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袍邪祟瞧着王大雪的古怪神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想什么呢?我也就是感慨一下,可没有认老服输的意思。我现在那可正是当打之年,距离垂垂老去还有起码千年的漫长岁月呢!”
只要不是坐镇在芸城的道袍邪祟,实在好说话。瞧着和蔼可亲,也没什么故意刁难人的心肠。
可就算这一点诸葛尘已经事先通知过了,王大雪还是不习惯。印象中见过的那些境界高深的修行人中,最没有架子的也就自家家主。像道袍邪祟这么放浪形骸的,遇不见更找不到。
王大雪吃着道袍邪祟又送到他手中的棋子糕点,连道了几声确实好吃后说道:“我说前辈,尘哥他这么做,岂不是树大招风,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在场的众多修行人肯定对他印象深刻,接下来的交锋中肯定会有所提防。人家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尘哥这么做,我看悬了。不管怎么说,后面都有一个商学在等着他,那可是始终排名第一的俊杰啊!”
道袍邪祟哼了一声,才开口说道:“你若是这么想的话,那就是你的眼光出问题了。我问你,诸葛小子最擅长攻伐的是什么手段?”
王大雪回答道:“前辈你还用问吗,尘哥是剑修,当然是他腰间佩着的剑锋了!”
他也不是蠢人,经由一提点便明白了:“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您是说只要尘哥不拔剑,就永远算不上出手,充其量就只能算作点到为止。”
道袍邪祟笑着说道:“还不算太蠢。”
紧接着,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你以后就别叫我前辈了,同诸葛小子一样叫我城主。实在不行......把我当作你的半个老师也没问题。”
王大雪吃惊之余,也是摸不清半点道袍邪祟的意思,只好开口求解:“不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道袍邪祟开口说道:“瞧你顺眼,而且是株好苗子,值得我用心栽培。”
王大雪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尘哥他的资质明摆着更好,怎么不见您去栽培他啊?”
“有一件事我看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们二人间有本质的不同。虽说你也身处在年轻俊杰之列,可算不上拔尖,距离顶尖的层次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道袍邪祟说着足够伤人的话,却是面上含笑。在他看来修行人就该如此,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然等到死亡来的时候,束手无策,后悔也来不及。
王大雪挠了挠头,算是默认。
“说的话难听了些,你见怪。”
王大雪苦笑着说道:“哪里会,您继续说。”
“诸葛小子的天资太好,好到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与他同处一世,不幸也幸,最主要的是释怀二字。真要心中种下的嫉妒种子开花结果,有死无伤!而你的天资在我眼中,其实平淡无奇。不过没有关系,咱们俩天资相仿,没准还能互补。”道袍邪祟缓缓地说,王大雪慢慢的听:“能结识像诸葛小子那样的兄弟,说实话,连我都有几分羡慕。压赌注在他的身上,肯定没错!”
就在这时,诸葛尘从擂台上返回,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开口说道:“说什么呢?瞧着你们两人神色这么凝重。”
王大雪说道:“没什么。”
道袍邪祟却说道:“夸你呢!”
诸葛尘紧盯两人的眼眸,想要看出点什么,旋即皱起眉头来:“我怎么感觉没这么简单呢?”
道袍邪祟没好气的说道:“爱信不信。”
诸葛尘也懒得继续没有结果的纠缠下去,把目光放在了擂台上。
此时商学已经上场,用的是同他们这边一样的路数,想要平安无事的将琪姐送下场。
诸葛尘坏笑着,有些同情商学,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他都能想象得出,信奉女子当自强的琪姐一定会给商学骂得狗血淋头。可敢提出这么个建议,而且成功说服了琪姐,诸葛尘的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结果也没发生意外,自然是商学胜出,他面无表情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想来是不断推演,想要得出一个柳暗花明来。
可哪有这么简单,此地已被剑道人天机早就已经被剑道人给屏蔽掉了。除非相同境界的,而且还得是精于推演一途的修行人亲至,否则绝不会这般简单的就打破一位圣人剑仙亲手布置而成的小天地。
闲来无事,身边没了秦天那对道侣又异常清净,诸葛尘便看起了前面正在落子下棋的两人。
观棋不语,诸葛尘自然恪守这一点。只是王大雪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碎嘴,一直说个不停。可当他们回头望见诸葛尘的时候,便忍下了胸间的一口气,才没有破口大骂出来。
但他们却将棋子与棋盘原封不动的送入了自己的芥子中,想来是等着无人打扰的时候再重新开盘,起码得分出输赢。
道袍邪祟在一旁插嘴道:“何必呢?就这么在乎输赢?”
