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这里好冷喔...”
入秋之后的北境便变得更加刻骨严寒,尤其是随着海拔的升高,那迎面而来的寒风对于普通人而言就像是一柄柄刮骨钢刀,像是要把人的面皮给剖下那样。
哪怕已经在萨丁女国境内置备了御寒的衣物,哪怕一直都待在费舍尔的怀里,小艾丽西亚还是觉得格外寒冷,埋在围巾和兜帽之中的小脸也红彤彤的,宛如一个苹果。
闻言的费舍尔低下了头,将她抱紧一点的同时也伸手将她脸上被风吹落一点的兜帽给拉起,说道,
“我们快要到了。”
自从去到海滩之前解锁了超凡能力之后,他只要不使用力量对身上阿赞罗斯赐福的运用就越来越娴熟。
为了增加艾丽西亚待在自己怀中的安全感,也为了能更好与命运卿交流,从先前离开海滩之后他便一直处于解除赐福的状态,反正现在身边也没有混乱,没有使用赐福的必要。
而费舍尔身旁,因为埃姆哈特的“御用宝座”被小艾丽西亚抢了,他便只能站在费舍尔的肩膀上,虽然体感上他不太能感觉得到寒冷,可心却是哇凉哇凉的,他叹了一口气,看向白皑皑的一片,不由得吐槽起来,
“先前还没这个感觉,现在从纳黎回来再到北境来真是两个极端。圣纳黎都这么干净了,萨丁女国的路面上还全是冻成冰块的马匹粪便,我还说在那歇歇脚,看那个环境还是算了。这可苦了这个小鬼了,一直在和你们两个赶路,都没个休息。”
“我没事的,书先生。”
“是咯,你最好是。”
埃姆哈特撇撇嘴,不置可否道。
倒是身后的命运卿听到了埃姆哈特的话语微微一笑,对着他说道,
“现在的纳黎人就像是猿人被伊丽莎白从山洞里揪到了现代的别墅,超越寻常人类阶位的义眼、超越寻常生产力的枢机再加上她事无巨细的改革,都让纳黎产生了超越常识的蜕变。或许从社会结构与文化上来看,纳黎依旧还停滞在几年前的思想,但实打实的物质却能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感到与之前天差地别的生活。干净的卫生、便宜的物价、充足的高薪就业岗位、廉价的医疗与住房、一下午两场的戏剧...
“伊丽莎白尽心尽力为纳黎人展示了仁慈,而纳黎人也因此近乎于盲从地爱戴她、崇拜她,甚至尊她为神。每天黄金宫外都有数不胜数的纳黎人前来膜拜她,跟随着黄金宫内的钟声,视那钟声为指引,为自己的生活提供借鉴...可代价是什么呢?枢机所需求的那么多能源是从哪里来的?世界上仅存的月石可还不够为纳黎一个月制造的枢机来供能的...
埃姆哈特闻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他不由得对着费舍尔嘀咕道,
“看不出来她还是一位对自家子民有仁慈的君主,我还以为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性格呢。”
费舍尔叹了一口气,只是回道,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她的父亲在背叛她之后还会把军权交给她,他应该明知道自己在某些事上有愧于伊丽莎白,他依旧如此做难道不是将刀刃递给伊丽莎白捅自己和偏爱的德克斯特吗?”
“...对喔。”
埃姆哈特微微一愣,的确没料到这一茬,而费舍尔只是平静地扫了前方一眼,接着说道,
“这其中的逻辑就在于,非她之外已经没有人有能力与威望去掌握军队了。威望不止来自于她逢战必胜的才能,还来自于她对军士的仁慈。也正因如此,军队才会和她一同谋逆,帮助她打碎‘非男性不可称王’的葛德林铁律。她爱纳黎,也仅仅只是纳黎而已、所以当灭亡来临的时候,她考虑的也仅仅只有纳黎...所以她认为:与其被动地在灭亡之中挣扎,不如主动抓住主导权赢下所有。”
艾丽西亚完全听不懂费舍尔在说什么,只是在费舍尔怀里奶声奶气地打了一个喷嚏,顺带将怀里先前费舍尔取出的骨灰罐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吧...话说,大妈,你说为什么你不把我们直接传送到梧桐树门口啊?还得让我们在这里走这么长的一段距离,走了半天了连一个巨魔种的毛都没看到,再这样下去这小鬼可就要冻死了!”
