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皇室不比大商,其中的纷乱极多,至于勾心斗角,自然更胜一筹。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位皇帝喜欢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各有各自的势力,而且还不加以阻止,这就是他的自信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剥夺太子与皇子们的权利。
在这种事情上,大衍皇室一脉相承。如今这位皇帝,早在数十年前可不是太子,就只是一位无权更无势的皇子。而他的母亲,也只是宫中不算被皇帝宠爱的嫔妃。
其他皇子身后都有世家的支持,且不说他们的母亲何等尊贵。人家都说母凭子贵,但在这皇宫当中却正好相反。一个皇子能够走多远,很大程度都决定在他的母族手中掌握着多大的权势。
而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很聪明的没有率先一步参与到太子他们的争夺当中。一来就算是去争,也争不过。而二来的话,他与自己的母亲都喜欢平淡的生活。
不过事实证明,当时的皇帝只是没有体验过手握权势的感觉罢了。不然他也不会真的安心去做一个皇子,日后若是登基皇帝念及兄弟之情的话,也会安排一个闲散王爷给他做。
没有谁会想到,日后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会是他。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宫乱,打破了本该持续下去的格局。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当时的那位太子,他听从谗言,再加上对于自己登基一事过于看重,才在蓄谋已久后才决定将这场争斗安排在宫中。然而皇帝却没有在这一场宫乱中身死,因为早在那个流血不止的夜晚前几日,上一任王家家主便已经进入京城。他不仅拦下了叛军,还在皇帝的授意下亲手杀死了太子。
如此一来,这个太子之位便落在了如今皇帝的身上。而他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表现出了自己无与伦比的能力,在皇帝出京的那段日子里,他将朝堂上下的风气大加整顿,百姓安居乐业。虽然远没有到路不拾遗的地步,但较之宫乱之后的满目疮痍,当然要好上太多。
而他也借此,成为了如今的皇帝。甚至可以说,大衍如今的鼎盛国力,全是他一手为之的。似乎是厌倦了宫中的无趣,他便开始将目光放在了几位皇子的身上。
只可惜太子懦弱,二皇子心狠,都不是能够让大衍国力更上一筹的最佳人选。至于剩下的几个,有的体弱多病,能不能活过他都是一回事。有的胸无大志,让他坐在这把椅子上,大衍如何能够挡住南边的大商?不出百年,大衍必将沦为下一个云梦。
唯独年纪尚小的九皇子,才情与能力与他自己年少时相比都是更胜一筹。
今夜宫中,皇帝独自在养神殿内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堆的比人还高的奏折。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残月,他心血来潮,与一直静候在自己身边的太监说道:“传唤朕的那几个儿子,让他们来这座养神殿,朕有些话想对他们说。”
“陛下,已经这么晚了......”太监低着头,开口说道。
皇帝回答道:“你去传唤就好了。皇宫不小,我那几个儿子居住的地方离着也远,你就让人驾马车去吧。”
太监不敢多言,弯腰退出养神殿,乘着一辆马车去往太子与其余几个皇子们居住的宫殿。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整个京城皇宫灯火通明。太监走上阶梯,与东宫门前的侍卫说了一声,便走入其中。
太子伏在案前,自然没睡。这两天他一直在思忖如何才能在与商学的联手中占据上风。虽说两人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杀死诸葛尘。可皇子之间尚且有竞争,更别说这两位还分处两国了。
而且只要他一想想,就激动的面色潮红。若是会请求自己,就更有趣了。
他会怎么做?
当然是在拒绝之后,学着那白衣满不在乎的嘴脸,与他言笑晏晏。扭过头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哈哈大笑。
“太子殿下,陛下吩咐老奴让您即刻动身去往养神殿。”就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太子连忙止住自己的笑声,他从地上站起,眯着眼睛瞧去:“父皇就传唤了我一个人?”
太监回答道:“不是,是所有皇子。”
“嗯,我知道了。公公不必在我这久留,赶快去往其余几个兄弟的宫殿吧。”太子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是。”太监应承了一声,退出东宫,继续去往其余宫殿。
东宫当中,太子转身看向帷幕之后,恭敬问道:“先生,这么晚了父皇还要我们去往养神殿,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不知。”太子少傅的声音从中传出:“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岂敢妄自揣度?太子只管去就好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是,想必暂时也不会威胁到东宫。”
太子叹出一口气,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中穿好了自己那身华贵异常的太子服。
“太子还请谨记一点,切不可因为心中的一时恼怒,而当众反抗陛下。”太子少傅在轻轻的咳嗽几声后说道。
“先生放心。”太子说完这句话,便走出东宫。乘着一辆一直停在东宫门前,供他出宫的马车向着养神殿的方向驶去。
......
