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安静,那群图兰家族的人去哪了?”
就在这时,巴尔扎克捂着自己身上断臂的伤口靠在牢饭的门口不停朝着外面张望,透过那细小的门缝他一个图兰家族的人都没看见,只看见部族广场中央一片白茫茫的雪,他有些焦急地开口,回头看向房间中,那被雪花骑士打了一拳的海迪琳脸色越来越苍白,已经有一点神志不清的情况出现了。
巴尔扎克咬住了牙齿,对着外面大声喊道,
“喂,你们家主管要的人要撑不住了,快点滚过来!”
但外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应巴尔扎克,气得他勐地给了牢饭的门扉一脚,却没想到这一脚竟然直接将雪狐种木制的房屋门给踹开了,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巴尔扎克却先一步跳了回来,生怕外面冲进来几位图兰家族的人打他。
“呼呼~”
不过,出乎巴尔扎克意料的是,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除了那隔离区之中的痛苦哀嚎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很快就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又连忙跑到了外面,却见外面竟然一个图兰家族的人都看不见,
“等等,达尔族长,外面...外面那群图兰家族的人好像不见了,要不要,咱们去偷偷拿点疗伤药什么的,我看海迪琳快要不行了。”
达尔族长的眼睛微微一亮,他和一群迷你的雪狐种很快就凑到了巴尔扎克的身后,跟着他一起打量起了外面的情况,就在巴尔扎克犹豫的时候,达尔族长听着远处隔离区传来的痛苦声响愈发煎熬,他咬了咬牙对着旁边的几位长老说道,
“你们,偷偷去拿药,有机会跑就赶紧跑,带着他们和朱娜一起走,去外面等一下我。”
“父亲!”
几位长老拉住想要说一些什么的朱娜,只是看着达尔问道,
“族长,你呢?”
“我...我们不能抛下那些还有疫病的族人,我们必须要再回弥亚去取药。”
“族长,但我们的马车已经被图兰家族的人给毁了,你...你是想去隔离区里取备用的马车?”
达尔族长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
“那疫病的传染性之强,我将马车带出来之后你们就驾驶着马车出部族,我担心将疫病带到其他地方,你们到时候取了药再回来部族附近,如果图兰家族回来了你们就远走离开部族保留火种,将图兰家族的所作所为告诉其他的亚人种,以免他们重蹈覆辙。”
几位雪狐种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少迟疑,只最后再看了一地带着巴尔扎克蹿出了库房,先去取治疗海迪琳的药物。
而达尔也偷偷摸摸离开了库房,朝着部落最后方的隔离区跑去。
一开始达尔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图兰家族的那帮人发现自己,但越走他却发现越古怪,即使已经来到了部落的深处他还是一个图兰家族的人都没看见,就好像他们全部都蒸发了一样,他怀着疑惑与焦急来到了被木墙围住的隔离区门口。
按照道理来说,这里肯定有图兰家族的重兵把守,现在门口却空无一人,那隔离区的木门还打开了一条缝...
难道说,族人们从隔离区中闯出来了将图兰家族赶走了?
可为什么刚才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枪响和呼喊声都没有?
这诡异的情况让达尔族长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但他还是没有迟疑地从木门走入了隔离区中,只见原本空旷的隔离区中搭起了一个个帐篷,帐篷之中躺着一位位虚弱的雪狐种,但即使是虚弱的雪狐种也是疫病中症状最轻的了。
“咳咳!咳咳!呕!”
达尔族长朝着隔离区前面看去,其中不乏许多浑身是巨大脓疱、被折磨得不成狐形的族人,满隔离区都是虚弱的咳嗽声与剧烈的腐烂臭味,帐篷之中感染者流出的大量黑色脓水与血液也没有人清理,便如同小溪一样从帐篷之中流出,尸体和还奄奄一息的族人躺在一起,坟墓和病床分隔不清,一如地狱与人间那逐渐模湖的交界一样。
达尔族长眼眶一红,看着眼前的惨状竟连再向前走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强忍着钻心的苦痛向前缓慢地挪动脚步,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虚弱的呼唤声,
“族长...咳咳咳!”
