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当费舍尔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来自胸口的、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给钻透的剧痛,那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甚至于才刚刚苏醒过来的神智都开始犯晕。
眼前,那漂浮而起的亚人娘补完手册散发着金光,其书页无风自动,在半空中飞速地翻动着。
费舍尔看到了,整本补完手册的书页都染上了金色,变作了液体一样在虚空处颤动着。
随着之中颤动,与自己的联系愈发紧密的同时,费舍尔也感受到那书本好像越来越薄,好像在这一刻,那古朴而厚重的书本便要变得干枯,便要变得堪堪只剩下书封...
也正因注意到了这一点,费舍尔便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他沉默着伸手捏住了那正不断翻过的书页,竟然直接中断了它正在修补自己灵魂的过程,甚至于这样还不足够地,他还轻轻伸手,将自己胸口处巨大的缺口给拨开了一些。
那附加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愈发清醒,让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目前的危险上。
环顾四周,费舍尔只觉察到一片死寂,可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在运动着。
这诡异到极点的现象,想必只能归咎于眼前的性质了。
他亲眼看着那比恒星还要更加耀眼的权柄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也正是因为这种吞噬,使得能传播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仿佛空间都完全消失,声音都完全消失那样...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费舍尔总觉得有人正担忧地呼唤着自己。
“费舍尔!!”
好像是蕾妮,好像是埃姆哈特,也好像是在现实与自己有关的其他淑女...
总归,是有人在记挂着自己的安危的。
而恰巧的是,那些声音的来源也正是费舍尔所心心念念的。
于是,他咬紧了牙,再度强打起了精神看向了眼前的权柄【无】。
是的,这是一个权柄,但费舍尔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它,描摹它。
费舍尔能感受到它,却无法用已知的文字、语言去讲述它的性质,便只能重复不断地重复被它影响的现实是怎么样的。
现实就是,灵界的一切都快要被它吞噬了,很快便会是整个藩篱,而后是现实。
正如费舍尔与亚人娘补完手册在电影院中分析的那样,现在费舍尔只有一个选择了,那便是将性质【无】送出藩篱,以此吸引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神只,让他们将目光放在这举世无双的奥秘上,也能借此时机将藩篱修补上。
破碎灵魂带来的痛苦让费舍尔难以忍受,尤其是当费舍尔尝试开始接触眼前的性质,企图将之推离藩篱前往终极的时候。
亚人娘补完手册已经尽力修补费舍尔的灵魂了,但容纳权柄离开的缺口实在是过于巨大,此刻费舍尔能重新清醒过来都实属不易。
他只是就这样坚持着,坚持着想要将那性质【无】推得更远,直到它靠近终极...
“那是什么?!”
“光...光...光...光...”
即将破碎的终极之外,那些或聚精会神的扭曲身影、或低声呢喃的可憎幻影此刻全部都感受到了那股从藩篱传来的神秘气息。
祂们究极自己的感知向内探去,却只能感觉到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奥秘的光,那光拍打在祂们的身上,无论祂们拥有着的是什么权柄,都仿佛在这一刻被解构、被告知了一个答案...
意义。
在那光芒的照耀之下,哪怕是藩篱之外最弱小的、最边缘的神只都看见了,宇宙的秩序在这一刻变得可以辨认。
好像终于在此时此刻,那幽深的、横亘在时间深处的、毫无意义的、冰冷的太虚变成了一串串意义明确的字符,好像终于变成了一串足以解释一切的公式,好像终于变成了一串祂们生来就在寻找的问题的答案...
只是似乎是因为祂们离那光太过于遥远,让祂们无法完全看清。
如果能再进一步,如果能近在咫尺地观察,那么...
“咔咔咔咔!”
“来了...”
“那东西来了...”
藩篱外,可憎的呢喃低语用难以言喻的方式贯穿虚空,让藩篱内身受重伤的众人、众神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当浑身面容破损不堪的拉玛斯提亚将身上的触角从奥云的残躯之中拔出的时候,祂也很快意识到,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性质并没有朝着现实的方向而来,而是朝着终极、朝着藩篱之外的方向而去。
“这...”
祂还有一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直在呼唤费舍尔名字的蕾妮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瞳微缩,看着那层层阻碍始终无法看穿费舍尔身形的光圈,对着身旁的拉玛斯提亚祂们说道,
“是费舍尔!一定是他使得那性质朝着藩篱之外去的...他,他在为我们创造修补藩篱的机会。只要那性质离开藩篱,其他将要冲入这里的外神都会被那性质吸引...”
