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峰放下了手里的龙渊剑,忍着悲痛,说道:“曲大哥,你我在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你不是个丧尽天良的坏人,你为什么非要死心塌地为智长安卖命呢?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你醒一醒,好吗?”
石正峰说得情真意切,曲忠也是心里一酸。
事到如今,计划失败了,曲忠无法向智长安报恩了,长叹一声,说道:“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吧,看来我只能下辈子再报答智大人的恩情了。”
“智长安对你到底有什么恩情,值得你这样去做?”石正峰百思不得其解。
曲忠说道:“其实我不是曲忠,我本名叫豫让。”
石正峰大吃一惊,听着豫让讲起了他的故事。
豫让出生在晋国的一个小山村里,他从小热衷于武道,八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见了一位流浪武者,跟着这个流浪武者四处漂泊,学习武道。
十八岁那年,豫让学成武艺,回到了家乡。豫让的父亲死的早,他的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抚养成人,他想依靠自己的武艺,让『操』劳一生的母亲过些好日子。
有人给豫让介绍了工作,让他到财主家去当保镖。豫让看了丰厚的报酬,欣然同意。到了财主家之后,豫让发现这个财主很是傲慢,把他和仆役、丫鬟们都当做牲口一样使唤,吆来喝去,想骂骂。
豫让心平气和,与这个财主讲道理,财主瞪起了眼睛,叫道:“我他妈给你钱了,你得把我伺候好了!”
真正的武者都有一颗高傲的心,豫让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愤然离职。
豫让不肯受人的侮辱,不肯替人去做坏事,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施展。有人劝他去投军,在军队里正好可以建功立业,搏杀出一番富贵来。
母亲年事已高,而且只有豫让这么一个儿子,豫让想在母亲身边尽孝,便打消了去投军的念头。武艺高强的豫让拿起了锄头,在田地里当起了农夫。
豫让心想,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一点,但是,自己和母亲在一起,平平淡淡,也很温馨,也很幸福。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母亲突然病倒了,豫让四处求医问『药』,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没能治好母亲的病。
弥留之际,母亲抓着豫让的手,说道:“我现在想喝一碗鲫鱼汤,能喝一碗鲫鱼汤,我可以安心路了。”
豫让和母亲生活在一座小山村里,此时又是寒冬腊月,根本没有鲫鱼。于是,豫让向乡亲们借了点钱,带着钱去附近的城镇,城镇里繁华,或许会有卖鲫鱼的。
豫让到了城镇,果然找到了卖鲫鱼的商贩,他欣喜若狂,掏出钱想要买鲫鱼,但是,商贩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最近鲫鱼涨价了,你这点钱,买半条鲫鱼都不够。”
母亲为了自己,一辈子吃苦受累,如今母亲病重,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作为儿子,豫让怎么能不满足母亲呢。
于是,豫让央求商贩,给我一条鲫鱼,欠你的鱼钱,以后我加倍还你。
商贩打量着豫让,冷笑起来,“你是谁呀,我根本都不认识你,凭什么要赊账给你?”
豫让说道:“大哥,我是城东五十里地的靠山村的村民,我叫豫让,我母亲病重,想着喝一口鲫鱼汤,求求你行行好,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豫让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在别人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软话,如今,为了满足母亲的要求,他低三下四,差跪在地给商贩磕头了。
商贩不为所动,眼皮翻到天去,挥了挥手,说道:“没有钱赶紧走,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走开走开。”
看着商贩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豫让勃然大怒,心想,自己学了一身武艺,自以为是条英雄好汉,结果连一条鲫鱼都买不起,还要受这商贩的窝囊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豫让一拳打倒了那个商贩,想要抢几条鲫鱼。这时,正巧有官兵在街巡逻,看见了这一幕,有人敢当街行凶,这还了得?
