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飞快的将那举报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心里也有些震惊。
真的有人举报了?
——估计今儿这事小不了了。
若是只有大队部的几个领导,这事儿也算是内部矛盾,他们求求情,说不定这事儿也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可如今居然捅到公社革委会了,那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韩干事,大队长,那我们该怎么相互检举?
咱们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要是知道也不敢劳动大队长和韩干事亲自过来,我们保准儿就将人捆了直接就交到大队部去了。”
郝玉国这话不假,依照他的性子,若是知道真有人胆敢在私下传播违规书籍,为了立功表现,是绝对会将人捆了交上去的。
韩干事笑了一声,很有些看不上这些知青,还是城里来的呢,检举揭发都不会,还不得在这里当一辈子泥腿子。
“大家可以现在举手说话,若是你们知道是谁私藏的违规书籍,现在就揭发出来,若是大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把这几日看到有什么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也可以揭发出来,这样咱们也就有了一个方便调查的方向。”
不是韩干事不想直接搜查,而是昨天临县刚有一个男知青为证清白一头撞死了,这事闹的不小。
若是依着韩干事自己的意思,早就吩咐人动手了,还磨叽个什么。
还不是主任发了话嘛,不让他们逼得太紧,怕给公社惹麻烦。
方茴站在一众女知青里,无动于衷,事不关己。
她才不想费那个心,反正一会儿自然有人将这事往她身上引。
她就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再来一个绝地反杀就行。
完美!!
另一个心不在焉,事不关己的人就是钟珍珍。
她站在人群后头双手插兜,脚下踢着块小石子儿,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好了,现在大家都说说吧!”
在韩干事的鼓励之下,大家纷纷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反常的人?
反常的举动?
没有啊!
大家不都是和以前一个样嘛!
“报告大队长,我要检举揭发!”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听见有人要检举揭发,大队长和韩干事心头一喜,不由都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女知青杨云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人群前头。
她又说了一遍,“报告大队长,我要检举揭发。”
韩干事面上不由一喜,率先出声,“好,这位女知青,你说!”
杨云见自己似乎受到领导的赏识,面上也是一喜,白净的脸上甚至带了一抹莫名的娇羞。
她挺直了腰杆子,大声说道,“我要检举揭发方茴方知青!”
方茴无奈的撇了撇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刚才杨云一出声,方茴就已经预料到了,杨云要检举的肯定是自己。
大队长似乎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方茴这个女知青一向是个老实木讷的。
除了整日追在那个姓魏的男知青屁股后头,甚至连与村里人的接触都不多,估计在村里两年,连村里人都认不全吧。
不,应该说,除了老支书和五奶奶家,方知青从不和村里人打交道。
站在人群里的方茴,顿时就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一道道视线都是火辣辣的,似乎能把她身上灼出无数个洞来。
说实在的,大队长对方茴这姑娘印象还不错,甚至动了想把这姑娘介绍给自己侄子的心思,谁让方茴长的好呢!
可奈何人家姑娘,早就有了未婚夫,就是那个干啥啥不行还很爱表现的魏建功,所以他也就歇了那心思。
自家侄子在自己眼里那是好的,别的不说,至少还是个临时工呢,不比地里刨食让人高看一眼嘛。
他才刚从县里学习回来,昨晚上才听郝玉国说了方知青和魏知青退婚的事儿,那被压下去的小火苗刚刚才窜了上来,还没等他行动呢,就有了今日这场变故。
“方知青,你说!”
大队长阴沉着脸,很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方茴。
大家都极有眼色,不约而同拉开了和方茴的距离,一时间众人的举动倒是变相的给方茴面前让出了一条路。
方茴无语,她也不是男女主,为啥成了“事精”?怎么啥事都落不下她?
方茴只得不情不愿站到队列前来,韩干事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下打量了几眼方茴之后,就问出口。
“就是你看了违规书籍?企图用错误思想毒害大家?”
