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贵妃被打进冷宫的消息没被遮掩,很快传得风风雨雨,誉王心头一个咯噔,想要为其求情,但心中思虑过多,担心被气病卧床的庆铭帝怪罪,影响夺嫡,一直没吭声。
但远在江南的甄家炸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贵妃娘娘那般有能耐,根植后宫的势力无比强盛,深知陛下的秉性,不至于落到被人算计的地步啊。
相较于甄家的坐立不安,贾家不遑多让,贾母一直惦记着大孙女出宫的事情,没少走姻亲的路子,但始终走不通。
刚准备给甄家送点银子过去,走甄贵妃的路子,哪里料到,对方竟然被废,如今哪里是什么贵妃娘娘,只是个冷宫庶人罢了。
幸灾乐祸的心思有点,但更多的是后怕,她家元春差点被殃及、没了小命。
“老太太,咱家的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据穆妹妹那边的传信,大姑娘如今调到陛下宫里当差,能在御前当差,想必这件事牵扯不到元春身上。”
虽然她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足以令甄贵妃翻不了身,还死了那么多宫人,想必是触怒龙威、罪无可赦的大事吧。
看着老太太不复往日喜乐,王熙凤忍住了嘴边要禀告的话,不禁温言宽慰起来。
“琳琅也算有心了。”
王夫人捏着绢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一阵唏嘘感叹,自得知甄贵妃骤然被废,凤藻宫中侍候的宫人死了大半,她顿时哭得死去活来,还以为女儿也被连累死了。
好在琳琅派人及时送的信来,知道元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王夫人这才擦了眼泪。
“琳琅很好,到底养在膝下那么多年,咱们贾家也没亏待她,知道知恩图报。”
贾母微微颔首,由衷说道,面色和缓许多,笼罩在心里的阴云渐渐散去,心情好了,不由自主地想到最疼爱的孙子宝玉。
宝玉这些日子情绪貌似很低落。
“凤丫头,宝玉呢?”
以往这个时间点,宝玉都会提前来荣庆堂陪着她用膳,今日怎么不见对方人影?
“老祖宗,我刚想说宝兄弟的事呢,宝兄弟他正在闹情绪,说什么…林妹妹如果不回来了,他也不想活了,尽说些孩子话。”
王熙凤颇为无奈地说,半月前林妹妹接到家书后便急急返回姑苏,宝玉的情绪就有些消沉,即使二人早已订了亲,但宝玉还是患得患失,担心林妹妹离开,一去不复返。
“这个孽障…我去看看!”
贾母嘴上骂着,心里却疼着,生怕宝玉闹脾气不思饮食,饿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想到姑苏的女婿给她的一封书信,那是托孤的悲凉口吻,林如海的身体每况愈下,估计熬不了多久,希望她好好看顾玉儿。
这也是林如海愿意将黛玉嫁给宝玉的原因之一,闺女什么性情,父亲最清楚不过。
才情能力皆有,但不够圆滑世故。
黛玉孱弱多病的身体虽然渐渐好转,但心思一如既往的敏感,还有点爱钻牛角尖儿。
没有父母双亲在世庇护,谁会真正怜惜玉儿,真正地疼爱她?林如海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恰逢贾母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撮合之意,把玉儿嫁进贾府,由她看顾。
林如海思来想去,便同意了。
如今病体沉疴,命不久矣,林如海别无他愿,只盼着女儿能嫁的顺心如意点,嫁给喜欢的人,幸福地过一辈子,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黛玉虽然不舍得和宝玉分开,但得知父亲病重,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聪明如她,隐隐猜到父亲的病英国好不了,正如母亲当年那般,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接她回去。
黛玉离开贾府这些日子,宝玉的相思病犯了,原先还能劝说,现在却发起了疯病。
“林妹妹,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宝玉披头散发,急红了眼,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管见了谁,都会重复问这句话。
珊瑚晴雯好言相劝,皆说林姑娘很快就会回来,但宝玉一脸不信,闹着要去姑苏。
“二爷,林姑娘家里有事,没那么快回来的,你莫要着急,吃点东西吧,莫要饿着了,若被林姑娘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晴雯不厌其烦的劝着,随即端起一碗熬得黏稠香软的碧梗粥,准备伺候宝玉服用。
宝玉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眼神变得空洞木然,摇头晃脑,不停地重复着,“我要去找林妹妹,林妹妹…她肯定很伤心!”
珊瑚瞥了眼身后的麝月,打了眼色,后者立即会意,二爷相思病的程度有点严重了,必须要去禀告老太太和二太太,还要请大夫来看看。
麝月前脚刚走,珊瑚还没松一口气,忽然见宝玉好似被针扎一般,突兀地痛嚎一声,随即怪异地捂着脑袋,好似疯了般要往墙上冲撞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在场的丫鬟们吓得尖叫连连,都反应不过来,唯有离宝玉最近的晴雯大叫一声。
“二爷,你怎么了?”
她身姿灵活,快步上前阻挡,但女子的力气终究不敌男子,宝玉好似没了神智,推开挡在前面的晴雯,脑袋狠狠地撞在墙上。
鲜血淋漓,宝玉面色煞白地摔倒在地,丫鬟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满是惶恐,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另一头,侧院后门口偷摸摸走出来一个瘦脸老婆子,和美艳有风情的中年妇人嘀嘀咕咕了几句,揣着沉甸甸的荷包快步离开。
赵姨娘四处张望,确定没人会看到,这才蹑手蹑脚回了屋。
都说做了亏心事的人,容易心虚,这话完美地适配赵姨娘,她几乎掏光了大半的体己银子,才求到马道婆帮忙做法。
她这辈子最恨两个人,一是老爷的嫡次子贾宝玉,二房有个凤凰蛋宝二爷,她的环儿变成了隐形人,连丫鬟都嫌弃,二是瞧不起人的王熙凤。
赵姨娘原本想害王熙凤和贾宝玉两个人,奈何马道婆太过贪心,嫌弃她的银子给了少了,只肯帮她对付一个人。
侧院屋子的门被紧紧关上。
一道拂尘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