达尔连忙扭头看向旁边,却见许多手上还握着兵器的护卫、族中之前还未感染的族人此时都虚弱地躺在地面上,他们颇为担心地看着那走入这隔离区的达尔族长,想要劝他赶快离开,但出口的话语全部都变成了带血的咳嗽。
他们是昨夜才被关进来的,进来几个小时不到就开始出现严重发热与咳嗽症状,七八个小时之后就会浑身剧烈疼痛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这时如果不处理,患病的人在一两天内就会长出“死腐脓疱”,而后就会在强烈的痛苦中死去。
达尔族长刚刚想要过去和他们交谈一下,却发现那几位意识还算清醒的雪狐正在不停对着他摇头,而后用头颅指向隔离区的另外一个方向,达尔族长微微一愣,随后顺着他们提醒的目光看去,却见那隔离区的中央站着一位单薄的黑色人影。
他就这样安静地立在隔离区的中央,看着躺在帐篷中不知生死的雪狐种,最关键的是,达尔族长竟然没有在这铺天盖地的绝望的黑色中看到一缕那个人影的味道,就好像那个人此时此刻一点情绪和想法都没有。
但达尔族长还是从身高认出了,那似乎是一个人类,而且还不是图兰家族的人,他下意识地开口对着那人喊道,
“喂,快点离开这里!这里有疫病...”
那人影的肩膀微微一颤,随后他这才扭过头来,那仿佛镶嵌在他脸上的鸟嘴面具吓了达尔族长一跳,达尔待在原地停顿了一秒,可当看见那人影身后那辆备用的马车之后,达尔还是鼓足了勇气朝着那人影一步一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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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离开这里!你脸上的那简陋面具根本防止不了疫病,你也会感染的,你...”
那带着鸟嘴面具的厄尔温德听到他的话语稍稍一愣,仿佛被达尔族长的话语所唤醒一样,他那如同凋像一样的身体终于开了口,只不过他的声音颇为奇怪听起来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有意思的样本,原始的死腐病菌原本是不会感染你们的,因为大多数亚人种包括雪狐种的免疫能力要明显强于人类,但现在你们却举族受疫,你们接触过一个西大陆人。”
达尔族长向前走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不断吐出怪异词汇的人,疑惑地喃喃道,
“什么...什么菌?免疫又是什么...你是一位医生?”
厄尔温德的鸟嘴面具上看不见具体的神情,达尔也读不出他身上有一点什么味道,他的声音也依旧平静,
“...我曾经是,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不对,您对这种疫病很了解,那我的族人们,他们还能撑多久?我现在就派人去找那个什么解腐剂,我现在就去...”
厄尔温德听到他的话语之后却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说道,
“人类的愚昧总会犯下难以挽回的后果,你百里去求的解药其实才是造成你部族沦落到如此的剧毒。托尔加研制的解腐剂是一种能抑制死腐病原体的植物次级分泌物,对许多微生物造成的疾病都有极好的疗效在百年来被广泛应用,大大延长了人类的寿命,因此被人们誉为‘万能药’。”
“他们才刚刚弄清楚了这种药物的作用原理便自以为掌握了生命的奥秘,肆意宣扬人类已经战胜了曾席卷人间的死腐病,却不知由万能药催生的恶魔已经盯上了他们。大量滥用的解腐剂催化了菌体的变异,即使托尔加在交付解腐剂时已经再三提醒他们也仍然不长记性,你部族今日遭受的苦难就是愚昧带来的恶果...”
“况且,就算你之前带来了解腐剂也只能治疗还没有生长出脓疱的个体,你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大多数病人都已经进入了病发期,你们的免疫系统已经被变异过三次的毒菌攻陷,崩溃的器官正在不断渗血,大多数的死腐病患者最终都将死于器官衰竭。那些昨天送来的病人还能使用解腐剂救治,但你能在今天之内取回其它的解腐剂吗?”
