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军队出城的时候,聂璞刚好赶到军营,对着空空如也的营盘发呆,怀疑自己是否又不慎坠入了鬼蜮伎俩,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来了。
慌忙检视自身,一切正常,超常的灵觉依然还在,这说明自己还在现实的世界中。
聂璞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对付鬼师徒的最佳方法。
如果那些鬼蜮伎俩躲过了识海示警,一定会干扰灵识,而一旦灵觉异常,极有可能已堕入对方的幻境中。
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就一定能打破幻境。
不过,聂璞也知道,这个方法对付两只小鬼可能有用,要对付那只老鬼,未必有用。
刚经历过的幻境,亦真亦幻,直指人心,实在有鬼神莫测之机,若非徐明老爷子出手,聂璞自忖很难凭一己之力脱身。
放下许多心思,聂璞启动灵觉追踪到大队人马离去的方向,一直跟进了山林中,见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令人毛骨悚然的并非是尸山血海之类的战争场景,而是平静平常中的诡异。
聂璞看见自己带出来的骑兵,非常有序地依山林排列开来。
所有的骑士都很安静,安静得如同行尸走肉般木讷,而胯下马却不安地刨动蹄子,打着响鼻,以至于许多骑士都跳下马来,牵着不安分的坐骑勉强归队。
每个骑兵站队时,都把身旁的树木作为基准,而不是其他的骑兵战友,看起来是把树当成了战友。
稍后聂璞才想明白,这些中了迷幻的骑兵,把山林当做了后续大队人马,此刻正在认真归队。
更加诡异的是,聂璞看见宋果正面向尧邦举刀敬礼,二人马头对马头,宋果正在汇报着什么,而“自己”正在尧邦身旁频频点头。
聂璞向着宋果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边走边拍着巴掌道:“好,好,尧将军来得快,宋将军接得快,实在是雷厉风行,训练有素。只不过什么时候我自己也变得这么行动快捷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在聂璞拍巴掌的时候,宋果侧头看见了他,一阵恍惚,掌声所及的地方,那些骑兵也显出一阵迷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尧邦看见了聂璞,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我的搭档突然多了起来?”
聂璞笑了,“哼”一声道:“我是你的搭档吗?看样子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旁边另一个聂璞叱喝一声,截断了话头。
“妖孽,装神弄鬼,拿命来!”说着,就向聂璞扑了过来。
聂璞叹息了一声,脚下突然滑动,不显山不露水地加快步伐迎了上去,心中开始默念九字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与此同时,与九字诀相适应的一个个手印,出现在识海当中,改造着他的内在精气神和外在筋骨皮。
他很慎重,要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状态,以免被敌人的鬼魅伎俩所乘。
两个相向而行的聂璞很快冲到了一起,一道刀光突然亮起,向着其中一个聂璞斩落。
就听一声霹雳响起,被刀斩的那个聂璞断为两半,飘离开去,在稍远处又重新接合起来,但那一刀的刀气始终滞留在其体内,逼得他运足全身功力相抗衡。
一阵闪烁间,当他终于逼出了刀气后,人也现出原形,原来是鬼打墙。
今非昔比,过去的聂璞会被他困在领域里,今天却一出手就把他斩出了原形。
一旁的那个尧邦见势不妙,正要有所动作,却听聂璞转头对着他“呔”一声叱喝,身形一下有所滞留。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叱喝的是一闪而没的刀光,刀光射中那个尧邦时,同样发出闷雷似的炸响,响声过后,腾起一阵烟雾。
烟雾散去,显出一个精悍的黑衫中年男子,形态举止都和穿青衫的鬼打墙有几分神似。
这是鬼上身无疑了,曾经把自己一行人作弄得不亦乐乎,却最终面也见不了的对手,此时也是一个照面就原形毕露。
当然,之所以如此,也得益于这一次聂璞是有备而来,后发制人。
鬼打墙,鬼上身,原形毕露的二鬼面面相觑,最后选择了迅速退走,丢下差点就要被迷惑为其所用的近万精骑,不再与聂璞纠缠。
二鬼之所以那么当机立断,是因为宋果和周边的骑士正在清醒,再不走,还能不能脱身都难说。
这一次遇见的聂璞,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但对他们的幻术有了免疫力,明显还具备了反杀的能力。
而聂璞通过这一次交道,也有所感悟。
他发现,自己遇见的这三鬼的鬼蜮伎俩,明显不是中土一路,就像第一次遇见那个教堂执事一样,让他深刻体会了修真与武道的差异,而这一次,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另一种全新的东西。
上两次分别遇见鬼打墙和鬼上身时,限于自己的眼界,加之完全被碾压没有你来我往的交锋,感受不多。
连续遇见三鬼,尤其是后面跟两只小鬼实打实地交锋,让他起了别样的心思。特别是当他的攻击接触到对方时,有一种驱邪的既视感,而对方也仿佛没有实体,可随风而化。
莫非真是幽灵?
