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饶了熊主事一条性命,毕竟做人真没必要赶尽杀绝,不过人家不买账,就算死也得拉着他们下黄泉陪着。这黄泉路萧楚愔可是去过的,实在没兴趣再入那四四方方的棺椁里,所以熊主事这番歹心,她也没打算陪着。
人是可以偶尔动动善念,毕竟好人多福!不过除了这一句话,萧楚愔还听过另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好人不长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这才是萧楚愔最信奉的为人准则,所以熊主事这一次也算真栽了。
本来熊主事恩将仇报已够萧楚愔怒了一肚子的火气,谁晓得他竟连着楚恒楚瑞两个也不放过,打算一并除去。自己遭罪已是极怒,如今连着胞弟也险着受了害,这护犊子的母老虎怎能忍下这口怒气。
胞弟平日里再混,也有自己管着,可是旁人若是动了策害自家胞弟的歹心。
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熊主事歹心败露,自当收监入牢,如今人赃并获,连着买来的杀手都一并关在牢里,便是熊主事再如何狡辩,此罪也是已定。诈主欺官,贪苛钱银,买凶杀人,数罪并罚依照国律,便是一辈子呆在牢里也是依了法的。
一辈子呆在牢里,至少保了一条性命,于熊主事而言也算留有一口气。或许在得知此判时熊主事是松了口气,毕竟留得青山在,没怕没柴烧。纵是先前如何口出狂言怒斥不怕死,当死亡真的降临,也会由心感到恐惊。
只要能留一条性命,便是一辈子都呆在牢里,又如何?命,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在这世上很多时候就算留下一条命,也不见着是好事,毕竟生不如死往往比死亡更加恐怖。
萧楚愔曾经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个世上就没几处是银子不能使的,尤其是这牢笼般的地方,银子更是好使得紧。熊主事被判牢监,这一生怕也都交代其中,而这由萧家家主亲自花出去的银两,也定了他这后半生的命和路。
萧楚愔要泰和县衙的狱卒好好关照熊主事,务必让他一辈子深记着自己。
萧楚愔这私底下所行的事并未让自家胞弟晓得,只是暗私着来,倒叫萧楚瑞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使。熊主事这人他可是讨厌得紧,却又不能对他使了坏性,只能眼睁睁瞧着一道牢门将人捆护里头,便是如此更叫动了一肚子坏心思的萧楚瑞闷了。
长姐不示意,他也不好偷摸着对人做什么,要知晓现在的长姐心里的火可大呢,要是因了那个贼子惹得长姐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横竖他可不是个能叫自己静心的主,加之边处总能寻到得趣的事,不过一两日的不痛快,人也寻到新的解闷法子。
熊主事之事结了,茶田也复了当有的一切,只是茶田不可一日无主,这偌大的茶园总得有人管着才是。这余下的几日萧楚愔便一直在纠思这一件事。如何才能更好的管好茶田,叫效益往上再提几成?原有的法子如今是不顶用了,所以萧楚愔这段时日心里头一直在思着另一个法子。
茶田需要管事的,却不需要再来一个熊主事这样的主事,山高皇帝远,若是拉下这儿再换上一个,谁晓得从哪年开始这人也渐叫利益熏了心,暗下也行了同那熊主事一样的勾当。京都离远洲,这段路可不近,萧楚愔可没这份心思年年南下一次。
主事要定,茶田的效益更要提上去,便是心里头揣妥了心思,萧楚愔直接大刀阔斧开始改革。
要明茶农苦,必选茶田人,萧楚愔是个只要有才完全不顾及出身的好东家,虽说同茶农不过处了几日,不过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所以这茶田的主事她直接从茶农中选了,并且一口气选了三人,各有所司各有所职,既不叫权利全数交托一人手上,彼此之间又相互牵制,免得一人利熏独大,再闹出个讹诈欺主的混蛋。
