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元子烛闻言,微微扭过那张扣着黄金面具的脸去,看向一旁黑衣劲装的外甥女。
这姑娘走起路来目光坚毅,英姿飒爽。元子烛在心里暗自感慨,当年那个被他抱在襁褓里,还没猫崽大的小东西,怎么一晃,就长成了这么个…大高个子?
但她的确长得极为板正,身形高挑腰杆挺拔,浑身上下都透着刚毅勇猛、运筹帷幄的大将之风,皇家贵气!
不愧是元家的独苗!元子烛越瞧这孩子越喜爱,黄金面具底下,随即就传出一声爽朗的笑:
“有话就说啊,你是那吞吞吐吐的人吗?”
既然他这么说了,元无忧索性直言——
“你…不打算摘了面具,换一种熏香吗?”
这话听得元子烛瞬间懵住,旋即就听懂了她未尽之言。他顿时气得想骂孩子,但又想到自己若是跟孩子置气,就太小题大做了。
戴面具的舅舅闻言,气得哼道:
“简直胡闹!你小小年纪,不过谈了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怎么就一副饱受情伤样儿了?看你昨夜孤身打下穰县,这么英勇,我还以为你真是巾帼英豪,无所畏惧呢。”
“将军在外保家卫国,你不能在后方挑拨人家庭不和吧?你们大周天子尚且畏惧突厥皇后呢,我平乱安民,跟我为情所困也不冲突啊。”
“你要真是那野心勃勃的帝王之才,就不该回避失败,而是该屡败屡战,迎难而上。”
“不是……您怎么还教育起我来了?”
元无忧不忿地扭过头去,瞪了一眼身旁的舅舅。
彼时俩人走在长街上,周围围了十几个穿甲胄、覆面的卫兵,但都规矩地离舅甥俩五步开外跟着。
她瞧着舅舅只顾目视前路,却手劲奇大地攥着她的手腕,元无忧不满地挣脱他的手。
“我自己会走!”
她气哼哼地挣脱他后,身披明光铠的舅舅豁然转身,停住脚步,黄金面具底下露出一双错愕的凤眸,但惊愕转瞬即逝。
他凤眸骤然凝重地望着她,沉声道:
“别耍小孩儿脾气。”
元无忧也停下了脚步,一咬后槽牙,正色道:
“我就是觉得您一长辈,而立之年仍孩子似的倒也正常,没成家嘛,但您这么花俏的,又戴面具又熏香料,我都有点信外人说的,你近男色了……”
听到这里,黄金面具底下那双凤眸骤然一眯,眼神锋利威压。元子烛语气都沉了:
“咱俩到底谁是长辈?轮得到你一副老古板样儿,还来规训我的做派吗?”
“我不是这——”
“——还有,”元子烛沉声打断她,那双褐色凤眸微眯,压的黑邃,紧接着道,
“到底是谁在外面造谣我不近女色,近男色的?你这么关心舅舅的婚姻,是想给我……介绍舅母的人选吗?”
“你可别误会啊。我可没那能耐。”元无忧连忙摆手,赶忙实话实说,“关键是你和我情郎的癖好那么像,我有点触景伤情,给您提点建议而已……”
彼时,因为舅甥俩驻足停留,周围的卫兵也都齐刷刷停下来,看着俩人。
舅甥俩四目相对,俩都是脾气拗的人,原本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软。
可听罢她这话,元子烛瞧着小姑娘一脸严肃,不禁从面具底下,传出一声闷笑。
“那好,舅舅就拿面具和香料来说,你就该找他百十来个,像似他们兄弟俩的男宠,给他们戴面具熏茶花香!你就天天看他们,直至克服心痛为止,这才叫以毒攻毒……”
说到这里,元子烛忽然意识到,好像把自己也给划进去了,便摆手道,
“扯远了,再说你一小孩子,都没结发成家呢,那都是小打小闹而已,何谈受情伤啊?别矫情了,回去休息好,多打仗才是王道。”
“……”
被舅舅安慰完,元无忧更闹心了。
所幸俩人还没出城,就有一帮百姓拦路,把刚才被元无忧推拒的万民表,当着元子烛这位河阴王的面儿又送了回来。
还说是感谢风陵王铲除邪魔,穰县愿归顺风陵王。
面对这样一个跟朝廷斗了十几年的地盘,元无忧当然不会拒绝此等骁勇的归顺。
再加上元无忧从舅舅口中得知,昨夜周军已经攻下南阳。而穰县如今归顺了风陵王,党项也退守武当郡之外,自此荆襄之地尽数归她一家了,虽说周国了却了心头大患,但肯定会忌惮风陵王风头太盛、在荆襄之地一家独大。
元无忧名义上招安了穰县,但属实无暇顾及,便让穰县一切照旧运行,仍无主自治。
因元子烛要拿着穰县百姓献给风陵王的万民表、回南阳去向周国复命,舅甥二人很快就骑马出了城。
却在城门口遇到个报信的。
是米擒林,他来传话,说党项可汗想见风陵王一面。
元子烛还没张嘴痛斥党项王个白眼狼!他外甥女就催马、跟那个党项王的心腹走了。只留下绝望的舅舅勒马在原地,恨的牙根痒痒。
元无忧跟着米擒林没走多远,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路中间。
有个白衫之人坐在白马上。
万郁无虞转过身时,穿的还是昨夜走时那身装扮,尽显宽肩窄腰,身材高大,因衣襟大敞而尽数展露那宽阔的胸膛,也因此可见他胸口的刀口血迹虽然凝固,但还是染红了衣襟。
元无忧催马走近。
“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作死吗?”
万郁无虞循声抬起苍白俊脸,露出一双眼眶泛红的深蓝凤眸。“我们——”
不等他说完,元无忧便哼道:
“结束了。”
即便被她严厉拒绝,万郁无虞也只是心头抽痛一刹,稳了稳心神,便眼神坚毅不甘,固执地追问:
“我要怎样赎罪,你才能再接受我?”
坐在马上的元无忧,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不知道。我从来没接受过你。”
“你说的是气话吧?也太小题大做了……你要真想对我撒气,就拿出行动来。”
万郁无虞想的是激将法,激她把昨夜未完成的事,因愤怒而在他身上发泄一下。可他面前这姑娘显然没往这边想,当即拧眉怒目道:
“说我只会耍嘴,不动手是吗?哼,你弟弟如果没死,我还会去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