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楚愔,总觉着气愤微有尴尬。可究竟为何会有这等尴尬之感,她自个又说不上来。
上了红袖招因了心奇,便一人上外头荡游,谁知回头寻不到归离的路,便寻着上这雅苑问问。哪曾想雅苑外头竟叫人惊了一跳,而这吓惊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寒烨的心腹侍卫。
啸影。
夜深之下,无人之处,忽叫人搭了肩,饶是萧楚愔这等从不信子不语之事的人,那当口心也险着从嗓子眼蹦出去。至于啸影,原还警觉这入闯之人究竟是谁,警惕对方会对王爷不利,谁知在瞧清这人容貌,并且认清她是何人后。
便是素以冷清著称的啸影,那一刻也是惊了几分愣。
这怎都想不到的人,竟聚汇在红袖招的雅苑内,如今才成了这说不出根由的不尴不尬。
既已误闯,惊了里头的人,还得了人家的请邀,萧楚愔自然没有扭头就走的意思。随着啸影入了雅苑,甚至还眼瞧着啸影上另一处雅苑将楚杰楚恒请来,萧楚愔此刻的心里到有几分感慨。
这京都内,她最不乐着见的,最有可能产生过节的,今儿竟都在红袖招内碰了个遍。想来这红袖招,或许真如楚杰说的那般,实非自己当来之处。
在雅苑内吐叹几口气,候着胞弟前来,而自家胞弟也未让她等上许久,人一传便匆匆赶至。
当推门入了这处雅苑,瞧见自家长姐坐在那儿一副白眼乱翻的闷结模样,楚杰这挂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沉下。心是好不容易回了位,不过心里头的担忧也没因回而消了,当下几步便上了前,楚杰急道。
“长姐,您这是上哪了,叫我和三弟一番好找。”
在雅苑那处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长姐回来,心中焦急万分自当匆忙找寻。谁知这雅苑上下都叫兄弟两翻了一遍,竟瞧不见长姐行踪。
这可真叫萧家大少吓坏了,差点就没喊人唤了鸨母领着萧福上衙门报官。
故而得知萧楚愔在旁处雅苑,他也顾不得旁的,匆匆便赶了过来。这一路上心别提吊得有多高,就恐着长姐出事,叫哪个不长眼的登徒子非礼了。如今瞧了人,虽看长姐这幅模样当不会有人那般不长眼戏耍于她,不过楚杰还是万分揪急,这关询的话自是急出。
才刚入了这院,张口便是恐急,到像她离开这半会儿真会碰上什么似的。对于楚杰这焦焦急急的模样,萧楚愔虽觉了有些大惊小怪,不过还是看着他宽道:“放心吧,你家长姐我好着呢,这普天之下除了你们几个混小子有胆子招惹我,其他的怕都生不出这个胆。”
未免生出麻烦,也不想两位胞弟替自己担心,故而方才偶遇登徒子调戏并且被郭复出手相救的事,她直接瞒了下来。瞧着那面上挂焦的楚杰,说道:“至于方才,也没上哪去,不过一时起兴拐出雅苑想上外头瞧瞧,谁晓得人出了一时没寻到回去的路,故而在外头转了不少冤枉道。”
女儿家上这等地方本就危险,长姐倒好,竟还能一时兴起,事后仍是一副“事不打紧”的无事样,萧家两位公子是真叫自家长姐闷得出不了声。直接头疼蹙了眉,用扇柄戳着紧蹙的眉心,楚恒无奈摇道。
“长姐,这烟柳之所,你心到大,竟敢一人上外头转玩,而且也不与我和大哥提前知一声,您就不怕出事?”
