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仍旧照章办事,德格尔在马上拱一拱手,俨然一副先锋官舍他其谁的架式。高声大叫道:
“各位英雄好汉,承蒙诸位兄弟对我的抬爱,把这个先锋位儿让于我,小子受之有愧了。早间被我打下五位,下午又有两位壮士不慎下马,依我看再比也是浪费功夫,不如现在就收场,我请这七位兄弟喝酒去。都是哥哥不好,手头又重了些,让兄弟们脸上无光。晚上,我置酒陪罪,倘若这几位兄弟愿意留下,就归入我的帐下,哥哥今后亏待不了你们。大家以为如何,今天是否到此咱就歇场了?”
德格言未乾,忽有一人一溜小跑着冲入场地中间,大叫一声道:
“我来和你比!”
德格尔睁眼一瞅,差点没乐得岔了气。他骑在马上,稳了稳神,微微一笑,好言劝道:
“噢呀兄弟,桌子上打麻将是钱赌博,战场上刀对刀那是命赌博。看你年岁不大,如活腻歪了想别的法呀,为啥让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和你又没仇。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回去吧,今晚喝酒场子上你也算一个。”
“不行,不行,说比就要比,我就和你赌一回命也无妨。”小太监执意不走。
“噢呀,你和我比,比什么?你赤手空拳,连匹马也没有,我一杵把你砸死了你还说我沾你的便宜。”德格尔还是那副傲气十足的口吻。
“我的马匹不知跑哪儿去了找不到,至于说武器嘛,那位朋友随便借给我一支烧火棍就成。”小太监往场地四周看了看说。
“把我的驴骑去,我的驴会打仗,是我专门训练出来的。”发话的正是昨日那位美娇娘,叫银杏顿珠的裕固族少女。
“枪呢,谁有枪?借我使使。”小太监拉过银杏顿珠的灰叫驴腾身而起。
“把我的枪也拿去用吧!”还是热心的银杏顿珠说话。
小太监放在手里掂了掂,说:“只是稍轻了点,不过枪是杆好枪,金刚铁枪,枪尖锋利,可惜没有倒勾,否则和我那把也不相上下。好了,白吃萝卜不嫌辣,就是它了!”
德格尔看小太监独自一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喊了一声,说:“你比不比了,如果是害怕了就说一声。”
“比呀,怎么不比,要不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小太监嘻嘻笑着,又说,“老德子,出招吧!”
德格尔又高又大,而且又是骑在马上,小太监则相形见拙,骑的还是头毛驴。尽管它是头非凡的毛驴,但毕竟它大不过高头大马。
德格尔恼恨小太监节外生枝,半路里跳出来和他作对,恨不得一杵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小太监则视德格尔是个对朋友极不负责任的人,也想出出他的丑,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来我往,杵进枪退,两人战在了一处。打着打着,德格尔才发现小太监机灵得不是一般。他的杵抡下来的时候,小太监并不是用枪杆去接,而总是巧妙地躲开。如此一来,小太监倒是节省了不少力气,而德格尔却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这样到了二三十个回合之后,德格尔不知小太监用的是牵牛拉碾之计,自己已经到了黔驴持穷的地步。所谓牵牛拉碾者,就是比如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头大犍牛在麦场上碾麦子。小姑娘站在麦场中间只须轻轻扬鞭转动一下,而老牛却要拉着沉重的石轳轳满场飞奔,时间一久会是什么结果?
按实力对比,小太监战德格尔,至多也就是三五个照面。他本不想捉弄这头蛮牛,无奈此人太不够义气。他明明知道他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却偏偏就是让他们自谋出路。昨天他已经是饿了一天,好歹是那个裕固族姑娘说了话,饕餮了一顿。今天又是饥肠辘辘,前心贴到后心上。小太监肚里来气,就想把这个家伙惩治一番。
德格尔却不这样想,他以为小太监没有多少真本事,只不过身形灵巧,善于躲避、玩弄心计,他才不上当呢!他想一捣蒜锤儿就把小太监打死,奈何总不能如意。不光是人,就连那头灰叫驴也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真他妈的见了鬼了!
小太监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唰唰唰”一连三枪,德格尔头顶上帽子没了,脖子上拉了一道血印子,最丧气的竟是屁股上也挨了一枪。
德格尔不是傻瓜,在草原上大小也称得上是一只鹰。小太监这样一出手,他才知道上了当!原来是遇上高手了,莫怪是真人不露相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光棍不吃眼前亏,只有傻瓜才“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呢!这样一想,遂低声喊道:
“兄弟且慢,我有话说!”
“有话请讲!”小太监的枪头慢了一慢。
“你把先锋让给我,我给你烧香拜佛,我给你养老送终,我把那个裕固族丫头说给你……”德格尔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净说些没用的话,我两天没吃饭了你知道不?”
“好好,这都是我的错,对你们关心不够,回去我亲手宰羊给你们做手抓。”
“哄鬼去吧!我要是饶了你,别说吃羊肉,水都喝不上一碗。”
“成呢,成呢,这回成呢!”德格尔语句都说不完整了。
小太监大喝一声,“下去吧!”随即银枪飞舞,德格尔疲于应付,只一合便把即将就任的先锋官打落马下。
顿时,满场喝采,大家一齐向小监踊去,那个不可一世的德格尔当然地成了昨日黄花。银杏顿珠姑娘当先跑入场子,笑着叫着,不知是为她的驴叫好,还是为骑在驴身上的人叫好。
突然,那头灰叫驴不知哪根筋不合适了,扬起脖子嚎叫数声,然后便发了疯似地冲出人群。人们见这畜牲来得凶猛,不由不为它让开一条路。小太监如今还在驴背上,说是骑虎难下,骑驴也难下。
转眼间跑出去二里多路,小太监正无可奈何,迎面却仓皇来了一人一骑。小太监抬眼一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把他们赶下河的黄须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