抱着骨灰罐的小艾丽西亚闻言立马紧张起来,她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费舍尔,似乎是在疑问“自己会不会真的死掉”。
这小家伙先前还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要让费舍尔把她给吃掉,结果现在身上的生命混乱的毛病治好了,每天晚上睡得好了吃得香了才晓得惜命。
费舍尔不忍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突然幻想起来,如果未来拉法埃尔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像是小艾丽西亚这样可爱就好了。
命运卿扫了埃姆哈特一眼,头上青筋又开始冒起的时候费舍尔便倏忽开口了,
“嘘,前面好像有人。”
“啊?”
埃姆哈特连忙躲到了费舍尔的脑勺后面,透过费舍尔许久没有修剪的黑色发丝,便很快看到了前面在雪地之中飘扬着的数道旗帜。
赤红色翻飞的旗面上,一条白色的巨蛇正在上面翻飞。
正是施瓦利的旗帜。
“施瓦利的...使者?”
费舍尔一边开口,一边回头看向身后的命运卿,她只是微微一笑,回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世俗的盟友能在未来给我们帮助,更何况来者还与你有一点渊源,所以正好...”
“我?”
费舍尔挑了挑眉,伫立在原地,而同时,前方飘扬的旗帜也猛地一下立正,随后从那传来了一声宛如狮吼一样的声音,
“什么人?!”
感受到自己和命运卿了吗?
费舍尔看向前方,便忽而看到一个极其灵巧的红色身影扛着一柄巨大的大刀从前方快速蹿出,十分警惕地望向了费舍尔所站的方向。
那人影有着一头发量旺盛的金色长发,许多多余的部分就这样耷拉在她的肩膀上,形成了天然的防寒衣物,也宛如一头雄狮的鬃毛那样。而在她的头上,还有一对半圆形的、宛如小熊饼干一样的柔软双耳也在天上的霜雪之中十分有动感地抖动了一下。
而当那人在雪原之中看到费舍尔之后,其脸上的表情也稍稍一变,由戒备变为了震惊。
她将手上的直刀一抖插在了地上,伸出手不可置信地指向了费舍尔,
“等等,你...费舍尔?!你怎么在这?”
“...菲莉丝?”
是的,来者正是先前瓦伦蒂娜团队之中的那位狮人种菲莉丝。
当初在解决了霜雪梧桐树中的诅咒、瓦伦蒂娜陷入涅盘状态之后,费舍尔在山下的雪狐种部落之中便除了海迪琳之外没再看到别人了其余的人都各自离开奔前程去了,没料到今天却在这里又重逢。
“怎么回事,菲莉丝,是谁来了?”
就在此时,身后一位穿着厚重毛皮衣物的施瓦利独臂男人也连忙走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把火铳颇为紧张地望向了这边,很快也看到了费舍尔一行人,
“费舍尔?你...你怎么在这?不对,你不是应该在纳黎吗?”
也是当初认识的一位熟人,来自施瓦利的巴尔扎克。
“啊?!不是,他怎么知道你先前在纳黎的?”
埃姆哈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费舍尔,而费舍尔抱着怀中的艾丽西亚,瞥了一眼身后一言不发的命运卿,还是主动迎上前去,
“菲莉丝,巴尔扎克,好久不见。只是,什么叫做‘我应该在纳黎’,你们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情报吗?”
菲莉丝和巴尔扎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默契地没说话,只是同时又转头看向跟在费舍尔身后的那位穿着怪异的金发女人。
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辨认,他们才同时确认了什么,显得欲言又止起来。
菲莉丝挠了挠自己头上沾惹了一两粒白色雪花的耳朵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巴尔扎克单手将身上的火铳挂在了背上,开口说道,
“这种事,按理来说你这个当事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什么事?”
