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这天上午。
到脚踝的积雪,让梁城地界白茫茫一片。
茶摊内,宁合把正在修补的书籍放下,目光看向了周县的位置。
三里外的官道上。
张员外和一名府内账房策马而来,马背上挂着两大扇腊肉。
侧面还有两个盒子,里面是上好的青山茶。
每年,张员外都迎着寒风亲自来送礼。
只是如今的张员外,兴许是这两年经常来回跑的缘故,使得他的两鬓白发又多了些。
相较于以往,如今经常去各县施粥的张员外更忙了。
等送完礼,他还赶回去把账目和货物备好,初七就要再次去李县开舍粥摊。
且距离茶摊还有一段距离时。
兴许是赶路时无聊。
旁边的账房是腾出手紧了紧被寒风吹歪的帽子,寒风灌口的瞬间,又颇有感叹道:“老爷,您马上又要出县了..今年堂少爷又没回来..”
“忙..是好事。”张员外虽然看着显老,脸色也冻得发红,但大冷天里的精神头却不错,如今面对账房的叹气,亦是笑着回道:“这..说明他在梁城内..站稳了脚跟,有事拖着不让他走。”
张员外话落,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脸庞。
“忙?但忙也不能忙一两年吧?”账房听到这话,却有些生气,气张护卫有些白眼狼。
两年来都没回家瞧瞧。
张员外听到这话,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暗恨这位账房说起自家事。
因为这位账房跟了他二十年了,算是半个张家人。
可也是张员外把他当成家人。
又当见张护卫这几年这事。
这使得账房越想越气,还言道:“前两月我去城里办事,听说很多人都说堂少爷他们一家为梁城张家。
咱们为周县张家!
这是什么意思?急着要撇干净?自诩梁城人士?”
“什么分不分..”张员外听到账房话语越来越过分,是摇摇头,“此话..你和我说一下便好了,到我这里也止住。千万不要外传。
至于..分不分周县张家和梁城张家。
他也长大了..是时候独立门户。
否则外人提起,提起他曾经是府里护卫,这总是不好听。”
“老爷!你..”账房一急,随后叹了一口气,“唉..你就是心善。”
话落,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是自己跟着老爷再久,跟着张家再久,关系再好,说到头来也没血缘关系。
如今是张家的自家事,自己看不惯归看不惯,为老爷打抱不平归为老爷打抱不平。
但老爷都说莫言了,自己再说,就不太好了。
而在相对沉默中来至茶摊。
张员外就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向着宁合道:“先生,新年好。”
他言落没几息,账房也乐呵呵的取完年货走进,“先生新年好。”
“新年好。”宁合为二人倒上茶水,“先暖暖身子。”
宁合说着,也道谢接过年货,又顺手拿起桌上的木盒茶叶递出。
里面装的是自己炼制的静心茶,服之和在茶摊内饮茶时一样,都可消散一些不好的情绪。
此刻,正在品茶的张员外当看到先生回礼,则是连忙放下茶杯,接连摆手。
同时又怕先生不喜。
张员外还指了指品了一半的茶水,解释道:“先生的茶是好茶,品上一口,一路上的寒气都消了,我再不懂行,也知道这是上好药茶。
我品上一杯就值当了,再多我就受之有愧了。”
张员外笑说着,是觉得自己送的都是寻常年货,比不起这茶叶。
宁合也未再说什么,就把茶收起来了。
等一杯茶落。
张员外念着还有事,就向着宁合道别。
宁合看到张员外离开,则是出摊目送,等他安全回到十里外的县里、家里,才回身把腊肉挂好,继续修补游记。
可今日见到了熟人,再一算另一位熟人王捕快。
那位熟客有一年没来了。
方圆百里都无他的气息。
宁合闲来无事,好奇演算一下,算算他的去向。
气息在北。
快回来了。
而在数千里外的历城。
穿着厚衣的王捕快,确实是牵着马儿,两脚一深一浅的在踩着历城厚积雪,向着梁城的方向赶往。
并且他走着走着还在感慨,谁能想到本是一月的坪城游,但随着南关少侠的北行一事,使得他们这些外来的捕快,也跟着跑了一大圈。
可也是好事。
他伸手进衣领里面,摸着怀中的印信,这可是今年一年差事的贴补。
等回到了县里衙门,能换上七十两白银。
每当想起这个事,他就笑的合不拢嘴。
莫说去年救了一娃娃,那娃娃的爷爷看似还是个高手,交给自己几手精妙的招式。
这趟太赚了。
他已经忍不住的想回去吹嘘,仿佛已经看到了众人那羡慕的表情。
至于那娃娃的爷爷是谁,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给他编个响亮的名声。
比如大扬城地界内的林县第一高手?
