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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出声,也不坑语,不代表她打算坐在这儿任由萧楚然怄了一肚子火气。萧家二少常年游历四川,最是不屑回这俗耐的家,如今竟一声不吭归了。

突然觉着出门在外还是家中最显温馨,故而回家只为寻了端温馨感。

别说就萧楚然刚刚那态度,绝不可能有这心思,便是没了方才那气态,萧楚愔也不会觉着他是因了想家,故而才回的京都。

常年在外,连着二三年不曾回家,甚至连一封家书都不知往家里头捎,这位萧家二少对于萧家。

真是不喜得很呢。

不喜,却归,必然有事。

因是听了许久,大体也了解了这萧家二少的脾性,如今边上已有胞弟呕不下气,萧楚愔也不再继续边上审看。直接撑了身,家主之势浑显自散,开口直接切入关键。

萧楚愔这直询的话,因为太过直接,反叫楚然一时回不来神。还以为长姐仍是以前那柔弱得叫他瞧不上眼的长姐,故而楚然并未认真审了长姐。谁知这一开口,彰显而扩全然自散的傲霸之气,竟叫他微了一愣。敏锐察觉到眼前的长姐与过往全然不同,可忽的一眼瞧出又说不上何处不妥。

便是眉心蹙锁,片扫而视,看后楚然说道:“长姐此话,二弟怎么听不明白?”

“二弟是个心比常人还要多上一窍的明理人,长姐这话何意,二弟怎会不清。”楚然那话,换得萧楚愔勾笑,视线不曾挪移,甚至连瞬眨也不曾有,便是睁着眸对审着。越是审对,眸眼中的笑越是沉森,待那笑彻底从眸中扩溢而出,萧楚愔说道。

“一晃两三年,家不归,信不写,眼里心里都没了这个家。如今若不是因了事,怎会弃了外头的潇洒清闲,回了咱这京都浊浑的家。长姐虽然不才,不过心里头也是清的,这双眼睛还没到花老的时候,所以你这一趟回京到底有何要事?既然人都站在这了,便实了吧。”

跟萧楚然,萧楚愔实在升不起打趣的心思,眼下她只对楚然此行之事动了几分意。倒是楚然,长姐这与过往全然不同的干利手腕,实在叫他觉着奇疑,眉眼之中又闪了几分只有他自个才知的思。凝看着长姐,瞧着那在过往的长姐面上绝不可能出现的挂冷审笑,赞顿半晌后楚然说道。

“长姐,倒是与以往不同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你这一离便是二三年,京都上下里外都够翻出不少浪了,人变了,有何奇疑。”

人,本就是一种善变的生物,二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不足变了一处一物,却足够变了一人一心。

以前的长姐,性子谦和温顺,待人待事皆是善心诚待,人心薄浅,不若何人皆可善可欺。可如今的长姐,不过二三年的功夫,虽然容貌上并无变化,那是那一双眼,那一身练气,还有那由骨子里自然扩散而出的精明巧干。

绝非过往可以比之。

这样的长姐,不好糊弄,同样的,也不好对付。

自己此次回京究竟为何,长姐已询,心中只怕早有多方猜思。既然心中已有所猜,明人便也不说暗话,当即面上沉色骤凛,端正了神眸看着萧楚愔,楚然说道。

“既然长姐询了,二弟也就不与长姐扯那些虚道,二弟此次回京的确有事。”

“何事?”

“我要城北商所的那几间铺子。”

“什么?”

心里头猜了不少,独独没有猜到萧楚然要的竟是城北商所的那几间铺子,一开口便是如此惊人的事,饶是萧楚愔在闻了二弟的话,心中也是触了几分。微着一触,眸色神色顷刻沉暗,饧眯着眼中精光审探,就那样盯审了半晌,萧楚愔一字一顿说道。

“城北的那几间铺子,你要那几间铺子,干什么?”