费舍尔心中大概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而巴尔扎克接下来的话语也的确印证了他的预感向来都很准,
“黄金宫那边都广发通告了,大概是几天之前?那位威震四海的纳黎女皇要成婚的事情本来就兼具政治意义与惹人好奇,总之,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政坛高官,施瓦利上上下下都在谈论这件事...想必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吧,这对黄金宫而言是喜讯,所以到处转告。”
菲莉丝点了点头,又坏笑着将插入地面的直刀扛在了肩膀上,顺带打量起了他怀中抱着的小艾丽西亚以及他背后的那位金发女人,
“是啊,你费舍尔·贝纳维德斯亲王的身份几乎全世界都知道了,看起来就你一个人不知道?而且还能大大咧咧地抱着你的妻子和孩子跑到塞玛雪山里来?”
“妻子孩子?不,这不是我的妻子,这也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费舍尔无奈地瞥了一眼怀中一脸无辜的艾丽西亚,身后的命运卿也适时地摇了摇头。
菲莉丝又和巴尔扎克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倒是越来越抑制不住,
“好啊,那瓦伦蒂娜老板那边你总逃不过去了吧?反正你只要知道,梧桐树那边肯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够了。”
“...倒也是。”
费舍尔叹了一口气,默默盘算了一下具体的时间。
他们所说的“几天之前”早于他和伊丽莎白分开的时间,也就是说,在度蜜月之前伊丽莎白就已经示意黄金宫将这个消息广发天下了。
她当时明明是知道自己身上有不会被别人发现的赐福的,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她就下达了这个谕令?
费舍尔只是觉得这个做法就像是向世界各地与他有染的女性下达战书那样,主要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北边的北境,一个是南边的南大陆,像是在对着她们贴脸宣战那样...
“那你们呢,来这里代表施瓦利与梧桐树联合?”
“聪明,现在纳黎的势头愈发猛烈,西大陆的势力都不足以与你的伊丽莎白女皇对抗,所以纷纷寻求大陆之外的势力合作。不只是我们,还有卡度;不只是梧桐树,当然还有南边的红龙廷...恰巧我们与瓦伦蒂娜老板先前有过合作,所以就派遣我前来了,菲莉丝只是我雇佣来的打手。”
巴尔扎克闻言微微一笑,但说着说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胸有成竹的表情也变得狐疑起来,
“等等,你该不会是代表纳黎而来的吧?这样的话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呵呵,如果这家伙是伊丽莎白派来的话,这个队伍里面都不可能有雌性存在...哦,甚至于像我这样没有性别的遗物也不能存在,因为她肯定会吃醋...哎呦哎呦!”
埃姆哈特呵呵一笑,揶揄神色还没持续一秒就被费舍尔抓住了书封,避免他再胡说八道。
费舍尔无奈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位昔日“同僚”,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那正在向这边好奇张望的施瓦利使者团队,便轻咳了一声对着他们介绍道,
“不必担心,我不是代表纳黎来的,不如说,现在我已经彻底地站在了伊丽莎白和纳黎的对立面。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见瓦伦蒂娜的,至于我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是我老师的孙女,这位是阿什莉,她是我的一位...朋友。”
呃,因为穿越时间的悖论导致这个辈分好像有一点奇怪,所以费舍尔也没法定义他们之间的具体关系。
仔细想一想,阿什莉的老师或者前辈是唐泽明日香,自己是唐泽明日香的老师,那正常来说自己都能算是她的师祖了。
可按照正常的时间看来,阿什莉又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看起来也没有尊师重道的想法...虽然也没有欺师灭祖就是了。
总不能说“你管我叫师祖,我管你叫前辈,咱们各论各的”,索性就称一句“朋友”好了。
“哈,那我可真要松一口气了...要是你真是为了纳黎来的,我们就只能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了,我们可打不过你。你不知道,感受到你气息的时候菲莉丝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就像是一个球那样...”
“巴尔扎克!”