这样也显得自己是受到了高人传授,让众人更为羡慕。
王捕快越想,越觉得这名号太对了。
因为大扬城太远,没人会去查证。
而也在王捕快抱着吹嘘与换银子的心思,着急想要快些回去的时候。
在数千里外的梁城内。
米行后院的书房外。
书生正掂着厚厚的账本,敲响了身前的房门,“掌柜醒了吗?巳时了。”
“早就起了。”门内传来张护卫的声音,“外面冷,进来吧。”
“哎。”书生应了一声,轻轻推开房门,迎面就是一股暖风吹来。
屋内暖炉、檀香、还有一个灌满热水的油皮袋子,被张护卫放在了双腿上。
张护卫此刻是盘膝坐在床上,一叠账本在皮袋子上放着,且嘴里还咬着笔杆,看似遇到了难,或是乱账。
书生瞅了两眼张护卫这奇怪姿势,这么冷的天气里也没说什么有辱斯文,而是一边关门,把寒风堵在门外,一边把账本放到一旁桌前。
等放好账本。
他活动了一下手掌,本来都准备接过这账开始算。
张护卫却没有说话,没有给他接手的意思。
书生见了,就轻声来到了暖炉前暖手。
一时间屋里只有‘噼啪’的火柴声,还有账本前后对照时的翻页声。
张护卫算了一会,又在一张空白纸上涂涂画画,也没请教书生,就把这几笔乱账给缕清了。
等算清。
张护卫也颇有成就感的呼了一口气,又看向书生道:“像是这样的乱账,你一日就能理清二十几本。
再瞧瞧我,这一本从早起算到了..”
他说到这里,问道:“你之前说几时了?”
书生回忆了一下,又大致约莫了一下屋内过去的时间,“如今应该是午时。”
“这就一个半时辰了?”张护卫笑着,“比去年有长进。前两年还在一心下力跑商,这些账目都是大伯和账房在管。
懂是懂些,但还真没仔细算过。”
话落,张护卫又准备再翻下一本。
书生见了,是询问道:“掌柜,初四了,今年回去吗?”
“回去?”张护卫想了想,随后摇头道:“再等等吧,等这些时日内忙完了再说。”
书生听闻,又看了看正在整理账目的掌柜,嘴巴动了动,想说,‘去年过年的时候,包括平常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可每次都没去过,每次都是这般以忙为原由。’
书生心里想着,也正想着这句话敢不敢说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伙计喊他,马车已经备好了。
他还要去往下一个店铺内取账。
书生看到这事,也就不再提了,省得惹掌柜厌烦,觉得自己管得太宽,管的越界。
顿时,随着书生离开。
没书生干扰,没书生提起家事。
正在整理册子的张护卫,很快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因为正事要是做不完,做错了,等刘大人怪罪下来,他立马就会从城里的大红人,变成了受人嘲笑的过街老鼠。
且一会他真的有事,他还要去见那位员外的女儿,告知一下过门的日子。
时间已经定下,是二月二十八。
但说起来,此次见面,才是第五次。
此刻回想起前四次,张护卫也没什么表情。
因为大员外的女儿在长相上很普通。
但年岁却有些大,兴许是一心操心着家里的当铺生意,使得二十五岁还未成婚。
性格上..
张护卫琢磨了一下,通过前些日子的接触,感觉这女子和他差不多。
一心都是为了自家生意,应该是能相处得来。
这般想着。
张护卫又唤来人问问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稍微收拾了一下,出门向着城北行去。
并且见面的地方也不远。
和前四次一样,都是在三条街外的林家当铺。
等张护卫来到这家二层当铺前,又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二楼。
靠里的房门刚被打开。
张护卫走到门前,看到林家小姐正在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着算盘。
再等走进屋内。
林家小姐抬了一下头,“张掌柜请坐。”
话落,她又拨着算盘。
张护卫则是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前四次也都是这般,林家小姐在算账,而他干坐着坐上一会,就告辞离去。
但想起正事。
他又看林家小姐没有停下算账的意思,便适当的放缓语气,轻声道:“日子定下了,二月二十八。”
听到时间,林家小姐轻微顿了一下后,依旧拨打着算盘,“嗯。”
听闻回答,张护卫也是沉默了几息,又看了看算盘后,不知发现了什么,就言道:“那我先告辞。”
话落,他就离去了,又轻轻把门关上。
林家小姐片刻回神,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此刻的算珠都是无意识拨的,之前的几笔账都算错了,还要重头再算一遍。
再望了望被关上的房门。
想来,自己方才的窘态应该是被这位将来的夫君给瞧见了。
想到夫君二字,迎娶的日子,她又失神片刻。
但目光无意识瞄到账本,想到今日账还没算,她又开始认真算着账目。
第五次的见面,又这样寥寥结束。
可除了张护卫偶尔会看看自己的妾室以外。
乐得当媒人的良文吏,也是二百两的驱使下,关心着张护卫的人生大事。
亦在今日傍晚。
良文吏把金曹事务都忙完以后,就来到了金曹后院,找到了正在亲自清理院中盆栽的刘大人。
刘大人此刻正拿着一支软线捆成的小刷子,小心的清扫着花叶上的浮尘。
良文吏见此,先打量一圈,看到没事需要自己帮忙,才开口言道:“大人,张掌柜的喜日定下了。”
“哦?”刘大人轻拨着迎春花的叶子,“何日?”