“要那几间铺子,我自有自己的用意,此事长姐不用多询。二弟此次回京便是要向长姐拿城北那几间铺子的地契以及商契,还望长姐能将地契和商契交给二弟。”

萧家在城北的铺子虽然不多,总得也就三四家,可便是这三四家铺子每个月入的银子也是不少,如今萧楚然开口竟要城北那四家铺子,并且连着商契和地契皆要了。此事莫说蹙了萧楚愔的眉,便是其他三位少爷在听闻二少爷的话后,心中皆是短着骤触。

铺子,乃是生意的根本,更是萧家根脉,萧楚然一回便要拿走四家商铺,这出口的请求真叫萧楚愔难应。虽没料到,却也没显了怒,而是顿了一下随后舒眉展笑,整个人往椅子上斜了靠。因为动作的缘故,下颚微着上挑,审视的眸又俯斜了不少,就这样定看了半晌,萧楚愔才一字一顿复道。

“你想要城北那四家铺子的商契和地契,而且我还不能问为什么?”

“是的。”

“你可知商契和地契若是都给了你,那四家铺子可都属了你了。”

“知道。”

“既然知道,你凭什么开口让我将铺子给你,又凭什么觉着我会给你?”

“因为那本就是我的东西,二弟此行只不过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长姐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回魂至今,身边这几个胞弟不论如何可气,从未有人胆敢忤逆自己。便是由着自己掐着,骂着,只要自个眉梢一跳眼睛一瞪,不管当时在想什么,在行什么,他们皆会乖乖低头闭了嘴,恐着真叫自个怒了,到时又得受罚。

四个胞弟,皆是如此,在气着萧楚愔的同时也敬着自家的长姐。可这萧家二少却是个独立的存在,对于长姐这一层身份,这位傲视过人的萧家二少显然不搁在身上。或许对于他而言,这个家便是铜臭熏染的地方,所以家里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去敬重。

一句话,回得直了,全然不将长姐放在眼里。他这直了胁语,叫人难以定心,以至于在听闻他那直面威胁的话,楚杰忙道:“二弟,这可是长姐,你这是什么话。”

“二哥,你这话,过分了。”楚恒也是隐了不悦。

可是两人的不悦于萧楚然而言并未让他意识到自己越了礼,仍是正着面色全然不觉礼失,萧楚然回道:“大哥,三弟,我这话过了吗?我倒不觉着这话过了,我说的本就是实情,那城北的商铺本就是我的东西,如今我不过是来取回寄放在长姐这处的东西,何来过了。”

“可是……”楚杰话才刚开口,就叫楚然阻断说道。

“没什么可是的。”直接断了楚杰的话,楚然看着长姐,端色说道:“长姐,那城北的铺子乃是二弟名下之物,先前因着厌着家中生意,故而那四家铺子的地契和商契一直放在长姐那处。如今楚然回了,还望长姐能将楚然之物还于楚然。”

话音落,礼也揖,这抱拳揖下的礼,叫萧楚愔彻底冷了笑。

突回京都,绝没好事,却也没料到竟是这等恼人的事。一番礼揖,明了本意,如今话已出口,想来家中几位兄弟当不愿再看到自己。开口说了,望着长姐后日前可将商契于地契还于自己,楚然这才转身离了膳堂。

两三年没了音讯,如今人才归来竟是为了这等混事,待楚然离后,膳堂内已有人气捺不住。气得直接挥了手将边侧已经戳成烂泥的碗饭掀翻,楚瑞阴怪着调语说道。

“不是自视清高吗?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吗?既是如此如今回来找长姐要城北那几间铺子是何用意。难不成这清高之人是觉着周遭熏了太久的墨香,也想分些铜臭不成?一走二三年没个音讯,如今好不容易将家中生意撑起,他倒是直接伸手来拿,这世上哪有这等厚颜无耻专收渔翁之利之人。”

楚瑞也是叫二哥给气了,出口的话自当刺耳,人若是盛怒之下,不若理智还是话语上皆没个底准。或许是觉着楚瑞这话略微过了,楚杰忍不得说道:“四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子的兄弟,他终究是你二哥,这话太过了。”

“太过太过,大哥你什么都太过。大哥将人家当了兄弟,人家还不见着将咱们视为手足呢?大哥方才又不是没听见,他可是嫌着与咱们在一块那是自甘坠落,会污了他一身品性。这样的人,谁乐着当他手足兄弟自个当去,反正我是不乐。”

气怒之下重声一“哼”,随后重重扭了头,人已显怒。楚瑞心里头不痛快,楚杰明白,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这话还没开口就叫楚恒给拦了。伸了手扯了扯大哥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这当口火上浇油,待楚杰一脸闷郁住了口后,楚恒这才看向长姐。

