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灵不想理他。
赵相不敢在桌子两旁的椅子上坐,拖了个圆凳摆在下首,又卑微又讨好的两胳膊往桌沿上一靠,头一低背一拱,腆着个笑脸低声下气。
“朱家祖宗,对这俩孩子的亲事,您是个什么章程?”
按说,结亲时女方要拿大,尤其女方家境比男方要好时,奈何男方这边的出面人辈分委实过高,他怕他一拿乔他祖宗能跳出来打他。
装孙子吧,按辈分,他连给人家做孙子都不够呢。
郝灵对灵灵灵道:“不愧是丞相,该点头哈腰就点头哈腰,没把那丞相的气节到处使。”
灵灵灵:“你理他?”
“看看呗,反正他肯定打听出我来了。”
都被牡丹妖那样指明了,再查不出来他这个丞相就不用做了。
赵相:“朱家祖宗,晚辈意思,这不这两天您也不用督促大善上进,不然,您赏个脸抽个空,给两个孩子合合八字?”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来,上头是两个八字,一个赵小姐的,一个朱大善的。
“大善的八字当年朱兄给了我的,小女的八字却是她娘生出了她才知道的。您老——给合合?”
两张纸展开,放在牌位前。
唰,突然一只手出现嗖一下拿了两张纸。
赵相吓一跳,差一点摔向后头,好在抓紧了桌子沿,一看,原来是牡丹妖。
牡丹妖不外在的坐在了左首的椅子里,赵相看一眼没敢说话。好吧,都是老前辈,我不配开口。
牡丹妖对着两八字掐手指头,赵相大气不敢出。
“啧,也就一般般吧。”
啥?
赵相一口气提上来,小心翼翼:“神女,这——怎么个一般法?”
“男主外,女主内。”牡丹妖撇了撇嘴。
赵相:“...朱祖宗,您看——”他转向牌位,不加掩饰的恳求。
男主外,女主内,多么泾渭分明的一句话,能有啥感情?
就像他和老妻,虽然老妻不懂,但有些无关紧要的朝政他就喜欢和她嘀咕,而家里的事虽然少,可他也喜欢听老妻絮叨。不过问不插手,感情还怎么长?人生那么长,熬心吗?
立即舍不得了,他闺女可不是夫为天的培养起来的,他要闺女幸福。
郝灵:“...”
刚刚牡丹妖偷偷跟她说了,朱大善的八字,天生的艳福无边。
善人里可没有一条标准说是戒色,相反,这个时空男子多妻妾反而是美谈,是成功的标志之一。
做这样男子的正妻,委实不是一件美事。以赵小姐的性子,怕不是郁郁而终。
这是一桩很不好的婚事。
想到拿的人家那些吃喝,郝灵不好意思再沉默,表态:“大善出门前不是说婚事不成当家人处嘛,就这样吧。”
赵相头次听到牌位里的声音,不免仍是惊吓,但听了这样的话委实开心。说实话,作为长辈,看朱大善哪里都好,但做岳父,同为男人他看得清楚,朱大善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或者说,不重视。
时人大多如此,他却不想女儿嫁个大多如此的人。
听到朱家祖宗如此说,简直是如蒙大赦啊,惊喜。
“您放心,我一定把大善当自己的孩子培植。”
赵相心思动得飞快,不是好夫君,不代表做不了好大哥嘛,朱大善需要的赵家有,赵家需要的朱大善正好也能给,要是让关系再紧切些...唔,要不要收义子呢?哦,或许朱家祖宗不愿意,那让大善当自己唯一的徒弟也一样的。
赵相立即有了决断并为之一轻,笑呵呵:“那咱就等大善金榜题名的好消息了。”
回头把好消息与赵家三人一说,大家也觉得这样更好,更真心的盼着朱大善高中。
等朱大善出考场,与旁的或扶或抬的人相比,他能笔挺着自己走出来,真是托了郝灵三不五时毒打的福。
“祖宗,我紧张,我觉得自己考得还行,你觉得我行不行?”
郝灵冷冷道:“不行你就以死谢罪吧。”
朱大善:“...”
结果出来,朱大善排在前三,相府又是撒喜钱又是放鞭炮,正式以朱大善的亲人登场,没错,亲人。
婚约解除了。
郝灵不喜欢拖着,朱大善一回来就直接通知他:你俩不合适,这门婚事就当不存在。
老实说,朱大善着实松了一口气,女孩子嘛,当然要知情识趣的好,他一点都不想去哄大小姐。
玉佩还回去,当年的凭证毁掉,大家立时亲如一家人了,当天赵相就拉着他到书房给他细讲皇帝与文武。
紧锣密鼓的是殿试,朱大善有祖宗和赵相给的底气,殿上表现良好,皇帝一眼看中他朗朗风姿,后来看了他的文章,再知身份,更加心动。谁让皇帝正和世家较劲呢,皇帝嫌世家手伸太长,有意扶持寒门,一看朱大善好哇,仅有的关系是赵相,赵相也是寒门哇,好,点了状元。
朱大善穿着状元服跪在牌位面前:“祖宗,大善没给您丢人——”
呜呜,终于不用死了。
郝灵也松了口气,第一阶段的任务光宗耀祖算是达成。
朱大善打马游街,琼林摘花,不出意外的,被许多女子惦记上。
状元,单身,没公婆的那种,简直不要太理想。
一时间赵府门庭若市。
赵夫人脸都笑僵了,看着手边好几沓帖子,忍不住动摇,偷偷问女儿:“可后悔?”
赵小姐直翻白眼:“才不会。朱大哥也太招蜂引蝶了,谁嫁给他谁累。”
不能说小姑娘眼光毒,只能说小姑娘直觉准,可不是嘛,这蜂啊蝶的,可不是正室能挡住的。
只是,看上朱大善的人里有个公主。
这公主是个倒霉催的,她直接自己去和皇帝说了,仗着皇帝对女儿们都不错,谁知,她一开口,皇帝的龙脸就落了下来。
他为什么抬举朱大善?因为要用朱大善对付世家,要把朱大善培养成只属于皇帝的一把利刃!
驸马?
知道驸马是什么玩意儿吗?驸马就是给公主消遣一辈子的玩意儿,禁止参政!
这规矩还是他上任后亲自夯死的。没办法,以前的公主嫁的都是世家大族,驸马也都是好人才,家族扶植,公主帮衬,从皇室啃了多少利益去。在皇帝看来,驸马是外贼,公主就是家贼,专帮着外贼偷娘家。可恨。
因为驸马弄权,皇帝和自己一派心腹很费了一番心思才将比他辈分高或平辈的那些驸马或废或杀,他不想女儿重蹈覆辙,就定了驸马不得参政的规矩,也是为女儿好。
可有个女儿不为他这个当爹的着想来挖他墙脚。
皇帝和颜悦色的时候是个好爹,龙颜一怒就是无情帝王。
都懒得说她蠢,让她滚回后宫呆着去。
公主委屈死了,跟母妃告状,母妃一听,急眼:“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公主:“不就是个状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