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一行三个往城主府走的时候,可以说得上是一步三停。
就只有根本没有受伤的诸葛尘能够云淡风轻,剩下那两个连路都不能走好。喘了几声粗气后便靠在路边坐下。
尤其是剑修邪祟,拿着诸葛尘芥子之中的清水洗涤面孔过后,才勉强算是能看进去眼。不然行走在黑夜中,不仔细看绝对看不见。再加上因为受到重创而气机凝滞,一身境界如今十不存一,就更是一种隐蔽了。
此时的它瘫倒在地,开口说道:“咱们歇会吧!实在不行了,再走下去,我就该累死了。”
诸葛尘冷笑着说道,往剑修邪祟的伤口上撒盐:“不至于吧,怎么说你也是芸城的副城主,更是一位竹篮打水的仙人,这点魄力都没有?看看咱们城主,身处气机凝聚且肆虐最为凶猛的位置上,也没像你这般不堪。”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他的心中也是知道。恐怕道袍邪祟的支撑也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至于为何没有如同剑修邪祟一般说出口,他就猜不透了。
“还是歇会吧。”道袍邪祟叹出一口气来,挨着剑修邪祟坐下,嘴里说道:“倒是你,我之前不是告诉你带着诸葛小子赶紧离开了吗,怎么还留在那里?我们俩的战斗余波连你都抗不下去,就更别说他了。”
剑修邪祟满腔怒气在这一刻倾斜而出:“城主,下回只要是与这小子有关的事,您就千万别来找我了。就算是来,我也绝不掺和。我这一身起码得休养十天半个月的伤势,就是拜他所赐。仗着对我有过三言两语的恩情,便不断以言语骗我。亦真亦假,叫我如何能够分清?”
道袍邪祟难忍笑意道:“你的意思是,被诸葛小子给骗了?”
“可不是吗!”剑修邪祟愁眉苦脸,毕竟这可不算什么多光彩的事:“而且体无完肤。”
不过即便是如此,它仍旧没有报仇的意思。首先诸葛尘的初衷只是逗弄一下它而已,而且在最后还加重语气的提醒了一声,只是自己没听罢了。再者若是诸葛尘真是存了害它的心思,根本没必要留下它这条命,循序渐进的诱惑它走到最中心,想必也是极为轻松的事情。这种设下心局的本事,实在可怕,令得剑修邪祟打了一个寒颤,瞧着诸葛尘的眼神都变了。
不论身在何地,白衣都是一位天纵奇才,这一点无需佐证。可很多时候,摆在众人眼中的天赋并不可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诸葛尘站在一旁,尴尬的挠着头,轻声说道:“这件事确实错在我,我给副城主道歉。”
剑修邪祟连忙摆手道:“可别,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绊子等我。咱们就这样,保持点距离就挺好!”
看样子,这么一位已经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现在确实草木皆兵。若是再严重一点的话,在心境上都极有可能留下门槛。不过要是迈过去,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对于剑修邪祟来说,确实应该着重修练一下心性。不然境界再高,也是别人手上的一具傀儡。修行人的规矩不多,却大。这个大字,通俗一点便是所谓的庞杂。
每一位修行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或藏在心中,或挂在嘴边。而且随着境界的逐步攀升,规矩所笼罩的范围,也会不断增大。每一位修行人活在世上,不仅仅是生活在自己的规则当中,更有别人的。要是真想活的写意风流无拘无束,更是简单!
只需让自己的规矩道理不断增大,将别人的吞噬即可。而在修行人的世界中,比的就是杀力二字。
善修着将人,善心者将仙,唯有善己者方可将天下。
这一句话,是诸葛尘在古书之中偶然读来的。头一起见到,便铭记于心。随着年岁推移,理解愈发不同。只是不知道等到自己成为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之后,再想到这句话,会作何想法。
不过一切的前提,都得是能活到那时再说。
他想到这里,便停止了思绪。与其整天神游物外,想些未来很远有的没的的事情,还不如将眼前的事情问个清楚:“城主,那位坝巷中的主上,最后被你给杀了?”
道袍邪祟摇了摇头说道:“只差一点,不过它还想回到如今的境界的话,起码得再来少说千年。而且其中变数极大,很有可能发生意外而身死道消。总的来说,它已经对我没什么威胁了。若是还有,千年之后再说。”
诸葛尘适当的给出自己的建议:“这种事情,还是得小心为上才行。”
歇了这么长世间,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便继续往城主府走。
等来到大门之时,诸葛尘开口说道:“算着时间,我已经待了这么久。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是魔窟的修行人,留在这里也有诸多不便。再加上城主你还得养伤数日,留着也是为你添麻烦,等下我便带着柠黎走了。咱们间的买卖,仍旧作数,最迟五年,等我越过天命门槛的时候,我便重回魔窟,助你夺得那把椅子!”