达尔听后愣愣地看了一眼天空,只见天空之上的乌云一点点地厚重起来,仿佛是某种天气的前兆,他一下子身子一软坐在了满是血水的地上,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毛茸茸的头,呜咽了半天,他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厄尔温德说道,
“医生先生,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您就趁着还没被感染快点离开吧,兴许还能赶到城市里找到解药...至于我的族人,他们已经很努力地抗击过疾病了,即使最后失败,他们也是我最亲密的挚爱,我要待在这里和我们的家人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路...对了,您出去的时候劳烦告知一下其他雪狐种,让他们离开不要再回部族来了。”
达尔族长站起身子来,颤颤巍巍地走向了那隔离区中的一间小帐篷,在那帐篷之中躺着四五位年龄不一的雪狐种,最大那个的和达尔差不多,其余四个从青年、少年到幼年不等。
他们就是达尔族长染病的妻子与四个孩子,此时,达尔的妻子和两个年龄最大的儿子都已经死去了,还剩下一个浑身长满脓疱的朱娜姐姐和一直在咳血的朱娜妹妹。
朱娜的妹妹和她姐姐的孩子年龄相差不大,看起来还只是一只小小的狐狸,浑身上下的痛苦只让她不断地咳血呼唤自己的亲人,
“姐...姐姐...痛...”
“......”
旁边那长满死腐脓疱的朱娜姐姐显然已经命不久矣,只微弱地喘息着,连一点话语都回不上,达尔便安静地靠在了那帐篷的边上,仿佛要和这炼狱融为一体一般。
而站在那部族中央的厄尔温德只是看着那帐篷中躺在一起的姐妹,那浑身上下都被衣物或面具覆盖的身体恍忽间感受到了施瓦利田间温暖的微风,那是金灿灿的稻田的芳香...
“姐,咳咳...爸爸,痛...”
“希娜...”
“轰隆隆!”
北境的天空上,厚重的乌云不断碰撞摩擦,明明是如此寒冷的天气却逐渐酝酿起了雷霆的威光,那遥遥传来的轰鸣声让厄尔温德从怀中掏出了一顶施瓦利传统的绅士帽,他没再看那靠在帐篷中的几位雪狐种,只是忽然说了一句,
“要下雨了...”
闭上眼睛流泪的达尔听到了他的声音便立刻睁开了眼睛,只见再睁眼时,那原本单薄的黑色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天空上淅沥沥的寒冷雨点开始缓慢落下,那雨点愈下愈大,很快就形至暴雨覆盖了这被疫病环绕的隔离区中。
那寒冷的暴雨透过了那单薄的帐篷,竟然直接淋在了帐篷中许许多多的病人身上,水流不断汇聚,将脓水与血水不断冲刷,达尔绝望地想要为即将病死的女儿们遮挡最后一点风雨,他不甘地对着天空大喊道,
“月公主,如果我们的祖先真的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那便将我们的性命取走吧!”
可天空只有雷霆的声响,没有其余人回应他,他再也支撑不住疲惫地趴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想要就这样等待死亡的降临,但下一秒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抚摸过朱娜姐姐的身体时,却一点没摸到那隆起畸形的死腐脓疱,只摸到了一片平整的沾水毛发。
达尔连忙睁开了眼睛立起身子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两位女儿呼吸已经逐渐平静下来,那死腐的脓疱瞬间消解下去,只留下一点点红肿的印记,仿佛这一切的疫病都只是幻觉,在那滂泼大雨中消弭不见一般。
他惊讶中夹杂着大喜从帐篷中冲出,一个个帐篷检查起了其他的族人,欣喜地发现他们也和自己还活着的两位女儿一样症状逐渐消除了...
难道是霜凤凰保佑?难道是月公主原谅了我们祖先的过错?
达尔惊讶地站在隔离区中间,地面上雨水汇聚的水流不断朝着远处挪动,很快达尔便发现远处一大片之前的血水和脓水仿佛有形一般地朝着远方挪动而去,就好像有形的瘟疫放开了扼住雪狐种脖颈的双手一般。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那漫天的暴雨有些患得患失,
“轰隆隆!”
“医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