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既可称为匪,自然非普善之人,而他们掳走萧楚瑞的缘由也很简单。
便是银子。
漫天开口的十万两白银,就是萧家四少爷和韩华活命的依根。
二龙山的山匪意思明确,想要两人的命,就拿十万两白银来换,而为了让萧家知晓二龙山并非善贤之辈,他们还特地将萧欢打得遍体鳞伤在送回萧家,为的就是让萧家知道。
倘若不依了他们,下一次送来的便不只是萧家的家仆,而是萧家四少爷的尸体。萧欢那满身的痕伤足以证明萧楚瑞深陷匪穴,不过也正是因了萧欢这一身的痛伤,萧楚愔这心也才稍微定了些许。
山匪要的是银子,而且还是一笔极大的银子,为了这十万两白银,他们绝不会害了楚瑞和韩华的性命。毕竟那两人对于二龙山的山匪来说,可是两棵散着铜香的摇钱树,山匪绝不会蠢到害了他们的性命,断了这一笔财路。
楚瑞和韩华,就目前看来性命当是无忧,只是两人毕竟在山匪手中,谁也不知这一班山匪讲不讲道义。时间拖得越久对楚瑞和韩华而言,越是不利。
好端端的离家出走,竟也能招惹上占山为王的匪霸,萧楚愔是真叫自家四弟气得冒火。十万两银子,对于萧家而言虽不至于拿不出,不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毫无根由白白破财十万,如今萧家正在大展扩势,莫说这十万眼下一时半会不好凑提,便是能提了,要萧楚愔白白拿了十万去孝敬那些占山为王的主。
她这心里头也是不甘的。
野心霸者,最是唯利是图,吞夺别人财钱自是好的,可若是叫人设了套讹了钱财,如何能咽下这等亏气。在得知楚瑞和韩华着了道叫山匪给劫了,并且那些山匪开口便要十万两赎银,萧楚愔这面色就一直沉着。
十万两,要她拿出来孝敬那些劫匪,她是断然不肯吃这亏。可若是不拿这赎金,人就在对方手中,保不齐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真的下了狠手,这要是为了十万两害了自家胞弟的性命,萧楚愔更是不肯。
这一来二去心中已是急盘,京都萧家的当家家主眼下便在踌思一石二鸟之计。
而那远在二龙山匪窝里,萧楚瑞和韩华的情况一如萧楚愔所忧般。
也是不妙。
虽然这二龙山的山匪并不像对付萧欢一般将两人一通暴揍,不过也将他两五花大绑丢在柴房里,等着那厢乖乖送银子赎人。
两位富家少爷,平日里何等光鲜华光,如今倒也落了难,人虽不至于狼狈,不过叫人捆困在柴房内终归倒霉。看着外头的天,听着屋外粗莽的笑囔声,楚瑞扭了头看着同被绑在边处的韩华说道。
“韩公子,看来咱两真是运背到极点了,你说少爷我难着离家出走一次,怎就怎么背运,摊上这等倒霉的事?”
对于这次离家竟遇上山匪劫掳,萧楚瑞可是愁闷得紧,蹙拧着一双好看的眉,扭头正色询道。他这厢倒是罕着正儿八经,倒叫同困在旁侧的韩华笑了,往后一躺借势靠在用于捆束的木桩上,韩华说道。
“此事在下也是不清,或是老天爷觉着四公子不当与萧大小姐耍拗性,故而特地降下的责罚?”