“二月二十八。”良文吏回了一句后,又问道:“大人去吗?”
“我就不必了。”刘大人清扫干净后,起身观望着盆栽,“但贺礼还是要送的。”
“是..”良文吏先是应了一声,又当看到大人心情不错,才开口问道:“大人为何不去?下官见大人很器重张掌柜。
张掌柜也一心一意为咱们金曹做事。
如若此事去,定然会让张掌柜更加效忠大人。”
“我是器重他,也知良文吏你一心向我。”刘大人回身看向良文吏,想到良文吏还无妻室,应该不懂这些,于是才说道:“但如若我去了,是能让张掌柜脸上添光,也能为林员外的女儿撑撑台面。
可妻是妻,妾是妾。
伱可想过张掌柜的原配妻儿?今后是否要看员外女儿的脸色行事?
若是今后出了家乱,你让张掌柜如何?
我这一去,不是帮他,是坏他家事。”
“大人考虑周到!”良文吏恍然大悟,露出十分受教的表情,好似真不懂这家长里短。
但事实上良文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只是牵引着让大人说出来,这样才会有恭维的机会,也显得自己十分好学。
而刘大人看到良文吏这般谦虚好学,亦是心下点头。
再加上是学识传教中的恭维,也让刘大人十分享受良文吏的这句追捧。
于是事情定下,纳妾之日,金曹府只送贺礼,面就不出了。
送贺礼,也只是让大员外安心,让他知晓他女儿受金曹府保护,之后老老实实、安安生生过日子便行。
这些事的安排,也随后送到了大员外那里。
大员外自然是放心,也联系到了张掌柜,希望迎亲那日别搞得那么铺张。
他跟着老金曹多年,也认识刘大人,知道他们师徒二人都喜欢节俭。
最好是当日那天两家人一起聚聚,也避开金曹府的视线。
往后可以分桌分批的邀请亲朋好友再补。
而随着时间过去。
二月二十八的这天清晨。
万物迎春。
在周县的茶摊上。
宁合正在补书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发现今日有趣,一天内来了两件喜事,一件趣事。
其中一件喜气是梁城方向传来的,分为两股气息。
一股在城北,一股在和自己有些缘分的张护卫家。
这征兆是家里再添一人,或是娶妻、纳妾。
再瞧没自己请帖,张员外的气息也在五十里外的李县,看来谁都未请,那自己也不去了。
虽说两年也未见他,但不见也就不见了。
而另一件喜事,是正北方向遥遥传来,且距离越来近,是神行之法,看来是修行界的好友来访。
最后的一件趣事,则是一位熟客的。
是刘大人身边,那位姓良的文吏。
今日,他来了一份官运。
这官运和去年刘大人去历城时的机遇不相上下,甚至还高出一些。
也正因为此事,宁合才推算出他会比刘大人还早入朝。
哪怕是刘大人认了一位户部侍郎为义父。
认义父的事情,刘大人有时去河神庙里,和庙祝闲聊时曾提起过。
宁合也听河神说过。
但今日这份机遇,不亚于这位户部侍郎。
而也在宁合念想间。
与此同时。
在梁城内的张府外。
张护卫的纳妾一事很简单。
简单到两辆马车,一箱陪嫁的珠宝。
风平浪静的这事就结了。
包括独身前来的良文吏也没进府,只是单纯在府外送了些礼物,随后就向着斜对面的客栈走去,准备稍坐一会。
但此刻在这家客栈内。
一位年约四十七八的大汉,正饶有兴趣的望着窗外,望着张掌柜的纳妾进府。
又在大汉四周的桌椅上,分别还坐着十八名看似来吃饭的食客。
实则,这些食客全是江湖高手,职责是保护这位大汉。
这位大汉,却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一位巡查首领。
具体官位为,旬、坪、梁、泠、历、山、大扬、七城巡查使首领,也即是七郡巡抚,受命皇恩,身携钦差之令。
