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村子遇到了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洪灾。
很多人在那天都看到一队身穿古代铠甲的士兵在暴雨中穿梭。
在队伍中间有数百个衣衫褴褛,脚戴镣铐的囚徒扛着一口巨大的黑棺,缓缓朝后山的禁地走去。
据传那一片是遗留下来的古代战场。
不知道是埋的死人太多,怨气太重,还是当年战况太激烈,血把土壤改变了,数百年来后山的禁地依旧寸草不生,远远看去就像个大坟包。
下山的路被暴雨冲塌了,我妈只能在家生产。
可足足两天一夜都没能把我生下来,产婆也是急的直跺脚。
“屎都拉了一盆,咋连个头都没露,再这么下去娃儿怕是要……”
有人烧香拜佛,有人帮我妈挤压肚子,想把我从肚子挤出来。
也有半懂不懂的妇女拿穿脏的裤子到处打,一边打还一边骂脏话。
大概意思就是我妈被小鬼缠住了,没能投胎的横死鬼在抢投胎的位置,所以一直生不出来。
然而各种办法都试了,我还是没能顺利出生。
我妈疼的晕过去两次,硬是被产婆几个嘴巴子抽醒。
眼看我妈气息微弱,再这么下去可能会一尸两命,有人提议说剖吧,把孩子拿出来。
可去县里边的路都塌方了,这时候剖腹,我妈可能就没命了。
我爹当场就冲进厨房拿了把杀猪刀出来,红着眼睛朝人群吼。
“谁想要我媳妇的命,我就要谁的命!娃没了可以再生,我媳妇要是没了,我把你们全剁了!”
后来有个毕业回来的大学生说国外有人在水里生娃能减轻疼痛,生的时候也顺利,要不然试试。
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可我爹心疼我妈,怕她冷,烧了一大盆热水给我妈泡着。
那水热的都能烫猪毛了。
说来也奇怪,我妈刚泡不到三分钟我就出生了,随后她眼睛一闭睡着了。
要不是产婆不放心进来看,我可能就熟了。
事后我爹说我掉水里的声他听到了,不过没听到我哭,加上整盆水都被血染红了,以为我妈在水里放了个屁,就没注意。
随后见我妈闭眼,以为死了,更没心思管我。
我爹是个大老粗,字不会写几个,见产婆抱着我直抹眼泪,说要不是她进来快,我都快熟了。
他老人家当场就拍板给我起了个应景的名儿。
周快熟。
名字是难听了点,不过比村上的狗蛋、狗剩、旺财,驴蛋强多了,我这还算文雅的。
老一辈人对名字讲究的是贱名好养活,一直就没给我改名。
可能真是这样,我从小到大别说生病了,连一个喷嚏都没打过。
直到那天村子里来了一个和尚。
他的出现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的人生被彻底改变。
和尚走街串巷给人算命,也不要钱,只要每家婴儿用过的床单上剪下来的一块布,说是用来制作百衲衣。
和尚走到我家门前时,我和驴蛋正用泥巴堆长城。
我妈早就准备好了一小块我用过的床单碎布在候着。
“大师,帮娃儿算算呗?”我妈把碎布和我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
和尚起先还笑眯眯的,可刚接过碎布,脸色顿时就变了。
等看到我生辰八字那一刹那,我从他眼神中看到了疑惑,紧接着转变为震惊。
最后更是一脸愤怒。
“施主,你太不厚道了,拿一个死人的生辰八字给老衲是什么意思?”
我妈当场就炸毛了。
一把把我扯到和尚面前朝他吼。
“你个老秃驴,睁开你狗眼看看,我娃儿好端端的在这,你怎么能说他死了!你今天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娘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当灯泡踩!”
那和尚没怒,仍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我,翻了翻我眼睑,又摸了摸我眉心。
他是越看越震惊,身体微微有些颤动,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十年前就应该死了!”
十年前,正是我出生那年。
“老秃驴,你再说一次试试!”
和尚接二连三的说我死了,我妈气的三佛升天,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都大。
和尚也没理她,刷的一下把我裤子拉到脚踝,直勾勾的看着我,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我妈一看他耍流氓,气的跑回家拿了把菜刀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朝和尚劈了过去。
可我妈一千五百多度的近视,还不戴眼镜,这一刀劈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准头离那和尚十万八千里。
等她把刀拔出来准备找和尚麻烦时,那和尚已经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癫狂的大笑。
“偷尸借命……偷尸借命!哈哈哈……死了,都得死……”
我妈肺都要气炸了,指着和尚的背影骂了十几分钟,才气呼呼的拉起我身旁的驴蛋往屋里走。
“走,跟妈回家,以后不要搭理这种秃子。”
直到听见我哭,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拉错人了。
晚上我爸从工地回来,听到我妈说起我被那和尚猥亵,也是气的太阳穴青筋直冒。
一口闷了杯自酿的白酒,挨个给他的工友打电话。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到村委会那里的,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遍。
让他们帮找那和尚,说要是找到人,他非要把那秃子头上的九个戒疤一个个抠下来不可。
在村子里,从来没发生过孩子被人猥亵的事。
更何况今天那和尚来的时候还帮很多小孩算过命,谁知道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都干过什么。
总之,全村都怒了。
牵着狗,拿着手电筒把村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晚上我也没能睡,一整晚都是狗叫,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梦到了今天见过的那个和尚。
他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还挂着水草,眼珠子也没了,只剩下两个流血的黑窟窿。
梦中,他依旧重复着那句话:“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早就应该死了!”
我惨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下意识想要抱住旁边的母亲。
当我整个人扑上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怎么湿漉漉的?
我定眼一看,两个没有了眼球的黑窟窿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那光溜溜的脑袋上,九个戒疤格外明显。
是那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