“瞎说,如果真这样,那这老天爷也太不长眼了。少爷我平日可没少惹长姐怄气,便是耍拗更是三天两头常有的事。往时也没见着降下什么责罚,怎么偏生这次就背了?再说了,这一次可是长姐先毁的诺,少爷我可没错,况且我这次离家出走那是一时起兴,压根没跟长姐说,何来的耍拗了。”
他这处难着不告而辞,面都没跟长姐碰上,更别提惹长姐动气。故而责罚这一事,萧楚瑞才不应这等荒谬之语。扭皱了一张脸,瞧样子对于眼下情形很是不满,楚瑞连着挣扎数次,却因那帮匪贼绑人的手腕实在了得。莫说挣开身上的绳索,反着还摩了身子,好一番吃痛。
连着挣扎半晌,不见绳子有垮松迹象,楚瑞这才翻着眼说道:“这般山匪没个本事,这绑人的手法倒是绝了,费了半天劲也不见松的,实在气人。”
一面在边上嘟囔,一面还不忘试上一试,楚瑞满心气闷。而这闷死的嘟囔以及不肯认输的劲头,惹得韩华又是一叹,说道。
“四公子,虽然在下觉着四公子当不会听了在下劝言,不过在下还是想说,四公子莫在折腾,还是老实呆着的好。”
“凭甚要我老实呆着,那班子山匪一看就不是好鸟,这样老老实实呆着,谁知一会儿会不会拉了咱们祭刀,我可没兴趣当了那班贼子的刀下魂。”
“这刀下魂在下自然也没兴趣,不过这绳子,若是没人帮着解开,凭了在下与四公子,是挣不开的。”
“不试试你怎知挣不开?”楚瑞倒是不信这个邪了,韩华这话刚刚落下,他偏着又试了几次,结果将自个弄得满身痛酸不说,这绳子仍旧拗紧的捆在身上,以至于萧家四少心里都烦了,恨瞪着眼说道。
“那些个山匪是怎么绑的?这也太紧了。”
“人家也是专门做这行营生的,这绑人的功夫自然也是一绝,若是叫四公子三下两下就挣开了,这帮子山匪还拿什么换银子。”
这话刚落,楚瑞倒也觉了几分在理,当下也不再同这绳子较劲,而是软了身子叹了气,说道:“韩华,你说这帮宵小山匪会不会要了咱两性命?”
他两在这儿已经困了两三天,外头却连个准话都没有,每天除了有人进来送些吃食免得他们饿死,便是成日捆困在这四方的废屋里。什么消息都没有,空困着他们在这儿,这时间久了,人也免不得胡思乱想起来。
如此忧思,也怪不得萧楚瑞会担着,倒是韩华,在听了楚瑞询后,笑应说道:“如果是一开始,这山上的山匪或许真会要了咱两性命,毕竟咱可是坏了人家的好事,不过现在,当是不会,至少眼下看来咱们性命无碍。”
“哦?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凭什么,自然是凭你萧家四少爷啊。”直接趣了笑,像是记起了什么,韩华说道:“你可是堂堂萧家四少爷,京都四家之首的萧家,才刚被人押入山寨刀子都没劈到身上,四少爷就囔喊着自个的身份。还斥责一帮子山匪不长眼,放着一棵摇钱树不知道用,打算当了废树砍了。这山匪的当家还什么都没说呢,四少爷便急着自报身价,便是旁的不瞧,光是四公子自报的十万两身价,那些山匪也断然不会要了咱两的命。”
一开始他们坏事,山匪将他们抓入山寨是真打算要了他们的命,毕竟谁也不乐着瞧见有人坏了自个的事。可当那山寨的二当家囔嘟着要用他两的命一雪耻辱时,萧楚瑞那一番连语呵斥直责对方不长眼并且自报了身价的炮语连珠。
就算跟他两有血海深仇也得先将那一笔银子收了,更何况他们只不过坏了山匪二当家的好事。
没有谁会乐着跟钱银子过不去,这占山为王的山匪更是如此。
这二龙山的二当家是个戾性的主,当时是真想取他二人的性命以雪耻辱,萧楚瑞那一番自报身价还不是为了保全自我,无奈下的选择。当时是情急之下的决断,眼下叫韩华从新提及,楚瑞这厢自当恼的。
若不是两人背对绑在一块,他定会不客气狠狠剜了几记眼刀,恼得又扭了几下身子,萧楚瑞这才懊道:“你当我乐着自报身价,若不是当时我说了身份,说自个是萧家四少爷,只怕那一头熊手上的两柄大锤就得落咱身上了。你这韩华,可是亏得我才保了一条性命,竟然不谢反讽,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等恩将仇报的主。再说了,若不是你,我会落到这般田地。”