主要是查去年南关后人一事。
因为南关少侠一路所过,手下人命已经四千有余。
虽然都是罪有应得,但如此高手在野,这肯定是要探一探。
尤其如今得了江湖第一的称号后,又忽然消失,这更是要查一查。
若是家境清白,能再请来帝都当大内侍卫的教头,那是最好不过。
可如今南关后人没丝毫信。
这位巡抚大人不由又做起了老本行,每经一县一城,主是问南关消息,其后就瞧瞧这里的官员如何。
就像是这位张掌柜,听说就是梁城金曹府内的红人,不知有没有借权营私。
那行商会的规模,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十数位大行商。
但如今一瞧。
娶妾一事都这般节约,又或者说是为小心谨慎。
看来是明面上不好查了,除非是动真格。
若是动真格,那就不是一人两人的事了。
巡抚思索着的时候,也忽然看到良文吏正走进客栈。
掌柜看到良文吏,是热情巴结的高喊一声,“良大人,您请!”,然后就准备给柜台前的良大人塞一些小红包。
“嗯。”良文吏看到掌柜如此懂事,本来还在暗自点头,又无意间扫视屋内。
当看到巡抚,他不以为意,因为不认识,且这汉子也没什么气质。
可当看到四周的一些客人,看似他们是平常闲聊吃饭,实则都隐隐围绕那位大汉的时候。
做事一向谨慎聪明的良文吏就感觉事情不太对了。
他觉得那位大汉可能不是一般人,不然寻常人出行,不用这么多人保护。
抱着这个心思,良文吏端起柜台上的水壶倒水,又借着喝茶的空隙,衣袖一遮,像是不经意间的观望,实则是悄悄打量这些护卫。
这一看,这些护卫和城里的江湖高手类似,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肃杀感觉。
一时间良文吏觉得被这些高手保护的人,地位一定很高,高到要么是江湖中的名门,要么就是位高权重之人。
江湖中人还好。
可万一是朝廷中的哪位大人?像自家刘大人一样喜欢微服私巡?
想到这里,良文吏当看到掌柜在整理银子时,继而就出声打断,且很自然道:“张掌柜今日喜事,店家又离张府这么近,难道是店里生意太好,腾不出人手,让我帮忙送贺礼吗?”
良文吏说着,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好似经常为这些店家跑跑腿,浑然没有趾高气昂的模样。
掌柜听到这话,却是吓一跳道:“哪敢哪敢!良大人您瞧,小人正准备去送呐!”
掌柜说着,以为良文吏帮张掌柜撑腰要礼,于是也不敢多言,就一溜烟的出去送礼了。
良文吏喝完茶,则是摸进口袋,在一堆银票下面,摸到了五文钱。
再朝桌子上一放。
他向着门口的小二道:“茶钱放下了。”
说着,良文吏念着此地不可久留的心思,正准备向外走。
那位大汉想着店家对于良文吏的称呼,一时喊道:“那位良大人留步。”
‘坏了..’良文吏一听,是心里一个咯噔。
明知道自己是大人,还敢让自己留步,这八成是朝廷中人,还是那种不在意梁城官员的那种。
否则大人这一称呼很多,那位掌柜可能是喊捕快,也可能是知府。
让捕快留步,这留就留了,外县的捕头也敢。
但敢让知府留步,那定然是朝廷内正三品之上,并且还是手握实权,亦或者有很重的关系。
否则什么都没的话,单单是一位虚职三品。
那他敢让一地封疆之主站着,那知府就敢把他轰出自家地界。
一瞬间,良文吏就猜到这人自己惹不起,知府大人兴许也不会轻易得罪。
于是。
良文吏听到留步声后,就真如一心为民办事的差使一样,笑呵呵的向着汉子走去,“这位大兄,不知你遇到了何事?本官能否代劳?”
