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攻下,虽没费上多少兵卒,可因萧楚愔攻下宜城的法子实在叫人不齿,故而军队虽是入驻宜城,萧楚愔也没立刻起军再攻,而是下了命,让军队就在城内整歇。一面让军中军医替宜城百姓诊治,顺带解了那加入水中的药,一面在宜城内等待将至的寒烨。
浩北之军起兵南攻,萧楚愔作为军师自是随军南下,不过寒烨却没有全程随跟。毕竟寒烨是王爷,打着夺权旗号的王爷,随军征战,实在太过危险。
随军而行,危险自是有的,只是寒烨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行军有危便不随军南下,而是因着浩北之地,纵不能缺了个能主事的。
皇权位夺,骠骑将军死在寒祈手中,如今浩北大军又动军南下,浩北之地自得留个能主事能镇营的。逍遥王,除他之外如今浩北之处已是寻不出第二人,故而军队虽是南下,不过寒烨仍旧留于浩北,管整浩北一切事物。
萧楚愔随军在前,寒烨则留于阵后,对于这留有先皇以及上官一家血脉的皇子,他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浩北内,不管谁出事,寒烨都不能出事。因为其他人就算死了,总能找出一个人补上,不过寒烨。
却是绝无仅有,唯一一个。
只有护住寒烨,浩北之军才能夺下京都,也只有助浩北之军夺下京都,萧家才有重新复业的可能。寒烨,不能跟着浩北一起南下涉险,这是萧楚愔的意思,要他回浩北,安安稳稳呆在那儿。
也是萧楚愔的意思。
只是萧楚愔此意虽是为了寒烨的安危,不过身为逍遥王,如今立在夺权的前皇子,寒烨怎能一直藏在浩北地内。故而宜城捷报刚刚传入浩北,寒烨已是飞鸽传书,启程径往宜城赶来。
宜城距离浩北,二十来日的路程,可因寒烨一路紧赶慢赶,倒也没真费了二十来日。一路从浩北赶来,期间风尘仆仆,等着寒烨到了宜城,已是半余月的事了。
距离宜城被攻,如今已是半余月前的事,原本还是硝烟四起,现儿竟已是一派平和。若非外头还能看到不少扎陷于石内沙内的断箭,只怕谁也想不到半余月前这儿竟是引过一起杀战。宜城百姓当初因药连着泻了数日,如今在军中医者的治疗下,大多都已恢复正常。
浩北之军攻城,仅仅只是为了攻城,从来就没想过要毁了百姓的生活。故而这宜城虽是攻下,不过也只是换了守城的将帅,除了多瞧见士兵在路上行着,倒也没见有什么同平日不一样的。
原还想着,这曾是战场的宜城,就算被攻下,总该有点硝烟残留后的气息。谁知这一次竟是泰安得紧,若非在路上总是瞧见不少身着浩北兵服的士兵从跟前经过,只怕寒烨自个都要奇了。
这宜城,真叫浩北攻下了?不会是军中将帅假的捷报,故意诓了自己?
入了宜城,明了身份,随后径直朝着宜城守将府邸赶去。至府,下马,询了萧楚愔以及几位将军现在何处,寒烨便将马匹交予迎上的士兵,而后径直朝着那处走去。
浩北离宜城,二十来日的路途,因着谁也没料到寒烨竟是赶急前来,故而当寒烨现于屋外,入了众人帘中时,这屋内还在探讨军事的将帅的确诧了一惊。面显微诧,随后很快定了神,也是神定之后,李龙头一起起身,随后赶迎上去。
大跨几步人已走到寒烨跟前,也没理那些军中上下的敬礼,直接上了前一把搭在寒烨肩头,李龙笑着囔嗓说道:“王爷,你怎就到了,这浩北离宜城不是紧赶慢赶也得二十来日?这才过了半个月,王爷怎就来了。”
寒烨来此,李龙想当然是高兴的,所以除了这嘴上兴喜的话,这搭在寒烨肩头连连重拍的手劲,也是大的。李龙手劲素来极大,且向来不晓得什么叫拿捏个度,所以这连着几巴掌下去,自是拍得寒烨连声嗽咳。
这个做事没轻没重的主,总能徒增麻烦,故而瞧着寒烨叫李龙拍得连声重咳,王路那儿忙声说道:“我说李将军,你何时能顾一下手下的劲?这样没个准的使劲拍下,王爷这路上没遭贼子截了,都得叫你这几巴掌拍出事来。”
他是行事鲁莽,其他几位将帅也老爱拿这些事耍他,不过旁人跟前也就算了,王爷面前竟也这般,李龙这面上自是又显了臊。臊红的面色,嘴上自也没缺了囔囔,对于王路不给自个留脸面,李龙那儿岂能不怨上几句。
这些个相识久了的,平素就喜这样没事斗嘴,故而寒烨那儿除了笑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吐了口气,从李龙掌下撤离,这才朝着内处行来。
不过几步便已走到萧楚愔跟前,稍作了欠,行了礼,待这礼落后,萧楚愔这才说道:“王爷。”
“萧大小姐不用多礼。”
以前的萧楚愔,虽也常面上佯着礼,却从来不似现下这般,礼多还透着极明的疏离。疏离,自打他所行的一切曝光后,他与萧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萧家,他是真将其视为知己,也曾后悔过用那样的法子,打着那样的目的接近他们。可心中再如何的悔又能怎样,事既已行,就断无后悔之说,便是如今这样的情局,那也是必须承受的。