五年时间,天垒入天命,多少道小大险阻,区区五年,实在太短。换做是别人这般对人承诺,两名邪祟早就已经嗤之以鼻,可既然是眼前白衣所说,便有不得它们两个不信。
道袍邪祟开口回答道:“那既然如此,城主府今日就不再设宴了。等走的时候,不用再与我说了,直接跟管家要些钱财就好。出门在外,可别委屈自己。上回王大雪就是,你就给了他那几枚,够干什么的?”
诸葛尘尴尬的笑笑,学着市井江湖中闯荡的游侠一般抱拳离去。
道袍邪祟在他的背后轻声说道:“魔窟之外的那座天下,早年我还是去过的。像你这样的俊朗少年,抱拳不好,就应该拿着一把折扇,微微点头致意最好!”
诸葛尘扭过头来,玩笑着说道:“怎么,城主干过?”
“想干,可惜皮囊不够。”
一人一邪祟相视而笑,共同做出举杯而后一饮而尽的动作,而后哈哈大笑。
只有剑修邪祟在一旁疑惑问道:“城主,你俩这是干嘛呢?”
道袍邪祟没好气的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回去养伤吧!一个天垒的修行人就能把你耍的团团转,叫我以后怎么放心把整座芸城交在你的手上?”
剑修邪祟还能怎样,只能听着这一声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破口大骂,无言走回自己的院子。因为它也打心眼里觉得,道袍邪祟这一番话说的没错。
……
诸葛尘回到自己的屋子中,收拾好包裹,便出门向管家要了不少魔窟这边的银票。
与家大业大的道袍邪祟实在没有必要客气,它喝了自己多少好酒不知道?真要锱铢计较的折算下来,现在的芸城都得改姓诸葛才对。
等一切妥当后,诸葛尘便敲响柠黎的房门。
谁知道才过两声,里面便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大喝:“你就真自己出去了呀?就这样还知道回来找我?”
诸葛尘只好在房门外将一切解释清楚,并且还说若是柠黎不信,可以去找道袍邪祟对峙。费了这么大的气力,这才换来房门大开。里面的柠黎瞧着诸葛尘的样子,也知道这是已经准备离开了。便拎起自己放在门旁早就打包好了的行李,一起递到诸葛尘的手上说道:“这些你都先帮我拿着吧!”
反手便将大小包裹收入芥子中的诸葛尘说道:“早就与你说了给你一个芥子,你偏不要。结果到头来还是都交给我,图什么啊?”
“图开心!”柠黎开口说道。
诸葛尘便不再问了,最近他的闭口禅修行的可是颇有火候。绝对能在九尾妖狐的小公主拿出自己的蛮横脾气的时候将一切对话终止,自己安心调息两袖之中的剑气。自娱自乐,也能不亦乐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芸城,因为有城主府管家的先行通知,自然没有阻拦。
因为有了上次荒漠酒馆的经历,接下来便注定是风餐露宿的几日。好在两人都无所谓,一个只要有剑气在身就不会无聊,一个只要有白衣在身旁就能够莫名开心。反正两人一整日下来的闲谈不少,却也仅此而已罢了。有些时候诸葛尘会讲一些自己在天上天时候发生的事,几乎都是少年轻狂,每一次都能逗得柠黎大笑不已。
而柠黎也总是在诸葛尘讲故事的间隙中穿插着自己曾经历过的有趣小事,比起诸葛尘的,无疑是无趣很多。可一个愿讲一个愿听,世间就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这一日,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雨。这对于久旱的魔窟来说,可谓千载难逢。不然也不会只有城池之中能够生机勃勃,而城池之间,就只有无尽的荒漠和瞧上一眼就会厌倦的红豆。
起初诸葛尘觉得没什么,小雨而已,他以剑气遮蔽即可。哪怕是大雨滂沱,也淋不到他。
而等到雨势渐大之后,柠黎偏要撑开一把油纸伞,而且还说这样在雨中漫步多有格调。诸葛尘不想附议,但还是掏出油纸伞来,交到柠黎手中。
柠黎撑开后说道:“外面雨那么大,诸葛你还是进来吧!”
诸葛尘看了一眼自己头顶早就已经凝聚的青色剑气说道:“这个更好,肯定浇不到。”
哑口无言的柠黎扭过头去,气鼓鼓的说道:“真想祝福你媳妇也交不到!”
只是看着白衣在蒙蒙细雨中俊朗的侧脸,柠黎又有一丝既愿意又不愿承认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