阿涅巴托斯也明白了一切,祂连忙说道,
“现在所有外神留在藩篱内的布置全部都消失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能把藩篱补上...只是,费舍尔还没有把修补藩篱的方法告诉我们,只有他能与阿赞罗斯联系。”
“我...”蕾妮张了张嘴,她已经从海洋那里知晓了方法,而且根据费舍尔的反应看来,海洋说的是真话。
可现在的问题是,梦幻的权柄只剩下了一部分,拿来完全修补藩篱是不足够的,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权柄。
如此...
蕾妮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眼神也还是变得果决了起来,
“修补藩篱,需要我们的权柄。”
此话一出,在场的神只都微微一默,因为祂们彼此都知道失去权柄的神只就会死亡,此举等同于要用生命去填补藩篱。
还是诸神之首拉玛斯提亚先开的口,祂扫了一眼那在终极缺口庞梦幻权柄的残骸,开口问道,
“需要多少权柄才足够...藩篱内,梦幻的躯体被费舍尔的性质几乎全吞了,保守估计剩下不会超过三个权柄,再加上我、阿涅巴托斯、达拉斯贡、哈蒙哈蒙的权柄,奥云这家伙还有...你的,一共有十个。”
“赫鸦的权柄已经与现实合而为一,化为了现实的一个部分...”
实际上在梦幻进入藩篱之前,藩篱内便已经有七个权柄了,本来海洋将【无限】权柄送入这其中就是为了弥补不够修补藩篱的权柄的。
也就是说,只需要六个权柄就足够了?
蕾妮转头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了拉玛斯提亚,祂闻言平静地点了点头,对蕾妮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用梦幻剩下的三个,加上我的两个和哈蒙哈蒙的一个,应当就足够了。”
被压制住的奥云抬起了那巨大的头颅,看向上方的拉玛斯提亚,而拉玛斯提亚只是对祂说道,
“当物质的边缘被毁灭的时候,你的一切造物都湮灭在了那里,从那时起,这里对你而言便只是牢笼了...这是我引起的祸端,因而我无意责怪你的背叛。既然你想要离去,那便离去吧,趁着这藩篱修补之前。”
“拉玛斯提亚...”
阿涅巴托斯如极光一样的身躯微微闪烁着,但拉玛斯提亚却打断了祂的话语,转而对蕾妮认真说道,
“修补藩篱的事情不算什么,但最关键的是,海洋...海洋的四个化身,如今死去了两个,现实内的那个也很快就要死去,但还有剩下最后一个,从未露过面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拉玛斯提亚。”
蕾妮咬着牙,看向那包裹着这个世界忽明忽暗的藩篱,好像同样感受到了藩篱的战栗,
“海洋是朝着费舍尔体内的性质来的,只能但愿将那性质送出去之后能让祂罢手了...那个化身从未露面过,如果再拖下去,整个藩篱内的世界都会被他的性质给吞没,而且费舍尔他...”
说到最后,蕾妮的声音都不忍哽咽了起来,
“每一次灭世预言,圣纳黎对抗赫翁也好,解决哈蒙哈蒙也好,对抗梦幻也好,全部都是费舍尔在危急的时候站出来的。这一次对阵海洋,哪怕最终不能成功,我也求你们体谅他一次...我只想要他活下来,拜托了...”
拉玛斯提亚微微一叹,祂看着眼前被月光包裹着的蕾妮,祂轻轻抚出了自己如水一样的触手,对蕾妮道,
“不必如此,蕾妮,本就是我们对不住费舍尔。如果需要付出,我责无旁贷,我只是担忧不能一劳永逸留下祸患。只是看起来到了现在这个关头,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那便,出发吧,去修补藩篱,这就是最后了。”
语罢,拉玛斯提亚缓慢地漂浮而起,瞥了一眼那正在靠近终极的性质,随后猛冲而去。
如极光一样的阿涅巴托斯也连忙变作了一阵光波,带着达拉斯贡朝那边而去,
“那性质有可能破坏藩篱,我不知道费舍尔是怎么和你说的修补藩篱的方法,但万一不够...”