方茴眉头一挑,“这位韩干事,无凭无据的,你要这么说我,我可就要向上面好好反映反映了。”
底下一众知青们都为方茴捏了把汗,一向老实的方知青居然敢用这个态度和革委会的干事说话——胆子着实不小。
方茴平时在知青点里虽然存在感不高,可大家对她印象还算不错,老实本分的一个人。
当然,大家之所以这么注意方茴,还不是因为方茴是魏建功的未婚妻。
“好啊,小小年纪牙尖嘴利!”
韩干事没比方茴大几岁,出口的话可都是以一副上位者的口气自居。
他用手指着方茴,向杨云征询道,“举报的那个女知青,你来说说,今儿若是人证物证俱全,看她还如何抵赖。”
方茴撇撇嘴,干脆就没搭理韩干事,还是拿来证据再说吧,空口白话的她也会说。
杨云见韩干事如此态度,立马信心大增。
“队里放半天工那日,我看见方茴一个人鬼鬼祟祟在公社胡同里溜达,对了,他还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说了半天话,说不定那人就是专门来和她接头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说不定还是个特务呢。”
杨云这话一出,知青点里顿时就炸了锅。
若说看几本违规书籍,还能被他们这些本来就是学生出身的知识青年所理解,可这与不明身份的人不清不楚,搞接头的事儿,那可就是说不清了。
哟呵,方茴也没想,这杨云居然给她扣了一顶与特务接头的帽子,还弄出来个接头人。
方茴细细回想那日去公社发生的事,自己唯一与陌生人说了会儿话的就是那卖腰筐的人了吧?
这杨云还真逗,她有见过六七十岁,老的都快走不动道的人是特务的吗?
那老汉满脸沟壑,皮肤黝黑,一双因为劳作的双手长满了老茧,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因为常年靠着土地过活所留下的老茧。
特务?
若是这样的人都能被当做特务潜伏下来,那这敌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怕是他们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都防不住特务的渗入。
方茴嗤笑出声,杨云却有些急了。
她指着方茴说道,“方茴,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那天可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你和那人说话。”
杨云似乎底气还有些不足,于是侧过身去看向一旁的另外两个知青,让她们也把那天见的说出来。
“刘雪艳,吴芬芳,你们是不是也看到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女知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一会儿看看杨云,一会儿又看看方茴,似乎这问题十分难回答。
最后在大队长的严厉质问下,那个叫做刘雪艳的女知青才不得不出声。
“大队长,那天我们确实看到方知青和人在胡同里说话了,而且也确实是说了很长时间话,不过——应该就是认识的人吧,我们后来还看见那人给了方知青一个挎筐呢,就是后来方知青放东西那个。”
“对对对,方知青回来的时候确实多了一个挎筐,我看见了。”
另一个叫做吴芬芳的女知青也忙不迭的点头附和,认识的人,有问有答说个话什么的实属平常,根本就没必要上升到什么特务的程度,那可是会死人的,杨云是不是有些过了。
两个女知青心里都有些胡疑,可毕竟大队长还有革委会的人都在这里,她俩也并不敢打什么哑谜,当然是看见什么说什么。
临了,两个女知青还不忘帮方茴说句话,“我觉得,那人不像是特务。”
杨云的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这两个憨货,她只问她们是不是见到方茴和那人说话了,就回答个“说了”不就完了,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反倒是坏了她的事。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韩干事,他这次过来本就想着抓一个反动分子回去,也好在领导面前立立功表现表现。
上头正要重新换选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说不定因着他的这次立功表现好,他也能捞个副主任当当。
他才不管到底谁是特务,又谁私藏了那些违规书籍,只要人赃并获,他就算是立功了。
“你看人家不像特务,那我问你——特务头上能写着特务俩字吗?
你们这些知青啊,就是心思单纯,想法天真。
那些特务可是狡猾的很,别说是老人,就是小孩子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