诸葛尘扭头说道:“城主不在乎?”
哪知道道袍邪祟低头揉着眼睛,不急不缓的说道:“怎么不在乎?我要不在乎,干嘛还得来这,干脆在高阁之外寻找福缘,岂不更好?这些日子我其实就想了一件事,我那跟了我差不多半辈子的心腹倒戈一击说是恩仇,倒不如说就是输赢。它以为杀了我自己就是芸城之主,人生赢家了,可实际上真会这么简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在我死后,芸城也只会回到皇室手中。对于它这么一条趋炎附势的狗,人家都不愿意搭理。”
说了这么多,诸葛尘听的认真。瞧见了道袍邪祟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他开口问道:“城主这就要走了,算计输赢?”
“什么输赢?”道袍邪祟冷笑一声:“就是恩仇!”
......
道袍邪祟拦下正要登上擂台的人,自己则快步走上。底下有人传来极其难听的谩骂,它便给诸葛尘使了一个眼色。
诸葛尘直接走上前去,对那名修行人警告道,而且语调冰冷:“嘴巴放干净点。”
那人瞬间闭口不言,装起了哑巴。生怕自己招惹到这尊杀神,而失去争夺最后福缘的资格。
道袍邪祟这时终于开口,它指着一位老老实实窝在角落的模样丑陋的老汉说道:“上来吧,说点真心话,算笔账。”
那老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谁啊......我跟你......你有什么账算的。”
“说这些话有意思吗?”道袍邪祟开口,不屑的说道:“跟了我近千年,就算是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何况还只是贴了一张面皮上去。”
老汉将一只手从脸上抹过,露出了原本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没死。可惜我劝宰相,它不听,不然哪里有现在的事?”
道袍邪祟面无表情的吐出四字:“死不悔改。”
老汉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咱们两人能不能商量一个条件。绝对不会过分,而且你要答应了,我离开后绝对不会向宰相通风报信。”
道袍邪祟被气笑了,它指着老汉说道:“可我要是杀了你,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老汉笃定的说道:“你不会的。”
相处千年,两人知根知底,不是手足胜手足。
道袍邪祟瞬间来到老汉的身边,朝它耳语一句:“可我们是会变得,从前我不信,可自从你联合宰相将我围困之后,我就不得不信了。”
两人之战在这一瞬间爆发,老汉不断后退,出手抵挡道袍邪祟的进攻。它的境界本就更弱,没有妙术傍身。纵然如今受到压制,境界相同,可那份感悟仍旧留存在道袍邪祟心中。归根结底,老汉都不是对手。
它看着自己刚才交锋过后手臂上留下的伤口,一声大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城主,你现在收手可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道袍邪祟说道:“冤冤相报确实没错,可我想要的,是在此时此日此地,便了解干净。”
随着它话音刚落,老汉人头落地。道袍邪祟眼底的仇恨冰消瓦解,它也如释重负的走下了擂台。走过老汉尸体边上的时候,还不忘出手将其彻底粉碎,只化作青烟飘散而去。
诸葛尘说的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份恩怨了结之后,就该轮到宰相提心吊胆了。
道袍邪祟走回的途中,众修行人避让。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谈论,对这位虽有家族背景,却是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天地来的修行人指指点点。
诸葛尘走上前去,搀扶着道袍邪祟缓步推进。他回头望去,在场还坐在原地的人正好有十五位。
看来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重头戏了。
道袍邪祟开口说道,将诸葛尘的视线吸引回去:“一切都快结束了。”
诸葛尘从未见过这样的道袍邪祟,明明应该如释重负,却双目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