蕾妮感激地看了一眼离去的阿涅巴托斯,旋即又看了一眼身旁还愣愣地待在原地的巨大奥云,随后,她也一言不发地化作了月光,朝着终极的方向而去。
沉默片刻后,奥云也缓慢地站起,挣扎着朝着那终极的方向而去。
“性质!性质已经到了终极的缺口处了!”
藩篱之前,随着那可怖的性质一点点靠近终极的缺口,在极度耀眼的光芒下,哪怕是拉玛斯提亚等神只也完全无法感知前方发生了什么。
声音、存在和一切视线都被那仿佛虚无一样的光芒所占据,还是在最后方的蕾妮大约能看到那光源离开的方向,因而能开口提醒。
一边提醒前方的拉玛斯提亚,一边她也在拼尽全力地寻找费舍尔的身影,遗憾的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随着那性质已经开始离开藩篱,拉玛斯提亚开始修补起了藩篱,蕾妮的内心也开始变得愈发焦躁,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也刹那间涌上了心头。
“咔咔咔咔...”
“来了...来了...光...来了...”
藩篱外的外神们已经将藩篱的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明明藩篱外的宇宙应当是那样宽阔,连恒星与行星都未见、引力也微乎其微的地方此刻却因为彼此庞大无匹的身躯而彼此吸引碰撞,乃至于连视线都被彼此排斥却依旧乐此不疲地聚拢着的身躯所占满。
祂们,全部都是为了那一点点从藩篱中透露出的光。
“来了...”
可迎接祂们的,并不是满足求知欲的桂冠,而是近乎于湮灭的空洞。
“不对!”
“嗡!”
当那光芒透露而出的时候,便有神只察觉到了不对劲,讲道理就连藩篱内的拉玛斯提亚之流都能及时躲避开来,更何况外面群聚而来的神只呢。
许多聪明一些的便直接退开了一段距离,只有少数靠得太近的倒霉蛋被瞬间吞噬了大半的身躯直接殒命当场,乃至于权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那些退开的神只却也并未惊惧甚至于离去,反而露出了更加兴奋的感觉,兴奋地看着那愈来愈盛的光芒。
尤其是,当祂们发现有一位灵魂形态的神只在那光芒面前依然坚挺,没有被立刻吞噬掉的时候...
“灵魂...用灵魂包裹它也许能行...”
一位古老的智慧者忽而呢喃出声,一瞬间便好像让那性质散发的光芒更加明亮了几分...
而藩篱外的情形如何,蕾妮是无论如何也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的,她只是察觉到,随着那性质离开了藩篱,整个藩篱之内的光芒便黯淡了少许,而原本被奥云破坏的终极又被【无】性质进一步破坏...
“咔咔咔咔!”
而这一次的破坏却像是致命一击,使得整个藩篱再也遭受不住地开始崩溃,但就在即将彻底崩溃之前,它好像垂死挣扎的狂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疯狂汲取起了藩篱边上梦幻遗留下来的权柄。
“嗡嗡嗡...”
而只是转瞬间,那梦幻的三个权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可哪怕如此,也只是使得它破溃的速度变得更慢了一些而已...
还不够!
“拉玛斯提亚大人!”
身后,抱着失去意识茉莉的玄参和钩吻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此时的凶险,也似乎在冥冥之中明白拉玛斯提亚已经做出了那个决定,因而本能地催动了那呼唤祂的声音。
而停留在终极之前的拉玛斯提亚最终也不得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此刻变得极其安静而美丽的灵界。
没有了猩红色雾气污染的灵界,唯独那一片璀璨的灵魂之流依旧,好像一片漆黑中流淌的荧光河流,同时也象征着整个世界的生生不息。
而就在那灵魂之海的尽头处,链接着那瑰丽无比的内核世界。
这个世界有问题吗?
有。
或许每一个理想主义者都是如此,他们怀揣着最崇高的理想在脑内构思了一个足以千秋万代的世界,想要将它实现。
但现实的沉重引力总是会将那理想拖拽着砸向地上,让它扭曲、让它变形、让它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你脑中最初设想的模样,让你难免失望,哪怕是神只也同样难逃厄运...
因而,每一位现实主义者都会不吝嘲笑,嘲笑他们的无用功,嘲笑他们低下头的失落,嘲笑所谓理想的不值得与虚幻。
站在现实里的人不禁要问:哪怕所谓的理想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会变成现实而百分之九十九会变为一片废墟,哪怕如此,也要不值地尝试去实现它么?