“出事?能出什么事,我一大老爷们的,便是真要出事,那也是旁人出事吧。”
她现下是一副男子扮相,没错,可这大老爷们几字,楚恒却无法苟同。莫说大老爷们,便是一个爷,长姐这幅模样也当不起那个爷字。
身弱纤,面铺玉,活脱脱的就是个雅俊的公子。
这种勾栏之处,危险的素来不只是姑娘家,美公子也是危险得紧。已是心中郁愁,却不知如何与长姐言道这其中的危险,便是嘴如糖蜜的萧家三少,这当口也只有蹙眉叹气的份。
萧楚恒会在红袖招,很正常,萧楚杰会出现在这儿,也说得过去。不过萧家大小姐竟也在此,就足叫人诧惊,也知坐于一旁看着萧家两位少爷那敢闷却不敢多言的气叹模样,寒烨忍不住笑着说道。
“今日倒是不曾想,竟会在此处遇上两位公子,实在缘幸。”
因这话,打从进屋起心思就在长姐身上的两位少爷这才定神顺着看去,待看见坐于对处的寒烨,萧楚恒当即收了那一副闷叹的模样。闷刚收,人复笑,冲着寒烨揖礼抱拳,楚恒说道:“倒是不知逍遥王在此,未及行礼,犯冒之处,还望王爷莫怪。”
楚恒这话刚落,楚杰也忙揖礼抱道:“草民见过王爷。”
这一份倒也恭敬,只是这恭敬身态显然不称寒烨的心思,忙抬手制止,寒烨说道:“大公子,三公子,莫这般,咱也算是旧识,两位公子还是如了以往般称我一声寒兄或寒公子吧。”
“这……”无论如何,这上头所坐的都是当今王爷,这般称呼实在不敬,为此楚杰面上显了几分躇意。倒是楚恒,见了寒烨这般,又寻了前些日子为解四弟心中芥蒂,逍遥王所费心思,倒也勾眼一笑,而后复礼拜道。
“既然寒兄都已这般说了,那楚恒便恭敬不如从命。”
“三弟,这……”
楚恒是应得爽快,楚杰那儿却总觉着不妥,正打算开口此事不当时,边侧长姐已是说道:“既是老相熟,就莫整这些旁的虚的,我看寒公子挺好的。这边一句王爷,那边一句草民,这要是楚瑞在这,保准脸都拉了。”
楚瑞现下最反感的便是寒烨的身份,倘若今儿他在此,必是一番冷嘲热讽逃不得。闻了萧楚愔提及四少,在一想那人的脾性,便是寒烨脸上直接挂了无奈叹笑。笑后很快的便又收了色,看着萧楚愔,寒烨询道。
“四少爷那厢,在下可是好不容易解了芥蒂,这若是在叫四少爷听了,怕是真得彻底生分了。对了,这烟花之地巧遇大公子三公子,倒也没什么,可萧大小姐,今儿也会出现在此?”
打从今儿知晓萧楚愔出现在红袖招,寒烨心中便是不少疑猜,如今倒是直明询了,便是询落萧楚愔笑道:“怎的?莫不是就许你们男人逛青楼,不许我们女人找乐子?”
“长姐!”萧楚愔这全无臊意的话刚刚落下,楚杰当即呻、吟出声,而萧家三少,则“噗嗤”一声笑出,连着呛咳数次。这种话,完全不当从女人口中道出,倒也是这屋内的人皆清萧楚愔的脾性,所以也没觉什么,只是有些闷罢了。
无可奈何一声叹,到却换得寒烨笑,连番叹摇道了一句“大小姐果是性情中人”,寒烨说道:“在下当没那个意。”
“你没那个意?正好,我也没刚刚说的那个意,只不过心里头好奇这青楼勾栏究竟是何妙处,为何总能勾得我家三弟每日思而难忘。所以就抽个空,上门瞅瞅,若真是个妙处,到可以考虑偶尔让他过来玩玩。”
从未想过有生之日竟能听到长姐说出这样的话,以至于还在呛咳的萧家三少眼睛都发亮了。这厢心里头刚刚一阵喜,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欣感的话,那厢长姐已眯眼瞧了过来,眼中揣了鄙嫌,说道。
“而我亲转之下所瞧的一切事实也证明了,这压根就是只花银子没别妙处的污混之所。所以往后要是让我瞧见你再偷摸的游进这?那么,呵呵……”
这后头的“呵呵”,远比旁的更具恐胁性,直叫萧家三少闷郁了脸,半晌不愿开口。
这儿也是正色威胁,往后休得再进这种地方,萧楚愔这才复看了寒烨,挑眉说道:“我们上这儿,完全是一时兴起,纯粹为了探寻而来。倒是不知寒公子,今日怎就这般巧了,竟也在这儿。这四弟才刚刚离京游玩,寒公子便瞒着四弟一个人上这种趣妙的地方消遣,也不等着四弟回来再一道过来,这若是让四弟知了,指不定心里头可得恼了。”
既是知己,当然行事总得一块,萧楚愔这话可是带了打趣之意,寒烨倒也听明。当下“呵”笑,寒烨说道:“这烟花柳月的场所,四公子怎会喜的?怕是我邀了,四公子也不见着乐着来呢。”
“寒公子这话可就错了。”抬起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摇,萧楚愔说道:“寒公子从未邀过,又怎知我家四少爷不喜这样的场所。我萧家的四公子啊,那可是吃喝漂赌骑射喷,样样皆具呢。”
“喷?”