在太子去往养神殿的路途当中,满腔愤懑的二皇子才回到自己的宫殿当中。而那个负责替皇帝传讯的太监已经离开,他就只得了一个消息。
不同于太子,二皇子是一个很有主见到了只要自己决定下来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的人。也正因为这份执拗的自信,他并不会如何尊重那位皇帝特意安排给他的少傅。
所以一直以来两人间的关系都十分简单,在这宫中遇见了倒是互相客气,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两者的疏远。
今夜也是,二皇子在得到消息之后,便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坐上马车,离开了自己的宫殿。而那位少傅只是站在宫门前,看着愈来愈远的马车,叹出一口气。
他与那位病秧子一般的太子少傅师出同门,只不过互相瞧不上眼,总想胜对方一筹。可知道如今,两人输赢参半。唯独在谁的弟子能够坐上那把椅子这件事上,才能够真正的一决胜负。
在他心中,客观的说当然是二皇子更胜一筹。那个太子就算有自己师弟的帮助,仍旧办了许多错事。虽然都是能够被皇帝原谅的错误,可那懦弱的性情,便已经注定了太子要想成为皇帝的话,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二皇子对于自己的过度自信,迟早也会误了自己。有一句话,他藏在心底,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二皇子说。那就是千万不能顶撞陛下,哪怕有些事情已经触碰了底线,那也只能隐忍不发。
至于为何不说,想必就是文人迂腐之气了。
他自嘲一笑,走回宫中。
......
二皇子也没有想到,他会是最后一个到达养神殿的。好在皇帝对于类似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苛求,只是看了一眼二皇子,便开口说道:“既然你们都来了,朕有些话想对你们说。”
太子抬起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又转瞬低下。一直以来太子都极其害怕与皇帝对视,他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对方不仅能够洞穿他的心思,还能够把握住他的想法。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们,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决定把你们的九弟加封为五珠亲王,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皇子纷纷在惊异中睁大了眼睛。有的看向九皇子,皱起的眉头立刻舒展,不敢在这养神殿,尤其是皇帝面前流露出更多的不满。
按照常理来说,皇子能够被加封为亲王,也会在十之五六的懂事之后。至于在前面加上珠子,就更得是建功立业才行。像二皇子,虽然头顶有七珠,可每一颗珠子,都是他奉命行事很出色才得到的。然而如今的九皇子连十岁都没到,便有如此待遇。
太子的双手在大袖当中握紧了拳头,但他谨记自己的先生所告诫的话,虽然心中不满,可却一字未说。
剩下的皇子们也都聪明的闭上了嘴,唯独二皇子上前一步,开口说道:“九弟尚还年幼,如此着急的将他封为五珠亲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儿臣以为,此事起码应该在九弟加冠之后再做定夺!”
他心中当然不满,凭什么自己就得出生入死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而九皇子一直以来都是身居宫中,仍有如此宠爱?
要是换做平日,不满归不满,但二皇子绝不会站出来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此时此刻,他那被朦背叛而牵动的心已经乱了。想说的话不仅没有三思,反而连思考也没有。张口闭口,便直接说出。
皇帝眯起眼睛,沉声说道:“老二说的不错,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养神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朕做事,需要你们来指点了?身为皇子,你们不仅仅是朕的儿子,更是大衍的臣子。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不满,就有胆量去干涉其他事情呢?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累了,你们就退下吧。”
太子垂下头去,尽力去压制嘴角马上就要牵扯而出的笑容。此刻的他在心中感谢先生的那一番话,不然今日,犯错的就会是他了。
走出养神殿,被冷风一吹,二皇子已经被冷汗打湿了的后背竖起根根汗毛。他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会在方才大胆的站出来。
月色当中,二皇子在登上自己的马车之前他扭过头来,瞧见了太子冲向他的一笑,好似于黑夜当中绽放开来的一朵恶之花。
......
走进医馆当中,诸葛尘便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王大雪,与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明真。
被那把沾满铜锈的匕首洞穿胸膛,疼痛自然是在所难免,不过却也不至于因此而丧命。因为它最终的杀伤,是会根据被刺者本身而决定的。倘若是一位伪圣被刺入,结果恐怕就会是身死道消了。
诸葛尘走上前去,挨着王大雪坐下,开口说道:“大夫怎么说?”
