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即八月中秋,由于是两家相爷奉圣旨同时大婚,这就难坏了众位送礼赴宴者。当然,礼到也就是了,不管礼轻礼重,送到两位府上,报上姓名礼到了人情也就有了。关键是赴宴人则就难办了,虽说相爷一正一副,但是既不能小瞧副的更不敢怠慢了正的。到底是顾哪一头呢?也怪那个小皇上,只管为他的两位肱宏之臣办喜事,却不管下面送礼人的难处,失察呀,这个皇上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失察了!
思来想去,大家觉着胡丞相虽是皇上敕婚,毕竟是熟手老机器,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不去他这儿,恐不会有太大的误解,华副相人家大姑娘小伙儿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对新人儿,因而两份贺礼一个人头直接老华子的府上。也是英雄所见略同,所有人竟一股脑儿去了华家,可怜一朝堂堂大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胡儒贵夫妇,竟是门可罗雀、无人光顾,其情其景,实不忍观看。胖西施道:
“夫君,人生不过如此,要耐得住寂寞,想当年咱家大哥不也是轰轰烈烈,那是何等的威风?如今还不是带上一帮子老婆娃娃,隐居在那‘抬头只见飞鸟过,极目全是苦咸水’的小破岛子上。此去也有两三年了吧,到现在连个音讯都没有呢!”
胡三叹口气说:“夫人有所不知,不是哥哥忘了我们,他也有诸多不便呀!如果他时不时发个信件给我们,此事传出去又是个是非,没准还有人以为我们要干点什么呢!”
“那以后我们和大哥他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胖西施心犹不甘。
“大抵就是如此了。”胡三贴近夫人耳朵说,“不是不来往,前段时间你失踪的时节,我就曾发现南桥嫂嫂偷偷在暗中帮着我们。不过,这话可千万别传出去,被小人听去可是大麻烦。”
“也真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是老鼠胆,这样畏畏诺诺过日子,还不如回我莲桥镇上开饭馆子去哩!”乌希芹讥讽道。
胡三苦笑说:“夫人说得极是,可是官身不由己呀,我现在就是辞官不做,有什么借口,我能走得了吗?”
胖西施向来是快人快语,说话无遮拦的,她说:“腿在你身上长着,为啥不能走,咱又没卖给皇家?无非不领他的皇粮罢了!”
胡三摆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夫人有所不知,这世上的人,有人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入朝为官。可也有人天天在朝堂上战战惊惊受不了了,想解甲归田,想辞职不干告老还乡,你想皇上会轻易放他走吗?”
“为啥不放人家走,交了权还有嘛事?”胖西施不解。
“人走了,还有秘密呢?还有人气呢?”
“你们男人们的事太复杂,想想都头疼。”
“朱元璋为什么要杀刘伯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不说那些了,怕死人了!我只想问一句三郎你,皇上也会杀你吗?”
“时时都有可能!”
“天哪,我们不干了, 我们回家去好了,我开饭店养活你,你继续读你的破书,不当那个狗屁丞相也罢!”
胡头摇头笑道:“真是夫人之见!芹儿你知道吗,如果我要是丢了相位,过不了几天就有人可能要杀了我,你信不信?”
胖西施越发疑惑不解道:“谁,谁这么大胆子?不干了还要杀人家,这还有天理吗?”
“天理在天上,人间没有天理。”胡三转而正色道,“夫人,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丧气的话也好。”
“大婚,还大婚?”胖西施噗哧一笑说,“孩子都三个了,还大婚个屁啊?”
“大婚是皇上给咱定的日子,不能违旨不是。”
“书呆子,你真是个书呆子!”胖西施戳了一指头丈夫的脑门子。
胡三忽然想起一事,道:“着人去请朱林宗和那个大个子兄弟过来,大家喝酒吧!”
“请什么请啊,我们已经到了,专门给二哥二嫂贺喜来了!”朱林宗在门外叫道。
胡三笑道:“你这个小混蛋,居然非请自入,把我的丞相府当什么地方了?”
“今天什么日子还要通报?再说你的门房也没拦我。”朱林宗向来不怕胡三。
说着话儿大个子王天顺也跟了进来,老王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大呼小叫道:
“兄弟给二哥二嫂磕头了!妈的,叫二哥二嫂不顺嘴,还是改称姐、叫姐夫吧!”
胖西施因是熟人,况且人家还救过她的命,也不避讳,起立下座急忙将大个子扶起来,说:
“哎哟兄弟,快起来快起来,叫啥都行,叫啥都行!”
胡三两口子奉旨大婚,和两个傻将军喝起了喜酒。胖西施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朱、王二人吃得高兴喝得高兴,最后竟酩酊大醉。胡三令人将二位抬到书房里安歇了,半夜里起来由于是生地方找不到厕所,两人竟就地处理了。好容易捱到天尚未大亮,他们才想起昨夜是在二哥家喝醉了酒,半夜里又做了好事,因而不好意思,也不向主家告辞,竟悄悄溜之乎。
不说胡三夫妇的婚事办得冷冷清清,再看老华子的大婚喜宴是何样状况?
众位贺礼吃喜酒为什么瞅准了老华子,倒不是因为华世雄有什么雄才大略,有多大的能耐。主要一点是这家伙近来和皇上走动最勤,两个人关系挺热乎。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是宁皇后(代)的亲舅舅,皇亲国舅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谁还把这看不出来?所以大家才齐聚华府,大礼、重礼、好礼一骨脑儿送上门来。另一旁自然冷落了不得势的胡丞相,按说胡三那边的礼也不少,有轻有重,也算是大面儿上过去了。奈何人气不旺,这事都怪那个小皇上考虑问题不周全,不知是有意呢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这里头的名堂可就大了。这不是明明制造两相不和吗?奈何人家是皇上,哪个敢说皇上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