这世界莫非真有以幽灵方式存在的种族?
自己的识海又是怎么回事?灵识,灵觉,和这种幽灵又是什么关系。
那这几只鬼出现后,是仅靠幻术伤人,还是把人的意识拉入了灵界(幽灵的世界)?
聂璞一阵瞎想,直到耳旁传来呼叫声,才回过神来。
“大人,我们怎么了?大人醒醒,你可不能有事!”宋果来到聂璞身边,又是迷惘,又是着急。
聂璞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别乱叫,乱了军心。”
“是,是,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们怎么到了这里?”宋果继续问道。
“呵呵,怎么了,你不记得了?”
“有一些印象,但还是不清楚……不可思议……”宋果依然迷惑,无法准确表达自己对当前事件的看法。
“先把队伍带回去,注意不要惊扰了百姓。回去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聂璞当机立断下达命令。
……
聂璞带着他的骑兵,就这样在渝州城驻扎了下来,一晃就是近一个月。
在这期间,他自己成了州领兼驻军统帅,而他的部队,不但承担了驻军的任务,有时还兼充衙役。
原来郑氏皇朝那一般官员,自左州领始,都销声匿迹了,而郑家更是不愿露头,聂璞就只得勉为其难了。
但实际上真正辛苦的,是宋果那一帮人,因为只要有什么烦心事,诸如摊派赋税、升堂断案等,聂璞都是大袖一甩,就推给了他们去具体操作。
宋果晕头转向之余,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骑卫队,挨家挨户搜查,硬是把躲起来的过去的文案、书吏、师爷等一干人等,捉了出来,押回州衙开工。
好在有徐家的底蕴在,除了密切监视风梁联军的动向外,其他倒没有什么真正可担心的,维护好治安,顺便还能征集上来粮草最好,这样能为后续大队人马的军需未雨绸缪。
州城在一阵惊扰后,慢慢也就恢复了平静,寻常百姓的小日子依旧如往常一般过了下去。
经历过天罚城之乱的聂璞,对“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这句俗语深有感触,见到百姓们安居乐业,心中着实宽慰。
……
后续的尧邦终于赶到了渝州城。
这小子动静整得挺大,大军还未到,就哨探不断,传讯人马穿梭不停。
到了州城后,那动静就更大,大队人马仅仅进城,川流不息就走了大半天。
原来,尧邦一路行来,相比聂璞速度慢了许多,一方面是要收复沿途各州府,另一方面就是一路招兵买马,扩充队伍,并在行军过程中加以整训。
这样,当到达渝州城时,这以新军为主体的禁军已扩充至近二十万人马,并且已经有些王牌禁军的风采了,进城时威风八面,像模像样,在宣扬皇威、震慑天下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再往前走,就是瓦口关,就是前线,将会真刀实枪地检验这支新军。
渝州城内没有那么大的军营,但聂璞在军队未来之前就在城外瓦口关方向安排好了营垒,浩浩荡荡的大军宣示完君威后,就穿城而过,在城外驻扎下来。
而大军示威的效益也很快显现了出来,第二天,就有士绅代表到大军驻扎地劳军,而州衙那边,又出现一波衙役、吏员回归潮,只是不见州领左无极等核心官员踪迹,想必被风梁叛军裹挟而去。
一切安顿好以后,尧邦就急吼吼地来找聂璞商量大军行止。
“按照大人嘱托,尧邦一边接收京畿补充兵员,一边沿途招兵买马,总算凑足了近二十万大军,可以勉强与叛军在规模上对垒了。”
“尧将军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本人不过是个监军的角色,过多干预军机,可不大合乎情理。”见尧邦不负厚望,聂璞心中高兴,打趣道。
“大人说笑了,皇上可从来没说过大人在军前,只是充任监军角色。”尧邦倒真有些急了。
“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每次都拿定主意才来找我,我还需要说什么?”聂璞不依不饶。
“这次听大人的,不敢拿主意了。”尧邦一听,原来在这等着我,连忙表态。
聂璞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尧将军,有些时候,你真不像个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