王大雪回答道:“大夫也不清楚,不过他说应该是没什么事。不过你看他这样子,像没事?”
李明真半睁着眼睛,像将死之人一般瞧着上面的屋顶,眼神空洞。虽然他不清楚诸葛尘的性情,但也知道自己的舍命相救一定会为自己赢得一份友情。可如今的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区区友情能挽留住他的性命?
那些世家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总会为自己的手下许以重金,在很多人的眼中与此相比,生命反倒成了蝇头小利的一件事。李明真不敢苟同,但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要真能够光鲜亮丽的活着,谁又愿意去往低处,在江湖中刨食呢?
诸葛尘见到李明真既然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拖着椅子来到了病床旁坐下,开口说道:“放心吧李明真,你肯定不会死的。你妹妹的仇还得你去报,心中的愿景更得你亲手去实现。这些事我可做不来,所以你才不能这么轻易的死掉啊!”
王大雪从来没见过如此话多的诸葛尘,就好像他说的这么多的话,其实是在说与自己听。
“但是那些杀我不成反倒伤了我的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活下去的。”诸葛尘继续说道:“我虽然已经不是神王,可盛怒之下的怒火,还是没有几人能够承受的。”
白衣下意识的握拳,在自己的大袖当中抓住了那柄匕首。也不知为何,他的剑气突然勃发,却又一闪而逝。
诸葛尘怔怔的感受着满屋浩然气,露出一抹笑容。看来经过这次的意外,自己的境界已经隐隐有了重回之势。看来这座京城,又会有一位天命境界的修行人出现。更恐怖还在于这位天命的杀力,顺运巅峰可杀身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更上一层楼后,有没有可能在捉对厮杀当中斩杀臻道?
诸葛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臻道境界已经能够牵引天地大势,与竹篮打水相比无异于是一个崭新的境界。诸葛尘要真想要以下犯上,还得打捞起自己的秒术,镜花水月才行。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了,而且李明真也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便不再久留。不然等会回到王家别院的时候,又得遭到王家家主的一通臭骂。
在他说出要离开后,李明真只是点了点头,便重新闭起了眼睛。
走在夜晚京城的街上,冷风呼啸,诸葛尘呼出一口白气,也被转瞬打散。向前走去,诸葛尘轻声说道:“这天气,真是冷的厉害。”
“可不是嘛。”王大雪轻声说道,但他毕竟是修行人,就算此刻脱光了衣服狂奔,也不会感觉到丝毫寒冷:“不过尘哥,你知道那个在淳元宴席上想要趁机偷袭你的女子,所效命的是谁吗?不会是太子?那也不该是淳元啊。”
诸葛尘摇头说道:“不会是他们俩,而且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王大雪看着诸葛尘脸上不加掩饰的杀意,在他的印象中,自从两人相识的那天起,白衣一直以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就算在恼怒之下已经决定了杀死对方,但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诸葛尘嘴里轻轻说道。
王大雪下意识的问道:“谁啊?”
“一个以前关系极好的故人。”诸葛尘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只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念及情分,早杀了她更好些。许多人,都会把你的留手看成是应该应分。等到她对你动手的时候,却是不留情面。大雪啊,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他一字一顿的说出这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而王大雪则觉得这做的没什么错的。既然对方已经不留情面,为什么自己要对抓着所谓的情分不放?
诸葛尘继续说道:“现在的我啊,只希望自己的境界快些恢复。不然像今天一样的刺杀,只会源源不断。这一次我有李明真挡在面前,难道下一次还有?不可能的,没谁会一直好命下去。更何况我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尽了。”
没人注意到,在此刻京城头顶的那片夜空当中。有一条青色蛟龙缓缓凝聚,它睁开龙目,俯瞰下方,抬起的龙爪似乎只要压下去,就能让一切化为废墟。
诸葛尘抬起头来,轻轻一笑。
就在此时,巷子的拐角处有一道声音传来:“都多晚了,还不回去。我就不该心慈手软让管家给你们开门,这一走又是一天,没再给我惹祸吧?”
被吓的脸色惨白的诸葛尘这才发现那人是王家家主,他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没有,不过拜托家主,下回能不能正常点。大黑天的,家主那副尊容,真跟鬼怪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