面对着萧楚愔这恭而离疏的欠敬,寒烨除了心下惋了叹,也不能再言什么。只能心下浅了一番轻惋,随后挂上那最是常见的笑,看着萧楚愔说道:“萧大小姐无需多礼,宜城攻下,萧大小姐功不可没,还请快快起身。”
“谢王爷。”
寒烨既然让起,萧楚愔当然也就顺了他的意,也没请寒烨上来亲扶,萧楚愔已是起正了身随后看着寒烨说道:“战前紧危,世事难料,王爷身份特殊,关系全局,怎不留在浩北,竟是动身来了战前。王爷可还记得应过楚愔,好生呆在浩北,断不会再上前线?免得叫贼子有了可乘之机。”
前头毕竟危险,处处皆可能暗藏敌方杀探,为保寒烨安危,他是不该上军前的。留于浩北,不随军南下,这一事寒烨的确应过萧楚愔。只是他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身上终是流了一半将门血骨,要他老老实实呆在后方,由着身下将帅替他抢夺江山自己却安稳坐于战后。这样的事,寒烨还真做不来。
对于寒烨没有履行承诺现在宜城,萧楚愔这心里确是几分闷的,只是寒烨这人,不管如今怎样疏离,寒烨的为人以及脾性萧楚愔终归是清。故而也只是嘴上询了一句,实则也没打算就着这一件事多说什么。
在收到寒烨飞鸽传书时,她就知道这位阵后的王爷安不住了,如今再提当初誓言,又能如何。故而也就一说,而后一叹,便是叹落,萧楚愔直接撤了身让出身后案桌上的地图,说道。
“王爷既然来了,想来谁劝也是不成的,既然王爷不愿安呆在军后,那楚愔这儿只能请得王爷同楚愔一道费心了。宜城如今已攻,军又南下掠侵一地,不知浩北接下来当如何征行,王爷可有妙见?”
寒烨虽然人在浩北,不过浩北之军的动向他皆了如指掌,故而才刚入了宜城就叫萧楚愔询了接下来军队征向,寒烨没多顿太久。直接上了前,几步至了案桌旁,垂目俯看桌上版图,一圈横扫之后,寒烨抬手点在下个关头,说道。
“宜城攻下,接下两处城把,不若攻其中哪座城池,另一座城内守军势必会派军增援。浩北虽是悍猛,不过以一军之力迎对两城守兵,终是吃力,这一仗不好打啊。”
若是宜城凭借的是天险为屏,让接下来要攻的那两座城池,便是相依为障。两城离得不远,宛如母子相连,不若浩北之军攻打其中那一座城池,另一座城池的守军皆能快速抵达,前后为夹。
如果只是独一强攻,吞下其中任何一座城池对于浩北来说都不是个事,可要是事态转变至前后夹攻,就算浩北之军再如何悍彪,只怕到时也是恐有力,却来不及对应。
宜城有天险,不好攻,可要他们说,这后头的母子连城,才更难攻下。
这段时日军队宜城整休时,他们便思琢如何才能吞下后头的母子连城。如今王爷既已来了,这应对之策自要请王爷明示。
领兵打仗,寒烨同萧楚愔一样,两人先前从未真正领过兵,打过仗。可即便从未有过真实的经验,又如何?有时一个人的天赋,远比经验来得更叫人叹服。而很不巧,萧楚愔心中藏了太多诡狡,而寒烨,毕竟身上也留着一半将门杀征的血。
萧楚愔既是询了,寒烨当然不会浅叹了一句便断了这句话。仅是先叹了一声,断评了形势难攻,寒烨这才转声说道。
“仗,不好打,不过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不能打的仗。”
“所以王爷心里头,是已有对思了?”
“倒是真有一计,就是不知说后,会不会引来萧大小姐的笑。”
“王爷言重了,楚愔不过一介弱女子,所能想的也是柔中浅纤的策术。王爷之策,楚愔何能趣笑。”
“呵,萧大小姐所想的只是柔中浅纤的策术?这也太过谦卑了,萧大小姐这样过分的谦卑,且不说这话若是传来,军中不若将帅皆要汗颜,便是本王这儿,也该羞了。毕竟本王此时要说的这个对思策法,归根到底还是萧大小姐亲授的。”
她曾亲授过寒烨策法,她竟是不知?也是这话落后,萧楚愔面上显然露了几分不解。便是不解色露,寒烨说道:“荔城一战,声东击西此法甚妙,如今这母子连城,倒也可同。”
话道落,人明显露了笑,就是笑露色展,寒烨的手已重点在那两座城池上。轻轻一点,力却含重,也是指点重落,寒烨说道。
“军佯攻子,母必搬兵救,倒是母城内空,一举夺下,岂不就容易得多了。”
声东击西,这是荔城一战时萧楚愔用过的法子,当时寒烨也在身侧。没想着自己用过的三十六计,他倒是一字不落全都记在心里。当下对于寒烨,到也不得不心服了。嘴嘟抿,随后嘬了一声,便是发了声轻“嘬”后,萧楚愔这才由心叹着,说道。
“皇家之子便是皇家之子,你们兄弟两,都不可小觑。”
这是一句鄙,也是一句夸,就是这样一句一语双关的话落后,众人开始究研接下征事,如何才能夺下这母子连城,再攻南逼。