“代劳?”巡抚看到良文吏的样子,却是哈哈大笑道:“大人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吧?就莫要这般过于谦虚了。”
他说着,也不顾良文吏装作无知的样子,而是接着道:“我来此也不是查你,只是想打听一下,最近南关后人是否出现,或者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南关?”良文吏一愣,随即摇头道:“不知,衙门也不知,我身为金曹文吏,又管行商行当,因为南关一事,我经常去打听。”
“嗯。”巡抚起身,旁边的众多高手也不再隐瞒的一同起身,一副就是保护大人安危的样子。
良文吏这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颇有些惊讶,脸上全是‘这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护卫?’的表情。
巡抚看到良文吏这副样子,却是被逗乐了。
他觉得这位官吏有趣,且确实心细,刚才的贿赂一事也应变的非常自然。
这般人才,若是也有学问的话,只做一小小官吏,那确实可惜了。
他心里想着,向良文吏问道:“只是大人姓,却不知大人名。”
“良黔..”良文吏听到这一问,却是有些害怕。
并且这次是真害怕了!
怕这位大人回去点名自己!
但不报的话,那后果更大。
良文吏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暗自祈祷,然后回去问问刘大人,想求求刘大人,看看刘大人的义父是否有办法。
巡抚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名字我记下了。”
话落,巡抚就带着人走了。
可是良文吏被大人这一拍,又见大人这一走,再回忆着‘我记下’的话语,却是两腿一软。
要不是他下意识扶着旁边桌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来..”良文吏朝着门外的小二喊道:“来来杯茶..”
他语气都有些哆嗦。
小二却没在意这些,反而听到良大人的吩咐时,就立马取茶小跑过来,并恭恭敬敬道:“良爷~您的茶!”
而也在良文吏还在害怕的时候。
百里外的茶摊外。
一身青衣的吴江神正悠然的行来。
等来到茶摊外。
他就向着正在备茶的宁合郑重一礼道:“谢先生点化金丹之恩!”
“道友多礼了。”宁合看到他未着官服,身侧也无法令,周身也未香火,继而也未称呼他神官之名,而是邀请入座道:“请。”
吴江神回以一礼,等坐在桌案对面,又道谢接过茶水后,是想了想,便未有隐瞒的说出自己今后行程,
“先生,在下辞去江神位后,有意云游五洲寻老城隍..”
他说到这里,是思考了几息,好似遇到了什么难事。
因为他想着遇到老城隍时,想要告诉老城隍,他们朝内来了一位术法筑基的五行大真人!
且不同于如今流传甚广的‘吴朝有真人’消息。
此次吴江神是准备向老城隍告知茶摊确切的位置。
相信老城隍得知后,不论是为求道,还是身为曾经的吴朝东道主,都会回来拜会的。
但能不能告知这个消息,会不会打扰到先生,吴江神心里没底。
再加上老城隍是随云鹤前辈一同云游的。
云鹤前辈,也是一位元婴真人。
在一位真人面前说另一位真人的好话,他也不知道妥不妥。
毕竟他一月前还是筑基,根本不敢揣摩元婴真人的心思。
这般,他越是思考,越是不知如何开口。
而宁合看到吴江神陷入思索,倒也没有询问,只是为他又续了一杯茶。
亦是续茶动作,让吴江神心绪收回。
同时,吴江神看着先生风轻云淡的样子,思考瞬息,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
“先生,在下想着今后遇到老城隍时,想要告知先生的消息。
但老城隍是和云鹤前辈一同云游,于此..在下又不知此事该不该讲..”
吴江神言落,看向了先生,想要求一些解惑。
宁合听到江神有意寻城隍,却是以附近林中的树叶为杯,又从身侧葫芦内倒出了三杯灵酒。
此时的灵酒如似稠浆,细看下去像是一颗颗肉眼无法看清的晶粒。
就算是此刻暴露在空气中,也没有一丝灵气外泄。
再打开旁边寻常的钱柜,里面是去年炼制的储物袋,满满一柜。
从中拿出三个品相看着最好的法袋。
随后,宁合就在江神惊讶的目光中,把灵酒分别装入三个袋子内。
‘如意法袋?’吴江神看到储物袋时一愣,好似早已听闻。
宁合装好灵酒以后,就把三个袋子放到了吴江神桌前,“道友取其一,另外一件,还望道友交于老城隍。”
“谢先生赠神物!”江神是赶忙抱拳道谢。
礼落,他才笑着言道:“早就听闻梁城隍有一存天地奇物是出自先生之手,让吴朝众多道友满是羡慕。
没曾想,在下今日也有幸得先生所赐。”
他感慨一句后,又不敢乱猜,只能试探道:“先生,那最后一件法袋是?”
“三年前便听闻云鹤真人为天下修士绘录五洲图,让天下修士知五洲之广,亦知自身身处何界。”
宁合笑望江神,“我自是敬佩云鹤道友,还望代为转交这一物、一酒。”
“请先生放心!”江神听到是给云鹤前辈,更是小心的把储物袋收好。
随后,他看先生再无吩咐时,最后行一礼,便腾云驾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