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沅从未想过,沈云寒话那么多。
一天到晚,几乎说个不停。
但都不是古沅喜欢听的。
完全是沈云寒在自顾自地直抒胸臆。
不过每次古沅都听得很认真。
因为是沈云寒在说。
“古沅,你知道吗?其实,我本人,并不十分热爱写词,我最想做的,是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士卒,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我要收复燕云十六州!”
“我要让契丹俯首称臣!”
沈云寒说这些话时,目光坚毅,了望向广阔无垠的北方。
豪气干云。
古沅则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沈云寒。
是了。
她爱的,就该是这样胸怀大志的英雄。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沈云寒问。
“我信。”古沅答。
不管沈云寒说什么,她古沅都信。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可当古沅,回忆这短短的三天时,却觉得它是那么的长,一如亘古。
似她的一生,只有这三天。
没多久,沈云寒给她寄来一封信,信里满是相思之情。
通过这三天小聚,沈云寒对古沅,也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沈云寒喜欢跟古沅待在一起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舒服。
他可以获得肆无忌惮。
他什么都可以说。
并且,无论他说什么,古沅都会支持他。
不像他的家人,只会批评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沈云寒给古沅写了一封又一封信。
古沅将每一封信,都读了上百遍。
她都能够背下。
她也会回信。
回的信中,都是柔肠百转的相思。
一封信来,一封信往。
时间就在这样的来往中,悄然流逝。
一晃过去了小半年,冬天降临。
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洒落时,好久不见的小厘,才又重新负责照顾古沅的起居生活。
只是,这时的小厘一条腿已经瘸了。
没人跟古沅说过,小厘的腿是怎么瘸的。
小厘自己也没说过。
瘸了一条腿的小厘,行动自然不如以前那么方便。
确切地说,是笨手笨脚。
给古沅打一盆热水,都要花好长时间,一边走一边洒。
古沅表面上没有责备过小厘。
但,古沅心里,已不待见小厘。
觉得小厘是一个累赘。
最关键的是,小厘瘸着一条腿的样子,实在太过难看。
试想一下,当她和俊朗的沈云寒公子,在月夜下散步时,后面跟着一个瘸子,那是多煞风景的一件事。
“小厘,你以后不要照顾我了,去厨房帮忙好不好?”
古沅打算给小厘换一份差事。
小厘连忙跪在了地上:“小姐,你不要赶小厘走,小厘这条命,是小姐给的,小厘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
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古沅只好作罢。
但从此往后,古沅开始恶心小厘。
觉得她碍眼。
每次和沈云寒约会时,古沅都命令小厘站得远远的。
怕她脏了风雅的氛围。
沈云寒经常带着古沅骑马。
两个人骑在同一匹骏马上,在苍茫的天地之间驰骋。
“你骑术真好。”
“练出来的,契丹人之所以,能够在平原上压倒咱们宋人,是因为他们有纵横天下的骑兵,只要咱们大宋,也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骑兵,便一定能打败契丹!”
“你想成为一名骑兵?”
“对,古沅,最近,我一直在研究骑兵作战的术略,我渴望,有朝一日,能率领咱们大宋精锐骑兵,直扑契丹境内,立下万人敬仰的赫赫战功,到时,我便……”
“你便怎样?”
“我便回来娶你。等我沈云寒成为大将军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将你古沅风风光光娶进门的。”
谈话到此,古沅已是激动得接不上话。
没过几天,沈云寒收拾行装,去东京参军。
那一日,古沅送出好远好远。
眼睛早已哭红。
临了,古沅只对沈云寒说了一句话。
“我等你回来。”
在沈云寒离开之后,古沅闭门不出,将往日爱穿的锦衣华服,都锁进了柜子中。
每日,深居简出。
有人上门提亲,古沅通通将其拒之门外。
她要等她的沈郎回来。
在东京的沈云寒,最初,还经常和古沅寄来书信,但慢慢的,书信日渐稀少。
倒是古沅还是一如既往地寄去一封封信。
说一些家长里短。
诉一些儿女情长。
古沅想象着,一身战甲的沈云寒,威风凛凛回来接她。
但这是不可能实现了。
去了东京的沈云寒,原本,是要参军的,但是没有成功。
几经碰壁之后,遵循家人的建议,从商。
从此成了一名商人。
他不再写词。
不再骑马。
每日,在名利场上度过。
而他很快,便把古沅忘了。
沈云寒去东京的第三年,娶了东京一名富商的女儿为妻,第二年,就是有了孩子。
古沅寄去的信,沈云寒再没看过一封。
直到五六年后,沈云寒回小镇,接父母去往东京居住,才想起来,他曾答应过一个叫古沅的女子一些事。
那天,小厘看到了沈云寒。
一开始,小厘还不愿相信,自己眼前的商人就是沈云寒。
他不是去参军了吗?
他不是要骑着战马,来娶他家的小姐吗?
他怎么成了一名商人!
小厘气恼地上前。
挡在沈云寒一家车队,前进的方向。
“喂,沈云寒,你答应我家小姐的事,难道都忘了吗?”
“我家小姐,还在家中,痴痴等着你。”
“她等了你已有五六年,她一直在等着你兑现曾经的承诺呀!”
“沈云寒,你怎么能去经商呢!”
小厘在车队前大喊大叫。
过来两个人,将她暴揍了一顿。
可小厘还是没有放弃。
她抱着沈云寒所坐马车的车轮,不肯放手。
不。
不能让他走!
小姐还在等他!
怎么能这样,就让他走了呢。
他不能去经商。
他得去当兵。
他得去成为一名将军。
他得功成名就,来娶她小厘家小姐。
这些话,都是他沈云寒,亲口向小姐承诺过的呀。
她家小姐信了。
她家小姐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完全信了。
他沈云寒,怎么可以食言呢!
小厘死死抱着车轮。
可小厘还是没能改变沈云寒再一次离开的现实。
一双手被压断的小厘,望着车队渐渐远去。
她咬着嘴唇。
不能言语。
怎么办?
这件事,要是让小姐知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