而每一次,他们从理想主义者的口中得到的,都是同样让他们嗤之以鼻的回答...
值得。
拉玛斯提亚并不后悔逃离冰冷的宇宙,怀揣着理想来到此处建立一个属于祂的世界。
虽然从结果上看,祂的无知带来了罪恶,最终引发了清算...
那么,就当是偿还罪过也好,请让祂们付出生命与权柄。
但也请以此正名,祂们的理想是无错的。
“嗡嗡...”
拉玛斯提亚并没有迟疑,在看完最后一眼藩篱内的世界过后,祂便带着哈蒙哈蒙的权柄直接投身于了眼前的藩篱。
如梦幻的三个权柄一样,也几乎是瞬间,拉玛斯提亚便完全消失不见。
但,整个藩篱扩散的速度只是进一步减缓,并未修补成功。
还是不够。
阿涅巴托斯沉默了片刻,与身旁扭曲的达拉斯贡也同时冲向藩篱,转瞬间,也同样消失在了藩篱之中。
再度送出了两个权柄,那不断扩散的崩溃终于停下了,那被扩张的终极也缩小了一圈...
但对比最开始的终极而言,它的体积依旧要大上好几倍。
是了,终极先是遭受了奥云击打与梦幻进入的破坏,刚刚又通过了费舍尔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性质,其受到的创伤比蕾妮想象的还要更多几分...
还是不够,但...
现在的藩篱之内,能使用的权柄就是只有蕾妮和奥云的了。
蕾妮站在那藩篱之前,深吸了一口气,身上所包裹的月光也好像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忽而,身边奥云巨大的身躯走过。
“咚!”
声音又似乎回到了藩篱之中,蕾妮微微一愣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奥云。
似乎感受到了蕾妮实质性的视线,奥云的身躯微微一顿。
“......”
可旋即,祂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向了那巨大的终极缺口,而非藩篱。
蕾妮就这样看着祂沉默着走向了终极,而后穿过了终极,离开了藩篱之内,唯独祂仿佛洪钟一样的声音传来,
“......”
蕾妮张了张嘴,随后又无奈地一笑,看着眼前依旧巨大无匹的终极缺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的,就算奥云将自己的权柄填进去也依旧不够...
但,如果是自己的呢?
自己的权柄可是海洋的权柄,论质量与强大,比其他的神只而言应该都要更强大,而且...
【无限】。
直到此刻,蕾妮才忽而想通,为什么海洋有那样多的权柄,却单单送了一个代表着【难以估计的数量级】的权柄进入藩篱之内来...
或许,海洋说的是真的,祂送自己前来就是为了填补这个缺口的。
蕾妮低下了头,拳头紧紧捏住,用力到了极点以至于身体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此刻藩篱附近的空间好像都化作了一片虚无,独留一片黑暗,使得身后极远处的其他更弱小的生灵遥远得不能再遥远。
蕾妮再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但余光中,在那破碎的终极之前,一个悬浮着的身躯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费舍尔...”
蕾妮的眼瞳一缩,连忙飞向了那停留在终极咫尺位置的费舍尔处。
外面,无数的神只围绕在那了那不知为何忽而停留不动、不再向前的【无】性质之前,祂们已经发现了能用灵魂包裹这个宝贵的性质,似乎正在争执探讨它的所属。
外面的神只已经聚集了不知几何,已经到了蕾妮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了,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神只权柄的回响...
她甚至觉得藩篱之外恐怕一半的神只都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个神只。
不过她也并不在乎了,她的眼中,只有此刻闭着眼、胸口有着一个巨大灵魂缺口的费舍尔。
此刻,藩篱外那些神只的残肢断臂慢慢飘入了终极,在终极外的地方形成了一座如岛屿一样的漂浮物,虽然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扭曲的恶臭。
费舍尔便漂浮在那尸体岛屿之上,垂落着双手,任由胸口处巨大的缺口向外流逝着灵魂的力量。
看着费舍尔的模样,蕾妮几乎要落下泪来。
好像在那性质离开了藩篱之后,先前费舍尔被吞噬的东西全部都回来了,他身上被吞噬殆尽的肉体因为其阶位而自动生长起来,乃至于灰白的亚人娘补完手册与流体剑都漂浮在一旁...
但那胸口处巨大的灵魂损伤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蕾妮便只能眼睁睁地一点点看着他的灵魂变得虚弱。
“不...不不...费舍尔,你醒醒...”