菲莉丝脸色一黑,一把拧住了巴尔扎克的耳朵,巴尔扎克那没有阶位的身体在超凡阶位的菲莉丝手中就像是小鸡一样,疼得他连忙哀声求饶。
说起来,狮人种好像也是“阴阳相倒”的特性来着,和巨魔种一样。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埃姆哈特眨了眨眼睛,便如此问道。
“......”
巴尔扎克和菲莉丝同时一愣,随后同时摆了摆手退后了一步,好像是非常嫌弃对方一样,
“我要呕吐了,真的...和这个死狮子当同僚都已经够够的了,你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恶心我的,真的,我闭上眼睛全都是她的那些恶心事...”
“哈?我才是好不好,你以为是谁一直在忍你啊?!你这个软脚虾,看着你就来气...”
“你有本事你别住我家啊!?帮你找了工作,结果发的工资全部都是你的小金库,房租也不给我、吃饭还要我掏钱,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只铁公鸡!”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不是让你xx了嘛?!”
“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狮人种的观念,你还在这里装你吃亏了...你明明爽死了好吗,吃亏的一直是我?!”
“呵呵,一发早泄男。”
“呵呵,傻卵瀑布狮子。”
“......”
费舍尔黑着脸捂住了自己怀中一脸天真的艾丽西亚的耳朵,甚至想用生命混乱多长出两只手来把自己肩膀上的埃姆哈特也给捂住,虽然最后作罢,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径直越过他们走向队伍的前面。
倒是身后的命运卿听得津津有味,看到费舍尔走远她这才依依不舍地跟上。
命运卿传送他们的位置距离上次他背着瓦伦蒂娜来这里的那片废墟,也就是凤凰桥的前面不远处,穿过凤凰桥就能进入巨魔种的领地。
但好像自从他们进入之后那个凤凰桥就毁坏掉了,也不知道梧桐树的人有没有再开一条新的路。
不过他们那里有史莱姆,也许也并不需要一条能轻易被外人进入的路?
就在费舍尔考虑着要不要直接飞过去的时候,在眼前这片四年半以来再一次被厚重积雪所覆盖的遗迹之中,其中的某片白色好似感应到了来者,竟然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
“滴滴,大卫检测到了来访单位,正在扫描、正在上传...扫描完毕,上传完毕,开始执行询问措施,启动中...滴滴...”
“什么东西...”
“轰隆隆!!”
就在费舍尔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那雪地之中传来的细微声响时,下一秒,眼前的皑皑白雪就瞬间爆裂开来,将积攒的霜雪激发飞上半空,化作雾气。
而在那满天舞动的雾气之中,一个如小山一样巨大的拟人枢机猛地站起,在那“白色幕布”的遮掩之下,化作了一个闪烁着蔚蓝色枢机光芒的巨大影子。
那巨大影子虽然看起来棱角分明,但动作却极其灵动,和先前费舍尔在纳黎看到的那些枢机仿佛有天壤之别。
虽然纳黎的那些枢机已经足够科幻和先进了,但那也是在对比先前纳黎所使用的蒸汽机械生产工具而已;可与眼前的这台大家伙比对,纳黎的那些便瞬间又像是不入流的末流那样可悲了。
等等,梧桐树这里有枢机了?
也是,纳黎的枢机是从风暴海来的,当时的风暴海可不只有黑酋长,还有他曾经盟友而如今被他背刺了的冰山女王,阿拉吉娜如今就在此处。
“咔咔咔!”
而刹那间,与费舍尔思绪同步的速度,那影子便微微颤动着从身体之中竖起了无数道枢机武器对准了眼前的费舍尔和命运卿,同时用灵动的机械声音开口问道,
“滴滴,请告诉大卫来访者的目的,否则就地歼灭...”
“大卫?”
费舍尔挑了挑眉,身后的命运卿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表情来,而眼前的巨大枢机只是接着说道,
“A,结盟请求,b,宣战入侵,c,归来寻妻...滴滴,特别注定,此妻指代阿拉吉娜,而非瓦伦蒂娜...”
费舍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枢机,而身后的命运卿和埃姆哈特也愣愣地看向他。
却听那枢机只是接着重复起来,催促着他选择,
“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