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从踏出书房门槛的那一刻起,便是率先入戏地行动了起来,他按照齐骁占的安排,立刻赶回了书院去收拾行囊,挑贵重的东西带走。
而齐骁占这边,也命胡叔悄悄地给他收拾出一些好傍身的银票等财物,同样做出一副想要鬼神神差地逃出皇城的模样。
至于劫狱的准备,则是交给徐长风和无怀。
另一边,无常派出去暗中监视着齐骁占他们和司徒竣的人,在下午将这些情况回禀了无常,无常得知司徒竣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加强天牢防守,便是让无欣化身成宫女进宫,让叶蕉去游说司徒靖增加天牢的防守。
司徒靖自然会配合,他便是故意先劝导叶蕉几句,安抚她别多想,后再假装心疼她的眼泪而下令让天牢加强了巡逻和守卫。
待入了夜后,天牢里守卫突然增多,林小芭便也猜到了今晚定会有大事发生,故她也变得紧张起来。
她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新增的守卫,她想既然今晚会有大事发生,那无常和无欣定然少不了要来坐镇,就算不全来,也至少会来一个。
但她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熟悉的脸,甚至是似曾相识的脸,她想来要么他们就是易了容,要么就是躲在了暗处伺机而动。
林小芭一想到无常和无欣至今还藏得那么深,就不免更加紧张了,尽管她相信齐骁占他们,尽管她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肯定是在无常之上的,但她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害怕会有一个万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晚越是沉寂林小芭的心弦就越是紧绷,可时间才到亥时的时候,天牢大门处就传来了响动,本是靠在草垛上休息的林小芭便是又惊醒了过来,但没过多久,出现在她牢房前的人竟是满身酒气的司徒竣。
司徒竣看起来喝得很醉,走路都不太稳,还是两个守卫一左一右地搀着他,他才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她的牢房前。
“……把钥匙留下……你们出去!”
司徒竣醉得说话的音量都变大了。
“王爷,您是要提审她吗?
要不我们还是留下给您打个下手吧?”
两个守卫见司徒竣自己一个人站都站不稳当,便是不放心让他和一个杀人嫌疑犯单独在一起,要是他有个好歹,那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们。
“你们几个小卒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吗?!
滚——”
两个守卫分明是担心司徒竣的安危,但司徒竣此时此刻听到他们这般“忤逆”的回答,却是反而发起了火来,难得一见地冲人大声咆哮了一句。
“是!是!”
两个守卫见一向态度平和的司徒竣突然这般发飙,便是都害怕地赶紧放下钥匙,连连后退着离开。
“竣王?你这是怎么了?”
林小芭见司徒竣明显不对劲,便是扒拉着木栅栏,担心地问起了他来。
而司徒竣没有回答地弯腰去捡起钥匙串,又举起钥匙地对着走廊上的火把,费力地查看着钥匙的编号,寻找林小芭这间牢门的钥匙。
“竣王?”
林小芭见他不答,便是又问了一句。
“嘘!”
司徒竣不耐烦似的蹙了蹙眉,用力地冲着林小芭嘘了一声,随即又继续找他的钥匙。
过了几分钟,司徒竣总算找到了钥匙,又摇摇晃晃地来到牢门前,笨手笨脚地打开了牢门。
“走。”
司徒竣一打开门就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么一个字。
“走?
走去哪里?”
林小芭迟疑道。
“我无所谓你走去哪里,总之你就是给我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司徒竣见林小芭磨磨蹭蹭,便是干脆上前一拉林小芭的手,强硬地将她拽出牢房。
“竣王,我不能走!
我现在的嫌疑还没洗清,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了,那你怎么办?!”
林小芭当然不能现在就走,无常还没钓出来,她怎么能离开,只是这其中的缘由她没办法明说,只能是继续拿不能拖累司徒竣的话来当个幌子。
而林小芭的这番话确实有感动到司徒竣,可司徒竣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说这些笼络他的心的话,他就又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
“焦姑娘!
哦,不对,应该叫你叶姑娘!或者是……林姑娘?!”
司徒竣这番质疑,也是打得林小芭有些措手不及:
“竣王……你都知道了?
可是,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其实林小芭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无常说的,而无常会知道,多半就是从叶蕉那里了解到的。
“我为何不会知道?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你从一开始就不曾欺骗我,又怎会有此刻被我揭穿的局面?!”
“竣王,我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只是这种事说来离奇,我就算从一开始就坦诚相告,你恐怕也未必会信的,不是吗?”
林小芭蹙眉辩解,而司徒竣则是摆了摆手地不想听:
“我信不信是我的事,可你终究是在坦诚和欺骗中选择了后者!
现在我不想管你到底是谁,是焦姑娘,叶姑娘还是林姑娘,随便你!
我只想你赶紧离开这里!
因为只有你走了!我才能解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你!
我所有的遭遇!所有的痛苦,都是源自于你,你知不知道——
如果从来就没有你,我就不会身陷囹圄,像只狗一样地受人摆布!
如果从来就没有你,我的母妃也不会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果从来就没有你,或许,或许我的父皇就不会死……不会死……”
司徒竣越说越激动,越发泄就越深感无力,越无力就越痛恨自己,说到最后,他蹲在地上,跪在地上,甚至是趴在地上地痛哭流涕。
司徒竣是不满林小芭故意隐瞒身份地接近他,装成很是了解他的样子,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了他一种对未来有希望的错觉,可他再不满林小芭的欺骗,他也知道若非是他自己从前散漫惯了,若非是他自己一向甘于平庸和无能,他也不会走到如今这固步自封的地步。
所以,他虽嘴上发泄着对林小芭的不满,其实心里却满是对自己的痛恨,恨自己无能还要把一切归咎到一个女人的头上!
故他觉得无颜面对林小芭,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说那些杀人诛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