这不是要下雨,而是阴风煞气。”蓝影一脸莫测道,“这寺庙之中似乎出点什么事,否则这佛门圣地,怎么会如此?”
“这……”郁娘道,“我们出门的时候是艳阳高照,越靠近梅峰越是昏暗,风也越大。”
“公主,你跟纯儿她们都在这下面,我去看看…”蓝影道,“就在那边那个茶寮等着,天黑我要是没下山,你们就先回家…”
“怎么可以。”宫纯道,“干娘,你陪她们在这儿等着,我陪娘上去吧。”
“我也要上去。”宫雪急道。
“你去添什么乱。”宫纯正色道,“好好待在这边。”
此刻他一脸的严肃,着实把宫雪吓了一跳,相识这么久,他却从来不曾这么严肃地跟自己说过话。
她有些委屈,委屈得想落泪。
静雅轻轻地扶着她的背,柔声道:“要真的有什么事,我们这些女人上去只会给纯儿添麻烦,也帮不了忙,我们就在这儿等吧。”
她一如既往地懂事。
蓝影看了看宫纯,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柔声道:“走吧。”
于是乎一前一后,上了石阶,越是晚上走,越是阴冷,但弥漫的黑气慢慢地从宫纯的身边散去。
“你觉得冷吗?”蓝影双手抱肩,不停地摩擦自己的双臂。
“有点凉,不那么冷。”宫纯明白,此刻六月天,纵然是在山道上,也不该如此阴冷。
“娘。”他脱下自己的外褂,要给蓝影披上。
“这么可以,你自己穿的那么单薄。”蓝影连忙阻止。
“披上。”宫纯坚决道,“哪有当儿子的让自己母亲这边受罪。”
“好吧。”蓝影苦笑道,“你真不冷?”
宫纯摇摇头,环视四周道:“刚才人还很多时候此刻怎么人都不见了?”
“刚才只是幻象而已。”蓝影道,“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没有活人了。”
“没有活人?”宫纯满脸诧异地看着自己母亲,“那我们上来做什么?”
“寺庙毕竟是佛门圣地,纵有妖邪,也是难以侵入。”蓝影道,“说来也怪,咱们走这么久,竟一点事也没有。”
“这…”宫纯道,“要不孩儿背你吧。”
蓝影不时地扶着自己的腰,疲惫之至。
“年纪大了,才到这半山腰就已经力竭了。”蓝影道,“你确定要背你娘我?”
“当然。”宫纯蹲下来,示意蓝影上背。
她便不客气,径自趴上他的后背。
“重吗?”蓝影问道。
“不重。”宫纯道,“以前爹让我背他,那才重呢。”
“他让你背过他?”蓝影顿时有些伤感。
“对不起啊娘。”宫纯道,“我不是故意提起爹来,让你难过。”
“怎么会呢。”蓝影道,“虽然你爹去了,但我他却让你回到我身边,这两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过,我相信你爹也会替我们母子开心。”
“嗯。”宫纯道,“以前在军中,他总是找我打赌,我输了呢,就要背着他满草原跑,其实我知道,爹只是故意在练我,那时候我毕竟挂着文书的名头,没什么机会参与训练。”
“嗯。”蓝影道,“好在你们父子团聚过,不然娘真的会痛心一辈子啊。”
“嗯。”宫纯正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住,脚步也随之。
光孝寺正发着辉煌的金光。
蓝影道:“佛光如此强烈,怕是围绕着这四周的妖邪要么不是很多,要么就很可怕,放娘下来。”
宫纯刚把蓝影放下,她便迅速往寺门而去。
大门紧闭,这数十年来都未曾关去的大门,此刻闭得严严实实。
宫纯连忙上前,用力叩击寺门,但却无人回应。
“不会都已经没人了吧?”蓝影疑问道。
“我们进去看看。”宫纯道。
“嗯。”蓝影带着宫纯退了几步,拉着宫纯的手,纵身一跃,落到门顶之上。
宫纯从未想过,自己温婉贤淑的母亲,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他正想夸耀自己的母亲,却见大雄宝殿殿前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人,就是不知是死是活。
“看来他们被困好些天了。”蓝影焦急道,“可为什么没人知道呢?”
“连知县都死了,来这边失踪的香客,谁能知道,就是知道,也……”
宫纯还想说什么,蓝影却已然飘身而下。
他连忙跟上,生怕自己母亲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