这吃喝漂赌骑射,倒是皆清,不过最后那个喷字可叫人不明了。当即不等寒烨开口,楚恒直接笑着询了,询后便见长姐一脸正色回道:“唾沫子四溅,耍嘴皮呛人。”
这番解释,倒也直明,当即惹得有人叹,有人笑,寒烨说道:“这样说来,到是贴切,四公子那一张嘴啊,若是真闹起性来,真能生生挤兑死人。”
对于一个被萧楚瑞视可交之人,这平日里自是没少受了楚瑞的挤兑。说实的,就萧楚瑞那一张嘴,有时连着血亲之人都恨不得将他的嘴缝起来,萧楚愔到真有些想不明了,凭这逍遥王何等肚量,竟是从不与之计较动气,到好似还觉着挺有趣似的。
寒烨这心里头到底在琢磨那些心思,萧楚愔是猜不透的,而且眼下也没兴趣去疑猜。只是抿了唇发出轻微的嘬声,半响之后萧楚愔笑道。
“虽说这烟柳之地实在不是处碰聚的好地方,不过上这种地方都能巧遇,到不得不叹了与寒公子之间的缘分。我们萧家与寒公子的缘分着实叫人摇叹,不过再如何有缘分,萧家也不是不懂事的。今儿误闯,是楚愔叨唠了,*一夜值千金,在此先别了,不打扰寒公子了。”
这儿是青楼,不是茶楼,寒烨上这儿到底为了什么,萧楚愔心里还是明白的。她可是个很懂事的人,不甚的误闯并非有意,这会子两位胞弟已过来接自个,自然没有继续留着打搅人家的意思。
当下起了身,也学胞弟一般施礼抱拳,萧楚愔便打算招呼自家胞弟离开这儿。谁知这礼才刚刚施下,却见寒烨说道。
“*一夜值千金?萧大小姐,可是误会了。”
“误会?”
寒烨这话可叫人有些不明了,当下微了顿,随后看着寒烨,眉心不自主的拧了蹙,随后再度展开,萧楚愔笑道:“不知楚愔,误会了什么?”
“在下今日上红袖招,并非为了萧大小姐口中的*。”
“不是为了*,寒公子,你可别告诉我,你上青楼是为了花钱听小曲吧。”
“若在下说,今日上红袖招确实只为舞曲,萧大小姐,信或者不信。”微微压下的嗓调,疑是几分探询,也是这探询的话刚刚落下,萧楚愔的眉眼直接上挑,结结实实翻了一眼嫌眼。一眼翻下,而后“呵”了一声,萧楚愔回道。
“不是吧!这世上竟还有同我萧家三少爷一样,闲得没事干又银子多得没处使,花银子上青楼只为听小曲的无聊之辈?”
萧楚恒这点习性,萧楚愔已觉人世稀罕,毕竟一个正常的男人,美人在怀,恐怕不能做到花钱一整夜只为了聊天听小曲吧。本以为这等奇诡兴趣的只有自家三少,没想着面前这位逍遥王竟也有这等无聊的喜好,当下萧楚愔的面上已现叹奇。并且这一份叹奇之下,隐隐还藏了什么。
长姐的确非一般俗家女子可以相比,性格直爽不局限于这些世俗琐泥。可再如何的爽而不限,这有些事,真不是姑娘家该说该干的事。长姐眼里闪藏的那些寒烨有没有瞧出,楚恒是不知的,不过他此刻的内心却是崩溃的,险着呻了一声叹,楚恒干咳说道。
“长姐,上青楼花银子只为看美人听美人弹曲的,可不止我一人。长姐可莫要忘了,您刚刚可是花了千两的黄金,只为瞧上美人一面。”
柳如烟的事,长姐的大手笔,整个京都都没人比得上,叫楚恒提醒,萧楚愔这才记起红袖招还欠她一个美人。当即恍然一点,萧楚愔说道:“对啊,你不说我到给忘了,那如烟姑娘还没来呢。”
如烟姑娘,红袖招如今的新花魁,当萧楚愔这话落后,寒烨稍着一顿,随后问到:“如烟姑娘?萧大小姐今日特此,为的是如烟姑娘。”
“财色兼备,技压群芳,这等绝色女子,自当亲睹。”
“是吗?既是如此,那萧大小姐不用走了。”
“为何?”有些疑,问了询,询后见着寒烨朝室内一看,而后说道:“如烟,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