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睡？”林睿有些诧异地看着坐在栏杆上的一人一狗,目光在十八和大头两个人身上扫过,眉头轻挑。
“嗷呜,林家姑娘……”端在栏杆上大头，听到林睿的声音,转过身来。
“你不也没睡吗？”十八侧过头,也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会也还没睡林睿。
“嗯……”林睿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一声睡裙的十八,不由皱一下眉头,问：“不冷？”现在是什么时节？寒冬腊月而且还是凌晨时分,只穿了件淡薄的丝质睡裙不说,赤着双脚还在寒风中晃动着。
“嗯,还好……”十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再对比一下隔壁阳台上披着羽绒外套的林睿,眨了下眼，翘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
林睿听她这么说,便不再说什么。即使她们之间共同有一个孩子十九，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一般，比陌生人好一点，比亲密的好友远很多。如果真要用一个点词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她想，顶多算是‘伙食搭档’——一个负责动手，一个负责动口。
于是，简单两句寒暄之后，林睿便沉默下来，而十八也扭过头，继续看着夜空。就连大头，也扭回头继续蹲在栏杆上远眺。
夜空下，寒风习习，相隔不到一米的两个小阳台上，两人一狗，就这样安静地远望。除了偶尔从远处传一些零星的炮仗声和空中偶尔绽放的烟花之外，两人一狗之间安静的就好像刚才的寒暄不曾出现过。
“嗷呜，林家姑娘，你为什么这么晚也没睡？”许久之后，大头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林睿问。
“许是晚上喝了点酒，一时没有睡意……”林睿原本想随便说一个借口，可对上大头那双在夜空中也异常明显的双瞬，下意识地实话实说。
“嗷呜，原来如此……”大头点点头，跟着歪了下脑袋，回头看十八一眼，说：“十八，那个酒大概有几年了？”
送林家的年礼中，那坛女儿红，说是十八出生时埋下的，可那桃树下埋了不少酒，而且时间也久远的很，根本就分不清哪坛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我怎么知道……”十八瞥大头一眼。
年夜饭，林老爷子就把十八送的女儿红给开封了。封泥刚去的时候，一股醇香就溢出来，连十八和十九都差不点忍不住要求喝上一口。只是鉴于她们的酒品，被大头和林睿两个人无情地拒绝。
因为这样甘醇的酒香，林老爷子当即拍板要将整坛酒好好存起来，留着日后好好馋馋其他好友。不过也因为这样，转移了林老爷子的注意力，让他没能细看那酒坛子底下的印记。
“嗷呜……”大头眨了下眼睛，想了想说：“这坛子是二十斤装的，应该不是小七当年埋下的才对……”说完又摇摇头补充道：“不过那酒香，倒是不错，回去后，我要再挖一坛出来，和三三一起喝……”说完舔了下嘴巴。
“随便你……”十八摆出无所谓的表情。
而边上站着林睿对大头和十八两个的话，沉默以对。那个酒坛子，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坛口上的小小的红色印泥，应该是‘永乐元年’的字样。
“嗷呜，对了，林家姑娘，昨晚麻烦你和你父母亲了，感谢你和你家人的盛情款待……”大头突然非常客气地林睿道谢。
“唔？”林睿突然发现十八和大头她们今晚和平日里有些不同的感觉，不是错觉，这会听到大头的道谢声，更坚定了她这个想法。
一直很喜欢说话的大头，虽然话还是不少，不过，今晚说话时的语气语调都带有长者的味道在里面。
至于十八，从昨天，准确说应该是前天上午进她们家后，就变的不一样，神态模样都没变，就是行为动作有些不一样，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变的不一样。如果说，平日的她是慵懒的、性/感美艳的；那么这两天她身上就比平日里多了一股雅致，举手投足点更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与涵养，张弛有度。