主事之事已定,大小姐亲选的人茶农自当没有异议,毕竟大小姐选人方面眼光还是毒的,这选出的几人皆是茶农可信的主。主事一选三人,此事已够让人诧惊,没想着萧楚愔在茶田上的整改才真叫人觉了叹奇。
包产到户。
萧楚愔对于茶田所行的新策是包产到户,闻所未闻,却叫茶田欣悦不已。
泰和这数千亩的茶田属于萧家,这是根不得改的事实,茶农以前也只是萧家的长工,生生世世于萧家茶田内做牛做马,可如今大小姐却改了这延续几十年的惯例。
茶田,不在统一进行耕作,而是以家户为单位进行分产包户,以每家每户人口为准,割分萧家茶田。各家各户各种各补,除了每年必须上缴萧家充当租田银两的定量外,剩余的茶叶无论多少,全数归茶农所有。
这些茶叶茶农有绝对的支配权,他们有权将茶叶出售给旁人,也有权将茶叶售于萧家。而这售茶的银两,萧家自当也会给个公道价。
以前种茶采茶,那是为了完成一个定量,完成不了,得不来银两,就算超额完成了,也不会有多余的钱银子,所以茶农们都是摸着产量来,也提不得全身的劲。可如今不同了,茶产到户,产的茶多了,自家所能得的银两也就更多,这等惠了自家的好事,茶农如何不兴喜,如何不全力而行。
这策一推,茶农自是欢喜,也庆了这几年的苦日子可算熬到头了。大小姐亲至,乃是茶农福泽,只是这福泽终有离开的时候,此次南下最紧要的便是查清茶田下肮藏的脏事。如今这事已清妥,熊主事也在牢里呆着,茶田也做了整改,萧楚愔也该回京了。
大小姐总当离开远洲回了京都,茶农心中皆清,只是大小姐对于如今的茶农而言乃是救世的菩萨,眼看着大小姐启程,茶农心中倒是真有不舍。便是早早备了诸多东西,托了老农替他们送于大小姐,也算表了他们谢感之情。
老农。
不,准确的应当说如今茶田的主事,一路亲送大小姐离了远洲,直到马车渐渐使离远洲,这茶田的茶农仍旧杵站在那儿,久久不肯散去。
路上颠摇,如今乃是回京,只不过与来时不同,来的时候楚恒楚瑞两人是骑在马上,虽然也是风尘,不过倒显惬意,至少左瞧右看一路上也瞧了不少风景,人也不显得乏闷。可这回去的时候可就不同了,也不知是否长姐一人在马车里久呆,瞧不得他两一路上的惬意,还是因了其他旁的,这才刚刚出了远洲城不久,就将他两一并唤入马车。
原还想着长姐召唤当有要事,两个没设防的少爷公子便应了长姐召招进了马车,谁曾想这马车一旦踏入,想要出来可就不易了。长姐唤他们进去压根没事,不过是瞧着他们在外头左瞧右看心里头不痛快,让他们一道进了马车陪自个处里头闷着。
他们就想,来时的马车宽舒得紧,长姐怎会嫌着马车不够大,非要换辆更大的,原是离城前便打了拉着他们一道受苦的坏心思。一左一右叫长姐盯着,便是心里头向往外头潇洒,他两也没胆子挪位溜出去,只能看着马车外骑行一处聊得甚欢的韩华跟叶知秋,心中赌闷。
这厢心中闷得紧,那厢两人倒是悠闲惬意,当即楚瑞这处可不干了,眼珠子一转又是动了心思,撩起车帘朝着外头看去,楚瑞喊道:“韩公子,叶公子,这外头天也燥了,日头也大了,莫不然两位公子一并到马车内歇着,如何?”
这话刚落,人已展了笑朝着韩华看去,说实的若是能抛掉萧楚瑞这一心不动正念的坏思,光是那一张脸,还是极奢艳的。此时挂在面上的笑绝对称得上关切,到像是真的忧着两人在外头劳了,想邀了两人一并进入马车暂歇。
若是旁人,瞧了萧楚瑞这笑这番关切,怕是早就着了他的道,只可惜韩华与他们乃是一条道上的知己,这萧楚瑞心里头究竟揣了什么,他那眼珠子一转,韩华也不见着会比萧楚愔少知多少。当即看着楚瑞,韩华回道:“如今春色刚退夏意初至,便是正午的日头也不算毒的。外头甚至凉爽也是惬意,在下便不入马车内叨扰了。”
韩华此话落下,叶知秋也在一旁温笑说道:“叶某江湖行走惯了,这些劳累算不得什么,多谢四公子关切。”
这两个家伙,分明晓得自己何意,偏生还摆出这一副多谢关怀气人模样,当即叫楚瑞恼的。本来挂在面上关切的笑直接换成眯饧的眼,萧楚瑞看着两人说道:“关键时刻不有难同当,你们两个算什么江湖侠士?”
