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邦邦的锤子凿击声传来,使得树下躺着的云遮阳感到一阵烦闷,他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工匠们正在忙碌的背影。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面,两拨工匠昼夜轮替,已经将系风楼的大致主体建造出来,再过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系风楼就要建造完毕,云遮阳不知道这个宗门最后的结果如何,但是现在,他看着监督工匠的孟语狂以及在他身旁帮忙扇风的五个小家伙,心里一阵舒适。
他享受这种志同道合的感觉。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云遮阳的脸上,他又想起一些其他的事情。
对于魔道士的消息,也不知道是道门封锁还是怎么回事,除了第一次出现之后,就再无踪迹,起先还有一些人讨论,到最后,已经没有人提到这一件事情了。
这样异常的安静叫云遮阳感到可怕和不安,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符梁和南骊两国在边境上的摩擦越发激烈起来,起先只是派出一些斥候相互探查,到最近几天,已经有好几场流血的战斗发生,连阳城这样偏僻的小城都似乎被一种沉重所覆盖。
大家都知道,这些冲突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是在为真正的战斗,大战,做着铺垫。当然,没有人愿意一场大战开始。
可是谁又都知道的是,大战不会因为他们的恐惧和抗拒而结束。
与此同时,关于天启城之中第六个魔王身份的议论甚嚣尘上,他的真实身份也在风言风语之中得到一个广为流传的答案——南骊王朝前任皇帝,李复。
这个说法自然经由阳城多人的讨论,传入云遮阳和孟语狂的耳朵之中,虽然早就知道了一些内幕,但还是叫他们吃了一惊。
“阳哥,客栈那边来消息,说有人来找你!”
不鉴从系风楼那边跑来,远远对着云遮阳喊道,将他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之中拉扯出来。
“是吗?”
云遮阳直接翻身而起,脸上欣喜万分,说话间已经向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阳哥,带我一起去呗!”不鉴对着云遮阳说道,在一个多月的相处之中,他们已经全然卸去对云遮阳所有的戒备。
云遮阳摸了一下不鉴新梳的发髻,拍拍他稚嫩的肩膀,“好,咱们一起去!”
不鉴高兴地跳了起来,跟在云遮阳旁边,一起向着城内走去。
“唉,你们两个去哪里?”不远处的孟语狂注意到了远去的两个人,站起来高声问道。
“回客栈,有客人来了!”云遮阳头也不回的说道,带着不鉴走下了山坡。
破败的街巷在两个人眼前展现,两个人走过熟悉的坑洼板路,来到热闹的街道之中。
“阳哥,你什么时候修一修这条破街啊。”不鉴回头看了一眼破败街巷,然后对着云遮阳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期待。
云遮阳沉思片刻,接着道,“过一段时间吧,等到咱们成了气候,再说也不迟。”
“什么是成气候?”不鉴有些好奇,他挠挠头,“这一个多月来,阳城的人都在讨论你和老孟,这算是气候吗?”
云遮阳摇摇头,丝毫不顾身旁路人复杂的目光,只是赶路,“这不是气候,这是名声。”
“名声和气候有什么区别吗?”不鉴更不懂了。
云遮阳轻笑一下,不厌其烦,“名声有时候会是虚的,气候是实打实的。”
不鉴似乎懂了一些,但脸上还是挂着诸多的疑惑。
“你现在还小,多读书,自然就懂了。”云遮阳接着说道。
不鉴忽然笑了一下。
这回轮到云遮阳疑惑了,“你在笑什么?”
“常听别人说,你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懂了,可是阳哥你却说,多读书,自然就懂了。”
不鉴哈哈一笑,开口道。
云遮阳也轻笑一声,“不要听有的人胡说什么,长大自然就懂,不读书,能懂什么,七老八十照样有浑蛋,读书明理,这才是正途。”
不鉴郑重地点了一下头,但转而表情又变得苦闷,脚下的速度也慢了一些,“读书可真累,我们几个这几天和老孟学着,怎么也学不会。”
云遮阳伸手在不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要急,万事开头难,坚持下来,总归是会有结果的。”
不鉴受到了鼓舞,接着点点头,暗自下了决心。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在城东一处两层的客栈停下,这是阳城之中最大的客栈,也是云遮阳几人最近休息的地方,他们开了五间房子,云遮阳孟语狂一间,四个男孩两人一间,萍眉独自一间,交足了三个月的房费。
“客人,您来了。”
一见云遮阳和不鉴走来,店小二笑脸从柜台迎了出来.
“找我那几个朋友呢?”
云遮阳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就在您房间里面等着·。”
那小二向着二层的房间指去,他可不敢怠慢这个大客人。
云遮阳点一下头,带着不鉴走上楼梯。
两人直奔二楼房间,云遮阳先一步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四张熟悉的面孔。
“赵沾大哥,果然是你们!”
云遮阳高兴道,说话间已经走入房间,对着四人坐下。
不鉴关上房门,站在角落,怯生生地打量着几个陌生人。
“你是......青山兄弟?”赵沾眉头微微皱起,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年轻人,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和他出生入死的青山兄弟。
田成三人也是一脸的茫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然呢,还能是谁?”云遮阳打趣一句,然后张开右手,在自己的脸上晃了一下,露出之前易容的脸庞,然后再晃动之间,又恢复他的本来面貌。
“真的是你!青山……不,遮阳兄弟!”