“大头说的没错，阿睿这两天给你家添不少麻烦……”十八也穿过头来，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林睿。
“……”林睿眉头动一下，沉默地看着大头和十八两个。对于十八突然而来的客气，她有些陌生的同时，心底还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十八看出林睿的异样，翘起嘴角，补充道：“这话，于十九和你们的关系无关。”说完十八抬头看着远处在夜空中绽放的璀璨烟花，轻声道：“像这样平静安和的新年团圆，如果不是你，我和十九恐怕很难有机会体验。”十八说完，想了下，失声笑道：“不对，十九以后还会有机会……”
“……”林睿看着十八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忽明忽灭的烟火的原因，她这会在十八的脸上看出一丝孤寂的沉重。
“大年初一的好像也不适合说这样的话题……”十八突然转过头来冲着林睿笑一下，跟着勾着嘴角笑道：“林大医生，新年快乐！”说完抬手挥一下，将手上一个小纸鹤甩到空中。
纸鹤遇风而起，似又了生命一般，随风而长，慢慢变成一只羽色素朴纯洁、体态飘逸雅致的仙鹤。
“林大医生，可有兴致，共赏一段鹤舞？”十八说着双手在栏杆上一撑，整个人跟着潇洒的跃起，由坐变站地临风而立。
林睿愣一下，看着站在栏杆上嫣然一笑的红裙女子。心里突生一种感觉，好像这个女子，下一刻就会乘坐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百合乘风而去……
而十八则是站在栏杆上，居高而下，笑眯眯地看着愣神的林睿，笑而不语。
不远处，临空而舞的白鹤，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的沉默和相顾无言。展开高昂着头，抬起右脚，展开双翅，舞动着修长的双腿，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不知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被仙鹤的舞姿所感染，大头突然也从栏杆上蹦起，四肢轻轻在栏杆上一点，整个身体就轻盈地跃到仙鹤身旁。跟着欢快地追逐在那仙鹤后面，跟着上下跳跃。
林睿看着在虚空中欢快跳跃追逐的大头，再低头看看她们所在的高度——二楼。而大头在半空中，如履平地的潇洒自如，再一次让林睿开了眼界的同时，对木家，好像又多了一份认识。
一直看着林睿的十八，见林睿看到大头那仙鹤在空中折腾的模样，只是微微诧异一下后便恢复平静的反应，嘴角上的笑意终于进了双眼。
“林大医生……”十八足尖轻点，整个人便飘然落到林睿那边。
“嗯？”林睿看着突然跳到边上的十八，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在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一样。
“听说，新年拜年了，会有红包的啊……”十八笑眯眯地瞅着林睿，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伸出手冲着她笑道：“我刚才和你道了‘新年快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红包？”说完，摊出的手还故意往她面前伸一下，眼睛也笑的眯成一条线。
林睿看着十八，目光微不可查地在她身上打一个转。
此时十八翘着嘴角，眼眉弯如新月；身体微微前倾；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摊开伸到她面前。
林睿的目光闪动一下，明明是一个俏皮的姿势和动作，如果是十九那个年纪做出来，大概会是非常可爱。但偏偏，现在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是一个穿着性感红色睡裙，勾起嘴角笑的勾人心魂，如妖精一般的女人。
林睿压下心底的违和感，看着那只伸到她身前的手掌，淡淡道：“你知道什么人才会派红包吗？”
“当然！”十八点点头，跟着睁开眼睛，眨巴一下，认真问：“你难道不想给？”
“你觉得我应该给？”林睿挑挑眉。
“你不该给吗？”十八反问一句后，也学着她的动作，挑动一下眉头，说：“你都有十九了，当妈的人了，难道不该派红包吗？”
“你也是当妈的人了……”林睿说着低头看那只摊开的手掌心一眼，说：“你有资格跟人讨红包吗？”
“明显很有资格，你爸妈不就证明过了吗？”十八列举饭后林父林母给她红包的事实。
