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璞一番胡思乱想之后,赶忙静下心来听听徐宏怎么继续自己的话题,其实有些真相他也很想了解。
“郑氏皇朝与四大家的矛盾演变为争夺天下的战争,有些暗中的势力早就想趁火打劫,只可惜碍于原来的协议,无法出手,正好利用了这一次两军交战的机会。”
这话与徐明如出一辙,郑全听了,显然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因此问道:“什么协议啊?我可没有签过什么协议。是父皇吗?”
“是叛贼之间的攻守同盟的协议,与陛下无关。”徐宏进一步解释道。
郑全听得若有所思,也就不再过多询问了,要知道,徐家的代表是以客卿身份驻守朝堂,不是自己的臣子,有些话别人不愿说透,也不好再问了。
聂璞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想得更多了。
也许当初徐明口中的“有人”,此时徐宏口中的“暗中的势力”,不完全是指灵山,还包括一些立场模糊或随时准备改变立场的势力,不然为何会说得如此含糊。
大概是身处朝堂,尤其是在执天下中枢的上书房中,面对着皇帝与重臣,一下体悟到了政治的诡谲吧。
胡孩因为刚才郑全那一番话,一时之间不好再开口,倒是郑全自己沉吟着道:“那么,就不要忙着裁撤私军了。聂……先生怎么想?”
大概因为徐宏在场,郑全硬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聂兄改成了聂先生,这个称呼一出口,反而叫的人、听的人都觉得自然,也不必避人。
这成了往后郑全对聂璞的主要称呼。
“不瞒陛下和各位,除了刚取得胜利的时候兴奋了一阵,我觉得暗中形势依然凶险,今后要对付的敌人,可能也更加凶残。”聂璞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这番话也是围绕今天进宫的主旨而发,就是警示郑全,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听了这话,郑全的面色转向沉重,连胡孩也没了那满脸的不服,徐宏和小倩更是频频点头。
一时之间,上书房内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哪里还有一点庆祝胜利的喜庆气氛。
过了一阵,还是郑全率先打破沉默。
“那什么,今天是聂先生带领禁军取得大胜回朝的喜庆日子,朕不敢像对臣下那样搞什么封赏,但大家一起庆贺庆贺还是可以的。陈公公,传膳,传膳!”
郑全手舞足蹈,一刹那又回复到“金叶子”的状态。
……
上书房朝觐后,聂璞才得以与宫羽、萧半山等人见面,萧半山听了聂璞对局势的看法后,深表赞同,同样认为瓦口关大捷,除了己方将士用命而外,还有多方势力参与角逐。
只是不知道总山长与老爷子是否保持密切联系,如是,那么有些内幕,可能比聂璞知道得多,同样鉴于关系重大,不肯轻易透露。
反正有徐宏在,半山精舍对东面局势的一些隐秘,不可能一无所知。
不过从明面上看,随着东面大捷,郑氏皇朝上下欢欣鼓舞,禁军的兵源和粮草得到源源不断地补充,不但京畿地区守得固若金汤,还开始向各州郡扩散,取代原来的杂牌厢军。
其中,最大的那一部分,始终是尧邦率领的二十万精锐。
不愁补给,有损耗就有加倍的补充,朝廷给了尧邦最大的支持,其实也就是中书令胡孩在郑全的授意或默许下,调拨人力、物力全力支持尧邦。
有了这样的观察,聂璞才发现,原来所谓尧家军的叫法是多么荒谬,禁军从来不姓尧,因为从征兵、补给等各方面看,甚至组建期的训练,都掌握在皇朝有司手中,与尧家没有直接关系。
现阶段,这些都掌握在胡孩手中,所以禁军与其叫尧家军,还不如叫胡家军,怪不得胡孩企图阻止私募兵,好像他背后的狐族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也许正是因为通过这样的方式,胡孩才全面地染指皇朝的军政大权,让郑全都不敢掉以轻心,精心搞了一套三驾马车的制衡机制,把自己拉入了权力的漩涡,并且毫不顾忌地让他一度掌控禁军。
这是以目前聂璞的眼界,能够对郑氏皇朝政权格局所做的最深刻的分析了,当然,有些背后的因素他目前并不知晓,尤其是发生在他本人身上的那些暗中角逐,他更是一无所知。
就这样,聂璞按照自己的理解,在郑氏皇朝中发挥着自己的影响力和平衡作用。
在尧邦带领下的禁军仍旧在不断取得胜利,那让聂璞担忧并向皇朝示警的危机始终没有发生,以至于聂璞自己都有点疑心是否多疑了,但想到徐明和萧半山的态度,终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尧邦开始以上都为中心点,从瓦口关、渝州开始,做扇形运动,从东到南,横扫叛逆,禁军走过的地方,身后都留下一串重新反正的州郡。