蕾妮流着泪停留在了他的身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抚摸着他的脸低声道,
“现实里拉法埃尔她们已经将另外一个分身给杀死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虽然还有最后一个海洋的化身,但...已经足够了,费舍尔,真的...”
“......”
而藩篱外,那些神只争论的目光也一点点看向了这藩篱的缺口处。
因为【无】性质的久争不下,祂们不少没有话语权的、便只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个缺口上。
“这里...刚刚...有一位神只...出来过...这里是...这个性质的来源...”
感受到外面可怖的目光看向此处,流着泪的蕾妮连忙抬起头来,她紧紧抱着费舍尔,将脸庞贴在了他的胸口处,随后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将他的残躯一点点推向了灵界内部。
“我没办法救你了,但钩吻他们在,他们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的,费舍尔...”
如果他们能救下你的话,这样,你就可以在藩篱内好好生活,终于能休息一段时间了...
虽然...虽然就这样把你让给那些女人让我很不爽,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吧?
看着费舍尔随着惯性慢慢飞向灵界,蕾妮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身上的月光也愈发凝练,体内【无限】的权柄也变得愈发活跃。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最后要由她来填补藩篱。
她最后看了一眼费舍尔,随后便决然地收回目光,转头要看向藩篱,以身体来填补藩篱...
她拼尽全力地绽放出了自己无穷量级的权柄,将之一点点与藩篱链接...
在藩篱触碰到那权柄的瞬间,蕾妮的脸庞就变得苍白起来,似乎从那藩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抽取她的血液那样痛苦。
她艰难地抬起眸子,想要看向终极的方向,看一看那终极之外的情况...
但回头看去,入目的,并非是终极的缺口,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
“什...”
......
......
“......”
费舍尔有一些痛苦地睁开了眼睛,他喘息着,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却看见,那里的缺口似乎变小了一些,灵魂也不再向外泄露,只是让他依旧觉得万分虚弱,让他觉得意识十分模糊。
他的眼眸一动不动,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却难免撞到了在一旁漂浮着的亚人娘补完手册与流体剑...
“费舍尔!你终于醒了!!”
费舍尔轻轻伸手,将那已经完全变得灰白的亚人娘补完手册和流体剑颤颤巍巍地拿了回来,可哪怕只是做到这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都像是要将他的体力给透支。
而此刻,蕾妮那仿佛喜极而泣的声音忽而传来。
费舍尔的眼眸跳动了一下,他艰难地挪开眸子看向眼前的藩篱,却见那终极的缺口处正有某种恐怖的力量正在往里面冲击,似乎想要以此挤入这藩篱内的世界。
“让我...进来...”
“光!”
藩篱外,恐怖的呢喃、层层叠叠的强大无匹的权柄气息如潮水一样涌来,费舍尔的眼前瞬间一黑,极其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蹲在了地上——准确来说这并不是地面,而是某位倒霉神只的残肢断臂形成的岛屿。
而在那终极之前,黑发飘扬的蕾妮正脸色苍白地举起双手,用月光抵御着那恐怖神只的进入。
在看到费舍尔受到神只气息的影响之后,蕾妮咬着牙再度催动起了似乎残缺不堪的无限权柄,用尽全力将要挤入其中的神只给推出去,
“给我...出去!!”
“轰!!”
进入的身影暂且退开,却因此露出了外面那层层叠叠的神只围绕着那已然被灵魂包裹的【无】性质正在商讨着什么,企图瓜分它的景象。
蕾妮的脸色苍白,却还是连忙跑了回来,满脸焦急地看着眼前的费舍尔,
“费舍尔,你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我...我没事...藩篱...”
蕾妮的表情欲言又止,她旋即难过地低声道,
“我把修补藩篱的方法告诉了...祂们,但我没料到你体内的性质通过藩篱会对它造成这么严重的破坏...祂们...呜,祂们全部都将权柄送入了藩篱,却还是没办法修补藩篱...奥云走了,现在藩篱内只有我一个,我已经在用无限权柄去修补藩篱了,马上就会修补完毕了,到时候一切都...”
“不,蕾妮...”
闻言,费舍尔连忙伸手摁住了虚弱的蕾妮肩膀,却好像带动了灵魂的伤口,让他更加痛苦地低下了头,
“你不能再修补藩篱了,这样你会...”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啊,费舍尔!”