几个散修顿时激动起来,哈哈大笑于自己的愚蠢,并且纷纷拍着什么云遮阳本来面貌的俊朗非凡,不论真假云遮阳都直接收下。
倒是一旁的不鉴,直接睁大了眼睛,他从侧面看得一清二楚,阳哥居然直接把自己的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又变了回来,只是挥手而已,这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法术?杂耍?他搞不明白,只是无比的震惊在他脑海之中游动起来,不鉴又想起之前,云遮阳没有开口,就让他和几个伙伴躲到自己身后的事情,只是更加震惊。
“我当时一听那个掌柜说,还以为是遇到骗子了,结果再一问,说是自称青山兄弟,我们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田成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
云遮阳爽朗一笑道,“回来的时候正好走到那个地方,想起几位大哥。不过小弟倒是好奇,最近边境上不是特别太平,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赵沾叹一口气道,“唉,颇费了一些周章,四处钻营,走山穿林,要不是边境情况不好,我们半个多月前就应该到了。”
“不多说了,我们是走些小道捷径而来,不过我估计,现在,也是没法那样过来了。”赵沾摆手,将这个话题终结。
“不说这些烦心事情了,这回倒是好,咱们五个兄弟又凑到一起了,这回,可得好好喝上一回!”刘海哈哈一笑,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王山点点头,轻声道,“不错,上次咱们说好了,要好好喝上一次的。”
“对对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赵沾大手一挥,脸上的络腮胡子都晃动起来。
田成虚举起酒杯,“喝他一个天昏地暗!”
看着几个散修大哥兴奋的模样,云遮阳轻笑一下,接着道,“喝酒,时间以后有的是,不过几位大哥,可否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过来。”
这一个问题使得几个人平静下来,四个人眼中无不透出疑惑,角落里面的不鉴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是啊,兄弟,你叫我们几个过来,是为了什么?”
赵沾率先发问,将疑惑摆在明面上。
剩下三个人也都将目光齐齐转向云遮阳,示意自己的疑惑。
云遮阳站起身,正声道,“说来话长,你们还是跟我来看看吧。”
赵沾四人相视一眼,都是透出一样疑惑,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云遮阳后面站起身,一起向着客栈之外走去。
“怎么了,想啥呢,咱们该走了。”
云遮阳拍了一下不鉴的脑袋,将他从茫然困惑之中拉扯而出。
不鉴身子受冻一下,慌乱地向着四周看了一圈,抢在云遮阳一众人之前打开房门。
“这小孩是……”
赵沾有些疑惑地问道,其他人也才注意到这个小孩子。
“新收的帮手,叫不鉴。”云遮阳轻笑着说道,说话间已经走出房间,向着楼梯下走去。
赵沾几个人点点头,笑意盈盈地和不鉴打着招呼,也跟着云遮阳走出房间。
不鉴有些局促的和四人回应,然后关上门,走下楼梯,穿到云遮阳旁边,一众人走出客栈,向着系风楼的方向走去。
“阳哥,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不鉴犹豫片刻,直接开口问道。
云遮阳的轻笑一下,知道不鉴指的是什么,“多读书,你就懂了。”
不鉴脸上的表情低沉下来,嘟囔道,“读书读书,又是读书。”
赵沾四人哈哈大笑,纷纷附和着说读书好这类的话,引得不鉴一阵脸红。
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也不顾街道上其他人的目光,就自顾向着系风楼的方向走去。
在半刻钟之后,众人来到系风楼之下的破败街巷之中,不鉴先几人一步,爬上山坡,一边跑着还呼喊着其他伙伴的名字。
云遮阳和赵沾四人跟在后面,也几步爬上了山坡。
“不是,你个臭小子,大白天瞎叫什么呢?”孟语狂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似乎是在呵斥不鉴。
云遮阳也在同时带着赵沾等人来到山坡之上,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和系风楼的主体展现五人面前。
“这是……”
赵沾眼神震惊,不由得向着云遮阳问道,身后三个人也是一样的表情,全部向着云遮阳投射出疑惑的眼光。
“这是系风楼,我和老头子一起建造的。”云遮阳向着远处站起的孟语狂看去,后者注意到了几个客人,却不便脱身,只是远远招招手。
“现在添上了五个小家伙,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朋友加入。”云遮阳轻吸一口气,对着眼前的四人,一字一顿道。
赵沾几人知道云遮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们四个相视一眼,沉默片刻,齐齐举起双手行礼,“拜见……”
四个人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一阵微风吹过,将他们几人行礼和话语全部打断。
“系风楼里面,只有合作的伙伴和朋友。”云遮阳放下右手,正色道,“几位大哥不用对我行这样的大礼,咱们志同道合,相互扶持而已。”
赵沾几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遮阳兄弟,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大事?”刘海看着系风楼,接着问道。
这也是其他三个人的问题。
“这里平日只是一个书画店,但是实际上,我们主要是搜罗消息,捕风捉影。”
云遮阳轻吸一口气,说出了答案,这也是他和孟语狂的打算。
“搜罗什么消息?”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发问。
云遮阳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们应该听说过道门魔道士的消息吧?”
赵沾四人眉头皱起,面色凝重的相视一眼,点点头。
“我们刺探的就是这个消息,但是其他的所谓宫闱秘事,小道消息,我们也照探不误。”
“明白,做生意嘛,总不能饿着肚子找消息吧。”王山率先开口,附和道。
云遮阳轻笑一下,指着不远处的孟语狂道,“至于你们的报酬,可以去和老头子商量,正好,你们也在名册上增添一下自己的名字。”
孟语狂以为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又极不情愿地摇摇手。
“我们不是为了报酬,不过兄弟要给,那我们也自然乐意收下。”刘海搓着手,满脸笑意道。
这样子使得云遮阳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到了这个程度,也难免一笑。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亮从远处急速放大。
那是飞符,却似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