“我?这好端端的怎又怪了我。”
前半句说的,倒也没什么,可这最后一句就叫韩华默了,他便不知这一事何处与自个扯了干系,竟叫楚瑞怨了自个。这当口心里还迷着,楚瑞那厢已经抱怨说道:“平日里瞧着明明还挺能打的,好像有些真本事,可真的跟人对起手来怎么没几下功夫你就败了。早知你这般没用,我便不逞那个强也不离家出走,好生在家里头呆着得了。”
这家是他自个要离的,当时那英雄救美也是他自个起兴,韩华是真觉着冤了,好生生的怎就怪到自个身上。当下是真叫这萧家四少闷得险着说不上话,半晌无奈,这才叹道。
“在下可从来没说过自个是武林高手,四公子若是想要高手相陪,也当邀了叶大侠才是。在下这浑身上下便只有轻功拿得出手,至于这手头上的功夫,对些宵小倒还可以,至于这山贼大王。四公子也是名眼的,当看得出在下可非那人敌手。”
韩华的轻功不错,不过真要说不错的也只有轻功,当时那情况韩华没抛下萧楚瑞独自一人跑了,已是极重兄弟情分。倒也是萧楚瑞,闻了此言后竟是一副极嫌样,嘟囔着嘴没心没肺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了韩公子,当时没抛下楚瑞了?”
“四公子倒也不用谢,当时在下的确是顾了情义没有一人逃离。不过现在,在下却几分悔了。”
“悔,悔什么?”
“早知会无缘无故叫四公子一番埋怨,倒不如当初独自逃了,至少也有实有据,不算冤枉。”
这一番借势逗趣,可叫萧楚瑞不悦得紧,一气涌上眼珠子急旋正盘思着如何呛回去。谁知这心思才刚转动,下一刻却没了驳应的兴致。
像是泄了气般软了身,楚瑞说道:“喂,韩华,你说他们将萧欢带走,会不会伤了他?”
“当是不会的,毕竟咱两可值十万两银子,这山匪的头子得让萧大小姐信了咱两在他手上。最能叫人信的,便是你那身侧的小厮,无疑了。为了能得这十万两银子,想来他们不会轻易要了任何人的性命,萧欢当无性命之忧,顶多挨一顿打,没事的。”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怪着自己,这会子倒是沉了性,叫韩华忍不得宽慰几句。却也是这宽慰的话,叫萧家四少默了半晌,而后说道:“就算那帮山匪真的让萧欢回了京都,可这十万两银子。”
“怎的?莫不是四公子担心萧大小姐不肯拿出十万两银子来赎你。”
“我倒不担心这个。”摇着头应着,楚瑞说道:“我家长姐虽唯利是图了点,而且将银子看得极重,不过这一次关乎到我的性命。莫说是十万两,便是二十万两,长姐怕也舍得出的。只是……”
“既是舍得,四公子又在忧什么?”
虽然萧楚愔平日里总是要罚他们,可这骨子里对于几位胞弟却是宠至极点,莫说他们自个感觉得出,便是韩华这个外人,也是瞧在眼里。事关胞弟性命,这区区十万两银子萧家家主自然瞧不在眼里。
事既已此,萧楚瑞这一番叹可叫韩华有些不明了,当即出声询着,询后却听楚瑞说道:“韩华,等这事结了,我能上韩府小住几日吗?”
“四公子要上在下府邸,别说几日,便是常住也是妥的。只不过眼下,四公子提这事作甚?”
“还能作甚,当然是保命啊!这要是让长姐晓得这十万两银子是我自个开的价,我保准被长姐打死,你信不信。”
银子,萧楚愔自然会掏,毕竟对于这护短护至骨髓的萧家大小姐,没什么能重过自家胞弟。可纵是如此,若是让长姐晓得山匪要的十万两巨银是他开口定的价。
依了长姐的脾性。
后果不堪设想。
萧欢能否平安回到萧家,萧楚瑞心里忧着,不过他更忧的还是萧欢回到萧家后得知他被山匪掳上山,长姐是何反应。
自己是否能逃出龙潭不入虎穴,便得看咱家这贴身小厮。
是如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