蕾妮流着泪,在听到费舍尔的话语之后也好像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那种在所爱之人前掩藏起来的脆弱如同开闸一样泄露而出,她啜泣着对费舍尔说道,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如果不修补藩篱的话,外面的神只迟早会进来的!”
“...海洋,还有一个化身在...不能修补...”
“来不及了,费舍尔,就算...”
“咚!”
就在蕾妮还想着说什么的时候,那藩篱处又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巨响,似乎外面那群争抢【无】性质的神只又发生了什么,让蕾妮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子来看向终极,将费舍尔护在了身后。
“费舍尔,没时间了...我现在就必须得修补...藩...呜呜呜...”
蕾妮说着说着,那哭腔便压榨着她的声音无法将最后果决的话说出来。
“蕾妮...”
“我...我也不想死啊...我想和费舍尔在一起,不想把你让给那些坐享其成的女人啊!费舍尔永远和她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不在你身边,这种事...这种事...”
蕾妮流着泪低下了头,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死亡的恐惧给卸下了。
如果费舍尔不出声挽留的话,她一定能坚强地赴死的。
“明明都已经要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为什么你又醒过来了,让我这么动摇...费舍尔...”
费舍尔低着头,忽而轻声说道,
“还有办法...”
“哎?”
“那性质...似乎...没法离我太远,而且我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它...但我没办法在藩篱内操纵它,藩篱隔绝了内外。只要我出去...咳咳,控制那性质,只要...只要杀死外面的其他神只而不吞噬祂们,用祂们的权柄...就可以救你...”
“真...真的吗?但是这也太危险了,不行,费舍尔!你不能去!”
费舍尔摇了摇低垂着的头,对蕾妮轻声说道,
“但...现在的问题是,海洋,还有一个化身在藩篱内...”
“可是,我们上哪去找那个化身...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费舍尔。”
“没错...来不及了...”费舍尔点了点头,随后对蕾妮说道,“蕾妮,扶我到藩篱,我...走不动了...”
“费舍尔...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蕾妮紧咬着唇,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扶住了费舍尔的残躯,搀扶着他一点一点向着终极的缺口处靠近,可刚走一两步,他就好像走不动似的跪倒在了地上,
“蕾妮,让我缓一缓...看着终极,不能让祂们进来...”
“费舍尔...”
蕾妮担忧地回头看向了此刻虚弱无比的费舍尔,看着他低着头喘息的模样,再三检查过了他没有大碍这才转头看向前方危机重重的藩篱。
而身后,进气少呼气多的费舍尔紧紧捏住了拳头,他张开了干瘪的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蕾妮喃喃道,
“无法消除的、你们的谬误会用歌声为你们谱写着墓志铭...”
“灭世预言?”
“啊...”
费舍尔低垂着头,好像兀自喃喃自语那样,
“不死的魔女用魔法为他们谱写着墓志铭...这是亚人娘控给我的灭世预言,她以为你...不,是她和这个世界都一直以为是蕾妮...因为蕾妮那被误认为是混乱的前身,因为蕾妮那干预世界造成破坏而后被杀死的前身...所有人错认了你,所以将你视作了谬误...
“但是...她其实想错了...所有人把一切都想错了,我...也一样。”
费舍尔的话语断断续续,俨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而到了此刻,他的话语竟然像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所酿造的哭腔一样,
“她并不会唱歌...她也并非无法消除...真正无法消除的,是你躲藏起来的化身...是你隐藏起来,让我们都想错了的目的...
“这才是...真正的谬误,对吗...”
那紧张地注视着终极的蕾妮微微一愣,刚要回过头去看此刻发出这样声音的费舍尔。
但入眼的,却是他黑发垂下遮蔽住面庞,却已然双手紧握住流体剑剑柄,将那伸长的流体剑刃对准了自己的身影。
可以想象,那握着流体剑的力量,已然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但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蕾妮,那目光好像带着一点泪光,不像是在看蕾妮,而是在看另外一个存在...
一个,他又爱又恨的存在。
“嗡!”
“赫莱尔!!!!”
他红着眼颤抖地嘶吼出了声,仿佛在这最后一刻他终于度过了千难万难,终于等到了他等待了良久的猎物...
那流体剑刃白刃猛然斩向的,正是海洋潜藏在藩篱内的最后一个化身,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