“四公子其言差矣,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商户,可算不得江湖侠士。”
瞧着萧楚瑞那气得都饧眯的眼,韩华忍不住笑着打趣,倒也是这一番打趣让马车内阖眼浅歇的萧楚愔开了口。没有睁眼,幽幽的声音却从马车内传出,萧楚愔说道。
“怎的,留在马车里陪着长姐,这么不甘愿?”
这话一出萧楚瑞还能说什么,当即转了身看着长姐,溜了一双漂亮的墨眼,楚瑞说道:“陪长姐固然是甘愿的,只不过,长姐,这马车毕竟不是男儿久呆之处,你就让四弟我出去逛逛?”
这马车实在闷得很,一晃一晃叫人头晕,萧楚瑞可不爱这个,倒是急着离了这处,故而连着小孩子性子也使上了。便是整个人往跟前一凑,话中带了几分耍笑之意。
萧楚瑞不过十八,还未弱冠,便是少儿郎的娇性也是可人的紧。倒是清了要论坏心思断然算不过自家长姐,故而楚瑞也就使了这一招。
这撒娇起的调语的确称了萧楚愔的心思,却入不得他家三哥的眼,本来两人一块叫长姐押在里头,虽然闷得慌,不过瞧着楚瑞脸上比他还要压闷,楚恒这心里头便舒服了。谁曾想这当口他竟寻思着弃了自个一个人外出潇洒,楚恒哪能称了他的心思,当即桃花眸勾挑,萧楚恒说道。
“我说四弟,这才进来多久,怕是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吧。怎了,这么点时间便耐不住了,觉着陪了长姐无聊没趣想上外头闹了?”
本还寻思着如何劝服长姐放自个出去,谁晓得长姐这处还没表态,三哥那厢便出声开始呛噎自己,当即也叫楚瑞不喜。
一双美目大刺刺瞪了过去,楚瑞说道:“三哥,这无趣的话四弟我可没说,三哥可别含血喷人啊。四弟我可从不觉着陪了长姐是件无趣的事,倒是三哥,俗话说得好,话由心生,这无趣的话,怕是无趣的人才会觉着旁人也是无趣吧。”
要论这嘴上的功夫,萧楚瑞可不会轻易输于旁人,当即哼语一瞥,倒是将这觉了无趣的过全数送予三哥那处。本想呛着四弟解解闷,哪成想倒是叫他反着噎了回来,当即楚恒直接怨道。
“四弟,这话可不能胡说,便是跟你处着觉了无趣,我也不会觉着同长姐呆在马车内是件无趣的事。毕竟长姐啊,也是赏心悦目得紧,这一路上饶是再美的景色,也比不得长姐合目时的浅眠呢。”
萧楚恒这一张风流的嘴,便是对了自家长姐,也是挑情得紧,当即叫萧楚瑞嫌的。一记翻眼人已赌了一肚子的嫌,正打算回嘴再呛几句,不曾想这话还没出声,萧楚愔已然先一步开了口。
“我不出声你们真当我死了?马车里头还堵不住你两的嘴?想上外头闲浪去?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从这一刻起,谁也别给我动上外头的心思,回京都前这马车就是你们一路的窝。”
“长姐……”
这儿离京都,可不是数日就能到的,一想到一路上自己都得窝在这还算宽敞却不好伸腿的地方,两人当即哀怨了。只是这哀怨的话完全不能叫自家长姐松口,睁眼一人一记扫瞪,萧楚愔说道。
“别说长姐,长兄都没用,谁要是胆敢给我偷溜着出去,就一路徒步自个回京都吧。”
说完甩了手,示意再多言就真让他们徒步前行,萧楚愔换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靠着,继续闭目养神。
说真的,这马车实非人呆的地方,晃晃悠悠的,她总觉着自己又开始头晕了。
一个人在马车里晕着,放着这两个混小子在外头策马逍遥?莫开玩笑了,萧楚愔可没这份好的闲心,所以自个难受,她也得拉着两个胞弟一并憋屈,谁叫他们现在是一条血脉上系着的亲姐弟呢?
心中一思,唇上也挂了笑,只是这笑刚刚扬起萧楚愔的眉心由蹙了。
天啊!
真的好晕好恶心啊,这京都何时才能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