其中,最重要的标志,就是收服了包括南湖在内的潮州,整个半壁江山重新在郑氏皇朝的控制之下,随着禁军的推进,全部收复沦陷国土也只是早晚的事。
当聂璞看到奏捷的邸报时,不仅想起了曾经的会讲,尤其是那一座神奇的墓亭,以及关于仁皇和垕江娘娘的传说,还有从半山精舍开辟的神奇的通道。
奇怪的是,在这次动荡中,整个南湖没有丝毫特别的地方,双方也没有任何一方,将之当做重要的战略要地。
……
在已经收服的潮州下辖的临海郡,郡城很大,正对着无尽海域。
当然这里只是东南面,所以面临的海域,并非四极之一,有海族生存的海域,而是遥望海上仙山——灵山的海域。
郡守马保国,与渝州州领左无极是同科进士,只是不如左州领那么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一下就在大殿上被仁皇看中,钦点了前三甲,从此青云直上,几年时间就外放州领,做了方面大员。
但马郡守却也并非书呆子一个,几年翰林,渐渐深谙官场诀窍,一步一个脚印追了上来,近年来,虽未赶上左无极这样的天之骄子,但也成了大郡长官,在朝中左右逢源。
自中土板荡以来,马郡守的官场生涯也受到了极大冲击,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像是坐上了过山车,想想都令人心惊。
一会儿皇朝,一会儿世家,其间还有多少隐秘的势力,都在这个南方大郡角逐,自己这个郡守若没有练就墙头草的本事,说不定那股怪风刮来,自己就被吹折了。
这不,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风梁联军居然被团灭了,不久前还在围困京畿,猛攻雄关,真是世事难料啊。
好在自己虽然随大流易帜倒向了反叛一方,但却不蹦跶,尽量不引人注意,因此禁军前部一到,立马开城迎接,估计皇朝那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过降叛的事。
想到这里,马郡守在暗道侥幸的同时,不禁也有点佩服自己渐臻炉火纯青的随风倒的本事。
他这么琢磨着的时候,正坐在衙门里,旁边的人见他脸上阴晴不定,都不敢擅自搭腔。
就在这时,有衙役飞快地冲了进来,口里还直嚷着。
“报……不好了,有……不知道什么身份的队伍,要进城来。”
马郡守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呵斥道:“慌什么慌,一点礼数都没了。问清楚哪方的,难道说进来就进来吗?”
大概经过这段时间的波折,全郡上下都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说有军队出现,都感到惊恐。
“司马大人呢?”马郡守又问。
这司马大人是禁军收复临海郡后,留下的专司守卫的武官,取代了过去的镇守厢军。
“司马大人已到城头上去察看动静去了。”这衙役就是一个传话的,连来的军队什么模样都没见着。
“去,再探再报,把情况弄确实!”马郡守不耐烦道。
“嗻!”
报事的衙役领命而去,不过出门不久,就飞快折返,这次看起来更加慌乱。
“不好了,已经到门口了。”衙役叫道。
“什么到门口了,谁到门口了?你鬼叫什么?”马郡守一声断喝,但并没有止住衙役的语无伦次。
“府衙被堵住了,那些人杀气腾腾,看样子要大开杀戒了。”衙役惊慌失措。
临海郡和其他许多州郡,都喜欢在府衙外建一个大广场,已备不时之需,战事爆发后,多成了各方势力阅兵誓师的地方。
此刻,这里倒成了资敌的方便之所,一大片骑兵队伍布满广场,仿佛凭空而至,城防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实在是诡秘非常。
整个骑队白盔白甲,但装束却没有什么特别标志,只能肯定既非皇朝军队,也不属于四大家。
看到郡守带着一帮人出来,当先的骑将“唰”一声抽出战刀,他身后的所有骑兵,做出同他一样的动作,阴冷的刀光映照着森然的面目,看起来鬼气森森,没有多少鲜活的气息。
“诸位,有话好说,不知道是那一方英雄到来。鄙人谨代表临海郡上下一体的官民士绅,对各位表示热忱欢迎。”
马郡守暗暗心惊,搞不清楚眼前幽灵一般出现的军队是什么来头,赶紧表态,免得被当做敌人。
对方听了这话,却没有回应,而是平伸手臂,刀尖向外指向马郡守那一伙人。
黑压压一片骑士,做出的动作就像一个人般地整齐划一,好像牵线木偶,被无形的线操纵着。
“鬼骑士啊!”马郡守一伙人在心里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