官兵们前要捉住豫让,豫让想着母亲还在家等着喝鲫鱼汤,情急之下,出手狠了一点,打死了几个官兵。
打死了官兵,事情闹大了,为首的小军官吹了几声口哨,招来了一大群官兵,把豫让团团围住。豫让把几条鲫鱼揣进了怀里,和官兵们激战起来,以一人之力打倒了数以百计的官兵。
豫让所在的这座城镇是智长安的地盘,正巧这天智长安巡视到这里。听到打斗声,智长安赶了过去,看见豫让的飒爽英姿,不禁赞叹起来。
智长安命令官兵们停下来,然后不顾危险,前询问豫让,为何要与官兵交战。
豫让把自己买鲫鱼的事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讲给了智长安。
智长安说道:“在我智家的领地,有你这样的好汉,我以前没有发现,身为智家家主,是我的错。你这样的好汉,连买一条鲫鱼孝敬老母的钱都没有,我是错加错。”
智长安恕豫让无罪,并且派人去通知自己的厨子,赶快做一锅最鲜美的鲫鱼汤。厨子们七手八脚,一通忙活,做好了鲫鱼汤,智长安又派人骑着自己的千里驹,以最快的速度,把这鲫鱼汤给豫让的母亲送去。
鲫鱼汤送到了豫让母亲的床头,豫让母亲只剩下一口气了,她闻到了鲫鱼汤的香气,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豫让含着泪,舀起一勺鲫鱼汤,喂给母亲喝。母亲喝着鲫鱼汤,那历经沧桑的脸『露』出了微笑,说出了人生最后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鲫鱼汤。”
母亲是带着微笑去世的,这一口鲫鱼汤让母亲在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里,尝到了最后的鲜美。
豫让跪在母亲的床前,像一个伤心的孩子似的,哭得泣不成声。豫让对母亲所有的爱、所有的愧疚,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犹如冲破闸门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时隔多年,当豫让向石正峰讲起母亲的时候,他的双眼又止不住被泪水浸泡。
石正峰说道:“你因为那一碗鲫鱼汤,成为了智长安的死士?”
豫让说道:“对,母亲为我『操』劳了一生,临终前只想喝一碗鲫鱼汤。是智大人满足了母亲的心愿,让我做了一次孝子。安葬完母亲之后,我对天发誓,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报答智大人的恩情。”
石正峰说道:“那你让智长安杀了你全家?你的那些儿女不是你的亲骨肉吗?你的妻子和你一丁点感情也没有吗?”
想起了妻儿,豫让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异常沉重,说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刚开始你不信任我,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不得不做出牺牲。”
“他们不是鱼、不是熊掌,他们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你的家人,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家人!”石正峰情绪激动,冲着豫让大声咆哮。
石正峰想起了在现代世界里,看到的张巡杀妾郷士的故事。
张巡这个人该怎么评价他?你说他是恶魔,他阻击安禄山的叛军,坚守睢阳,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不屈而死,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大唐的半壁江山,诠释了“忠诚”这两个字。
你说他是个好人,守城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小妾杀了,煮成食物分给守城的将士们去吃,吃人,吃的还是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这种人的血应该是冷的吧?
石正峰看着豫让,觉得这个豫让和唐朝时期的张巡一样,令人不知该如何评价。
石正峰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由豫让变成曲忠了?”
豫让说道:“母亲去世之后,我一直在智大人的府里当一个影子杀手,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有一天,智大人突然找到了我,他让我假扮曲忠。
“曲忠是曲家的一个私生子,他一直生活在乡下,长到二十多岁,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拿着他母亲给他的信物,想要去绛城与他的父亲相认。结果,他在半路遇到了强盗,被强盗杀了,信物也被强盗抢了,而这群强盗又恰巧被智大人的家兵给剿灭了,曲家父子相认的信物,辗转到了智大人的手里。
“智大人把信物交给了我,让我去冒充曲忠。曲忠的父亲从来没见过这个私生子,他认不得人,只认得信物。”
石正峰有些疑『惑』,说道:“你不是曲忠,整天和曲家人生活在一起,不怕被他们发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