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工商量好后续合作的事宜后,包二就带着两个徒弟,谢绝了许矿长同游房山的提议,准备打道回府。
现在的房山,还处于靠山吃山阶段,黑白灰是基色:
黑的是煤炭,白的是汉白玉,灰的是水泥。
有句话说得好:
四九城的楼有多高,房山的坑就有多深!
包二可不想在游山玩水间,不小心掉坑里了……
本次房山之行,专为背锅而来,却带回了丰硕的成果,也算不虚此行!
回了厂,包二将此行的经过,向杨厂长做了汇报。
听包二通过分析一个零部件的质量问题,就为厂里带来了1000套的订单,杨厂长还是很高兴的。
“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到哪儿都能给厂里划拉些好东西。
不过,你将液压阀的问题告诉了抚挖厂,那这订单可就成一锤子买卖了。”
包二解释道:
“我向陈工打听过,他们挖掘机的产量并不高,每年有个100台的产量都够呛。
我算了一笔经济账:
如果他们自产,需要进行工艺改进;等完全解决问题后,最起码也得花一年半载的时间。
再加上,我们这1000套的配件,他们最少能用五年。
这样综合考虑下来,他们选择自产,短期来看不现实;长期来看,也不经济!”
杨厂长听了包二的解释,不置可否的问道:
“小同志,有时候,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你听说过大而全、小而全吗?
为什么厂子不论大小,都要带上一个‘全’字?”
“这个提法,我倒是听说过;但没仔细考虑过。
我想,厂子想着‘大而全、小而全’,无非就是通过工厂办社会,多设辅助单位,壮大机构规模,让工人的吃喝拉撒都可以在内部解决。
但这样做,忽视了工厂的边界问题,很可能牺牲效率。
大家都这样搞,很容易造成机构臃肿,资源浪费;人浮于事,缺乏竞争力。”
“哈哈,书生气!
你这个竞争力的提法,非常好;但结论,却是错的!
对于工人来说,他们方方面面的生活问题,都被工厂给包圆了;甚至没说上媳妇,都可以靠组织的力量来解决。
这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是使组织更有向心力和凝聚力了嘛!
对于领导而言,诱惑力就更大了!
只有厂子规模起来了,他们手中批的条子才有更大的价值。等到厂子大而不倒的时候,上级领导都得捧着你!
包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个现实:
即便抚挖厂从我们这里订购了1000套的设备,他们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做技术攻关,升级工艺和设备,完成对我们的替代。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利益使然,不是一本简单的经济账可以算清楚的!”
包二:……淦!你们这些做领导的心,真是倍儿黑;鄙视之!
他有些错愕的问道:
“工厂不可能漫无边界的扩张吧;这样做,既不经济,又无效率!
就拿这个液压阀来说:
抚挖厂和我们都能做。
但他们自己做,要花费更多的成本,质量还可能远不如我们。如果他们将业务包给我们,不是可以双赢!”
杨厂长继续教导他道:
“哈哈,图样图森破了!
你所谓的双赢,在我看来就是双输!
一方面,抚挖厂不能通过改进零部件来扩大生产规模;那级别就甭想提上去,资源也不会向它倾斜。
另一方面,他们自己不能生产,我们厂的产能就被绑架了。这样,我们在做生产计划的时候,随时还得考虑腾出时间,来为他们生产这百十个零件。
在我看来,他们没了扩张的由头,我们也少了生产的自主性,这不是双输?
还好,你拉回的是1000套订单。不然,我都得批评你乱弹琴,打乱我们的生产计划了!”
包二:……真是神奇的计划经济,我学废了!
他诚恳的道:
“大爷,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我的错。”
杨厂长语重心长的道:
“你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组长,有些事也该让你接触一下了。
你很聪明,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很自然的会从效益角度来权衡得失;这本身非常的科学!
但你要知道,从‘多快好’到‘多快好省’这一步,胡~公当初是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达成的。
有时候,众人皆醉的时候,你也要装一装醉!
水至清则无鱼!”
包二:……
他赶紧感激的道:
“您说的都是金科玉律,我会认真学习的。
大爷,我今天也活学活用,报告一个‘小而全’的好消息!”
“吆,什么好消息?”
“我之前在挖潜的时候,发现仓库里面还躺着一套化肥生产设备。这个我之前向您汇报过。
最近,我终于闹明白了,这个设备还能用,但缺了关键的零部件。
正好,我这次去房山,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这是一套东瀛的设备,而东北曾长期被日寇侵占。
我见到抚顺那边的陈工,就拜托他,帮忙打听。只要后续能收到这个零件,我这边就可以着手安装调试了。
到时候,我们轧钢厂就可以跨界,去生产化肥了!”
杨厂长:“……”
包贤侄,小而全固然好;但你步子迈得这么大,是不是容易扯着蛋!
“包二,你是说,咱们仓库里面的那套废铁,还可以修复?
那可太好了!
不过,你摸清状况后,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是首钢的附属厂,应该可以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杨厂长虽然大包大揽,包二可不这样想。
他开口解释道:
“我想着,东北那块捡洋落儿,多半都在当地消化了。那些东西,被鞍钢这样的大厂收集起来的可能性大。
正好,我打听了一下,抚挖厂跟鞍钢的关系处的不错。
当时,我见机会难得,就直接开口了;倒是忘了我们还背靠大树。
大爷,我们上级单位是首钢,跟鞍钢是兄弟单位。这兄弟之间,应该更容易互通有无吧!”
杨厂长:……涉及到鞍钢,他还真的不敢打包票。
他幽幽一叹道:
“你拜托抚挖厂去做这事,不能算错。
鞍钢他们号称是共和国长子,鞍钢宪法也是闻名遐迩,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底气。我们首钢,除了落脚在皇城根下,在鞍钢面前,基本就是个弟弟。
民间有个说法:
帝王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这为了争地位、争资源,即便亲兄弟之间,也免不了手足相残,龙争虎斗!
这个事,还是先听听抚顺那边的消息吧。等有消息后,我带你去见见一机部的贺局长。
我们厂生产化肥,到底有点不伦不类。还得听一听领导的安排!”
包二不确定的道:
“这样的好事,领导会留给我们?
您不想‘大而全、小而全’了;不想再加加担子了?”
“想呀,所以才要去找领导!
我今天再教教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正因为想,所以我们才更应该跑部进京!”
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