这事麻烦,叫人恼气,他们几人倒还好,恐怕二哥方才那一番言语最恼的当是长姐。心中忧着长姐,免不得开口关询,只是这询问的话还未开口,竟见萧楚愔起了身。

未着半语,也没就着这一件事表态,就只听见萧楚愔冲着厢竹说了一句“回书房”,而后人已转身离了。

二哥之事,长姐没有表态,也正是因为长姐没有表态,这一件事才更叫人觉着诡异。瞧着长姐的背影,看着长姐步步行离,这收了声的萧家大少爷才开口问道。

“你们说,长姐这是怎了?怎是一字未吭直接领着厢竹上了书房,而且刚才那面上,好像也没显怒。长姐当不会没动气吧,真要将城北那四家铺子给了二弟?”

这话刚落,楚恒的折扇已不客气的敲在大哥肩头,不轻不重磕敲落击,楚恒说道。

“大哥,有时候我真觉着长姐那样罚你,真是你该得的。长姐什么脾性,大哥怎么到现在都没瞧明,没有动怒,长姐脸上什么都瞧不出来,那才是真的动了要命的怒。二哥这么多年连个音讯都没有,如今人好不容易回了京都,平安没先报一声却直接向长姐索要东西,而且言语之中句句带了鄙嫌之意。咱们长姐那等吃不得亏的性子,怎会顺了二哥的心思,依我看啊,长姐这一次恐怕不只是动气那么简单,这城北的商契和地契,二哥怕是不好拿了。”

萧楚愔若是焚爆了一身的火怒,那还好,至少还有半条活路,并不算太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如今这种,脸上瞧不出什么,甚至于整个人还显如常,风轻云淡。

一旦如此,就意味着萧家大小姐是真的隐了炸意。

炸怒之意,如了藏于海浪之下的风暴,面上虽然风平浪静,可是里头早已肆卷风残,一旦现出,必将卷起一阵翻天的风浪。

萧楚愔的脾性,楚杰虽然仍没摸清,不过楚恒楚瑞心里头却已知了大概。或许不了解萧楚愔的人看了她刚才那平静的模样,会觉着她已顺了萧楚然的意,打算回书房取了商契地契,可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

萧家二少。

让萧家家主。

非常不爽。

如果说萧楚瑞是明理明面的耍歹,那萧楚愔就是暗里暗下的玩阴,久飘家外的萧家二少太久没有回家了,这萧家如今变成怎番模样他也不清了。还以为长姐仍是以前那副弱柔脾性,这般误觉的萧家二少,必得为他的清高和傲慢付出代价。

不知长姐会如何管教这萧家不省心,最是傲性的萧家二少。不过依了萧楚愔的手腕,鉴于她此刻心下所压的气怒,这一次的管教必也能让萧楚然记忆犹新。

想着长姐面上那一副什么都瞧不出实则双眼渗了极怒的面色,使得萧家三位少爷忽的记起长姐当初镇压他们时耍的那些心思和手腕,萧家三位少爷忍不得全都打起冷颤。干干一笑,而后启了折扇扇了数下,楚恒笑道。

“长姐这一次的面色,极是不善啊,二哥这一次回京,怕是凶多吉少咯。”

“哼,他早就该凶多吉少了。”

“我说四弟,二哥那脾性的确惹人嫌了些,不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管怎么说大哥方才说得也对,咱们终归兄弟,这亲兄弟总不该事事记恨吧。再说了,二哥当初是嫌了你粗俗,宛如市井无赖,不过这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如今还挂恨在心头,你这心性也太小家子气了。”

“我便是小家子性,三哥若是瞧不顺眼倒是可以闭眼不瞧。反正这二哥我是怎么看怎么不顺心,既然嫌了,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如今回来竟想争了商铺,便是他,哼,也得有这个本事。”

重声气哼,眸中挑翻鄙嫌双露。

对于二弟和四弟间的隔阂,谁也没辙,故而楚瑞这通火怒,最终只能笑笑。

笑归笑,不过笑后面上免不得失了僵,坐于膳堂内的三人忽然静了声。

谁也不再开口。

萧家二少如今想要城北四家铺子,这四家铺子自然不能随便撒手给人,可正如萧楚然所言。长姐愿给,也得给,不愿给,也得给,因为这城北的四家铺子。

本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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