“我未婚……”林睿对她厚脸皮的模样，眉头跳了一下。
“这有什么关系……”十八装不知道她言下之意一般，继续摊着手说：“只要你看起来比我年纪大就行……”
“……”林睿沉默。
年过三十的女人，都不太喜欢被提及她的年龄问题，即便是保养好的如林睿，也非常不喜欢被人提及这个年龄的问题，特别是提及这个年龄的人还和她一样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年纪应该和她相差不大的女人。
“快点，为了今年，我们彼此都能事事顺意，大吉大利的……”十八完全不知道她自己踩到了别人的雷区，继续催促着。
林睿看着一直催个不停的十八，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动作。一直放在口袋的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掏了一下，然后捏着一张纸，放到十八摊开的手心上，弯起嘴角，笑道：“新一年，大吉大利！”
十八看着林睿的动作先是一阵欣喜和激动，可到后面等她看清楚手心上是什么东西后，原本眯成跳缝的眼睛，瞬间瞪圆瞪大，跟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看林睿，再低头看她自己的手心，嘴唇哆嗦好几下。
“不用太激动，感谢的话就不用了，吉利的话倒是可以多说几句……”林睿看到十八这么个反应，心情大好。
“就，就一毛钱？”十八不可置信地瞪着林睿，特别是看到她一脸微笑的模样，十八觉得那笑容特别的刺眼，导致她很想把手上的那一毛钱的纸币摔她脸上去，最好能摔出她一脸血。
林睿努力压住往上翘的嘴角，抬手推动一下鼻梁上眼睛，回道：“新年利是，讨个吉利，一毛钱也是我这个作为年长长辈对年小的你这个‘小辈’的一个心意……”说完看着十八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笑着补充道：“正如你说的，为了我们两个今年能有个事事顺意、大吉大利的好年，这个‘红包’你可以一定要收好，别不小心弄丢了，不然可不吉利……”
十八嘴角抽了抽，手上的一毛，摔也不是，丢也不是，最后只得用一直憋屈且又异常鄙视的眼神瞪着林睿。
远处和仙鹤追逐完一个回合的大头，看到十八和林睿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这会也撒开爪子奔过来，跳栏杆上，兴致勃勃地对林睿说：“林家姑娘，作为长辈，我也该给你派一个红包才对……”
林睿听了，扭头疑惑地看着已经抬起爪子在下巴一下胸口以上位置上掏的大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呐，这个是给你的，林家姑娘，新一年，我也祝你事事顺意，早日寻得一个如意郎君……”大头说着将一个用大大的红包递给林睿。
“是什么？”不等林睿开口，十八先看着林睿手里和她手掌大小的红包，好奇地打量起来。
“新年红包啊……”大头一脸得意，这可是她第一次给派新年红包，这还是她从电视和书上得来的启示，作为长辈，过年的时候，她是该派红包给晚辈的……
“红包？”十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头，跟着反问：“为什么她有，我没有？”
“你当然也有……”大头说着又从脖子下掏出一个和林睿手上拿着的一样大小的红包，递给十八，跟着说一句：“十八，新年大吉大利，努力修炼……”
十八直接将大头的话忽略，伸手接过她给的红包，拿着手里，晃动两下，听到里面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于是狐疑看着大头：“你在里面放的是什么？”说完，又晃动一下，跟着看着林睿手上的东西，伸手过去捏了捏，不等大头回答，跟着说：“我能打开看看嘛？”说完不等大头回答，就动手将手上的红包拆开一个封口，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十八看着手掌心上倒出来的东西，嘴角又是一抽，低头鄙视地看着大头说：“五文钱？还是铜板？”说着十八捏起其中一枚铜板，看一下上面的字，鄙视道：“道光通宝……”
“嗷呜，这个是我仅有的银钱了……”大头被十八鄙视的眼神看的一阵羞涩……
最后十八，看着手上的一毛钱人民币和五枚道光通宝，嘴角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